凌杨被谢家父母拷问了一通之后,心灵受到了严重伤害,饭吃到一半,不得不出去尿遁一下缓解压力。
躲在洗手间里给谢与非发微信:“你爸妈可太吓人了,我是不是要玩完?”
谢与非回他:“你怕们干什么?他们又不拿拐杖揍你。”
城那边遛狗的大壮叔凭空打了个喷嚏,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人内涵了。
凌杨五官都缩到了一起:“他们说的事我都听不懂。”
谢与非扔过来一句:“没事,听不懂是正常的,有些比较窄的领域我也听不懂。”
凌杨还能说什么呢?指望大猪蹄子女朋友,不如指望自己。
提好裤子洗好手,喷上一点备用香水,又是一条嬉皮笑脸的好汉。
凌杨回到桌上,张湛正在跟女儿说,王家伯伯那个儿子,前几天可是一作发了SCIENCE,王家伯伯眼珠子恨不得都长到天上去了,逢人就给看手机截图。
谢与非坐在旁边一脸不屑:“他们搞生物的多方便,只要有钱买冷冻电镜,发顶刊跟玩一样。哪像我们,想要搭个亚高音速的风洞,求爷爷告奶奶到处乞讨,折腾好几年了经费也没到位。”
听到风洞,当即想起自己号称霸总要给人家实验室捐风洞的光辉事迹。
当然,后来这个霸总马甲被拆穿,谢与非自然也就不找他捐风洞了。
想到此节,凌杨终于找到能插上话的节点了:“冷冻电镜比风洞还要贵吗?”
谢与非一愣:“那要看是那种风洞,我们那种小的应该比不上,一台冷冻电镜上九位数很轻松。”
凌杨又一次瑟瑟发抖,果然,喜欢买包的女朋友,和喜欢搭风洞的女朋友,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谢栋梁插话:“不行,他们搞生物的,流行拿钱堆,技术含量比非非她们差远了。”
谢与非在旁边暗戳戳内涵她妈:“没办法呀,搞理论物理的那些人不好好干活,没彻底研究明白流体力学的机理,导致我们多物理场仿真不是没算法用,就是跑半天数据还跑飞了。可不是比人家解析细胞要麻烦多了。”
不明所以的凌杨,眼见张湛教授的脸色由白转红,由慈爱转为狰狞,狠狠夹起一筷子年糕:“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理论物理就是——”
眼见要生气,谢栋梁赶紧给她倒茶压压火气。暗地里冲女儿挤了挤眼睛。
这父女俩多年被站在鄙视链顶端的张教授压制,此刻小小报了个仇,很有点得意。
作为一个学市场营销出身的学渣,凌杨对学科间的鄙视链这种东西完全没有概念。
单纯为了帮女朋友解围,抛出了一个重磅问题:“对了,叔叔阿姨,听说你们一个学物理一个学化学,那当时考大学时候,怎么不让非非学生物呢?这不就齐了吗?”
听得谢家三口勃然变色,纷纷出言训斥:“怎么能学生物呢!”、“那坚决不可以!学材料也不能学生物!”、“22世纪的朝阳产业听说过没有!”
把凌杨吓得当场不敢说话了。
良久才弱弱地说:“学生物不太行?”
谢与非冷哼一声:“这么说吧,我高中同学里,后来学了生物的,基本上都转行了,不是金融就是计算机,还在搞生物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凌杨讪讪一笑:“啊,那行吧,我也不懂这些。”然后转向谢与非:“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学现在这个专业啊?”
毕竟,这里头唯一对他没有敌意,就只有谢与非了。
谢与非还没说话,张教授倒是说话了:“这孩子从小就喜欢个飞机大炮什么的,当时让她学物理或者数学,怎么都不干,就非要报跟工程相关的,我们也拦不住她。”
说完还一脸惋惜。
这话,听在谢与非耳朵里,就是她妈又站在鄙视链顶端开始嫌弃她。
但听在凌杨耳朵里,就是另外一番味道了。看来自己的猛兽女朋友,从小主意就挺正,爹妈都管不了她学啥专业,那估计也管不了她跟谁谈恋爱。
想到此节,压在脊椎上的巨大压力开始缓缓离开,也有心情对沙蒜烧豆面发起进攻了,还不忘挂着职业微笑给谢家父母一人盛上一碗。
但是好景不长,不了几分钟,谢与非起身说去洗手间,凌杨顿感不妙,腿肚子跟着即时发抖。
谢家父母果然开始借机敲打他了。
谢栋梁:“小凌啊,说实在的,我们是不太赞成非非谈恋爱的。”
张湛:“尤其是和你谈恋爱。”
凌杨当场麻爪:“啊?”
不愧是谢与非的亲生爹妈,熟悉的一记直拳扑脸而来,糊得他鼻青脸肿。
张湛:“非非还年轻,正是精力体力都好的时候,应该把全部心思放在科研上。你不做研究可能不知道,一个科研工作者,能够熬夜的黄金时代并没有多少年。”
凌杨越听心情越沉重,手脚逐渐冰凉。
谢栋梁还在旁边加码:“我们最担心的呀,就是这个,你和非非的专业背景差太多了,没有共同语言,理解不了她的研究工作。”
凌杨无从反驳,只能强行偷换概念:“您放心,我肯定不会打扰她搞科研,我就负责后勤,在家挣钱遛狗请小时工打扫卫生,百分之百支持她工作。”
要么说傻人有傻福呢,凌杨这话一出口,乱拳打死老师傅,两口子脸色倒是瞬间缓和了很多。
然后张湛教授就抓住了重点:“怎么还遛狗呢?哪来的狗?”
谢与非喜欢动物这点来自遗传,她爸她妈都看见猫狗就走不动路。虽然他们看见的经常都是实验动物。
谢与非回来的正是时候,听见遛狗两字,马上掏出手机,兴高采烈地向爹妈隆重介绍起二饼来了。
凌杨作为二饼的实际监护人,也呲着白牙加入了进去,四个人围着桌子看二饼追球啃拖鞋挠沙发,倒也是勉强达到了其乐融融的程度。
大家就着二饼的视频,把这顿饭还算和谐地吃完了。
凌杨照例摆出来一个专业销售人员的态度,咋咋呼呼忙前忙后地把谢家三口人送了回去。
到了谢与非家楼下,凌杨眼巴巴看着,谢栋梁张湛两口子完全跟没事人一样喊女儿上楼,一点没有要请凌杨上去坐坐的意思。
凌杨只能惆怅地一个人开车回家,一边开一边安慰自己:“不要跟大猪蹄子一般计较,他们不是故意的。”
回到家他就瘫软了,丧眉耷眼往沙发上一倒,抱着二饼不撒手。
关沛一见他这副德行,脸上堆起来幸灾乐祸的笑容:“怎么了?丈母娘不好伺候?”
凌杨把头埋进靠垫里:“早知有今天,我上化学课就不拿电子辞典打俄罗斯方块了!”
又一激灵蹦起来,给谢与非发信息:“你爸妈咋说我?”
半天没有回复,看来一家三口在开小会。
等得凌杨在家十分焦虑,心慌气短,手脚冒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连二饼都感知到了他的焦虑,在一旁汪来汪去,老是试图咬他的脚趾头。
这种时候凌大壮打电话过来问晚饭进展如何,必然只能收到一句敷衍的:“还行,就那样吧。”
说完就洗澡遁了。
凌大壮放下电话十分生气:“小兔崽子,敢挂我电话。”
杨美玲过来给他顺毛:“杨杨不愿意说,那就是不太顺利呗,他们年轻人自尊心强,回头我跟老郑打听打听是咋回事。”
凌大壮犹自忿忿不平:“要面子?面子能当饭吃?他要面子当年就该好好学习,少上网吧打游戏!我看今天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学习不好被嫌弃了!搁我我也嫌弃,小谢那么聪明踏实的孩子跟他真是白瞎。”
你别说,姜还是老的辣,一猜就对。
当然烦躁到开始给二饼洗澡的嫩姜倒是也没猜错,谢与非一家三口正在就偶蹄目问题展开严肃讨论。
张湛:“非非啊,这个小伙子和你,背景相差得有点多啊。你确定要跟他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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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与非看看她妈:“找男朋友也不是非得看懂我的论文才行,我们学院教授都能看懂我论文,难道我要跟他们每个人谈恋爱吗?”
谢栋梁:“那也得…….差不多啊…….这孩子连元素周期表开头那二十个都搞不清楚……差得有点多啊。”
谢与非倒是很平和:“他有他的好处。”
谢栋梁:“举个例子?”
谢与非:“智商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情商比较高,跟他在一起很舒服,比较注意我的感受。”
谢家父母想起刚才那顿饭,倒是没有什么立场反驳。
过了一会张湛说:“你不觉得他这个情商有点高过头了吗?说话一套一套的。我们怕你被他骗了。”
谢与非摇摇头:“不会的,这个人本性还是比较好,骗人的事他干不顺溜。”
对,费尽心机装霸总,结果还是掉马了。
谢栋梁期期艾艾地问:“还有吗?”
谢与非接着说:“科学素养不够其实也有好处,逗他挺好玩的。”
谢栋梁:“谈恋爱是大事,不能光顾好玩啊,说好玩我看他那小狗比他好玩。”
张湛突然来了灵感:“非非,你是不是就看上人家有小狗了?是我们的错,小时候你非要领养我们单位那个实验犬,我们说工作忙没给养,从此你看见小狗就挪不动步。”
谢与非摇头:“二饼肯定不是主要因素。”
张湛:“那还是有点这个原因在?”
谢与非:“遛狗就是个必要不充分条件。”
谢栋梁不死心:“那还有别的原因吗?光因为小狗的话,爸爸现在就去给你买一只,纯种的,最好的。你要是想要实验犬也行。”
只要你不要那个连元素周期表都不会背的偶蹄目。
谢与非皱皱眉:“爸,你这都扯到哪去了,小狗和男朋友还是不一样的呀。”
张湛眯眯眼睛:“真的?没有别的原因了?”不自觉就拿出了答辩委员会的气势。
谢与非沉默五秒钟,放出了终极大招:“他还挺好使的。”
她的双亲陷入了更长时间的沉默。
好一阵子张湛才说:“算了算了,是你跟他谈恋爱,也不是我们,你喜欢就好。我们都是瞎操心。也不是说对方就非得怎样怎样,我不也嫁了个学化学的。”
谢栋梁闻言,吵嚷起来:“喂!怎样到底是怎样,张教授你得给怎样下个定义。”
两人又一次就物理和化学的优劣展开了世纪大讨论。
谢与非习以为常,知道没有两个小时这轮交火平息不了,偷偷躲进屋里给凌杨发微信:“他们喜不喜欢,都不能左右我的决定,你放心吧。”
凌杨正在拿着那碍眼的吹风机吹二饼,听到手机响,赶紧扔下狗去开手机。
一颗定心丸吃了下去,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抱着手机亲了好几口,又抱着狗亲了好几口,最后抱着吹风机亲了好几口。
然后把嘴烫了。
惨叫声遏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