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父母来得晚，凌杨和他们约饭那天，就已经是腊月二十八。
再过两天就是春节，春节再过三天谢与非就要去法国出差。
凌杨因为家里住着个钉子户关沛，不得不揣着狗，赶在腊月二十九又去找了一趟谢与非。
他揣上二饼显然是故意的，昨天吃饭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谢家两位老猪蹄子，不，两位老教授，对他那是皮笑肉不笑，有时候连皮都不笑。可是看二饼视频时候，有一个算一个，笑的都是见牙不见眼。
于是他今天又踹上了把妹利器小金毛。
二饼现在四个多月大，已然快二十斤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往怀里一揣就可以出门。坐车得坐在后排系安全带了。继凌大壮之后，天天看二饼直播的杨美玲也跟着沦陷，过敏不能摸真狗，也不耽误给狗买东西。
这不前阵子刚网购了个安全座椅运到凌杨这里，惹得凌杨对爹妈十分不满：养我时候你们咋没这么尽心！
他小时候可都是在自行车后座上长大的，稍大一点就拿着饭盆去工厂食堂打饭，可是没二饼这么好的待遇。
凌大壮夫妇振振有词：“那时候不是条件不好么，你跟小谢有了小孩我们肯定跟照顾二饼一样尽心。”
把凌杨气了个倒仰，敢情就我没轮上好时候。
二饼倒是个乖小狗，不像一般人类婴儿坐在安全座椅上就哭嚎不止，它一声不吭地被载到了谢与非家楼下，专等着又香又软的小姐姐下来拿鸡胸肉给它。
结果小姐姐倒是下来了，凌杨想要讨好的小姐姐爹妈却没有动静。
凌杨之前问谢与非：“我把二饼带过来了，要不要带他上去跟叔叔阿姨打个招呼？”
张湛昨天吹了冷风，有点头疼，不想见这个让她头更疼的家伙，就说要感冒，别上来了容易传染。
谢与非觉得很有道理，自己穿上衣服下楼去见男朋友和狗，凌杨却一听就知道是敷衍，精气神马上就卸去三分，说话都没有力气了。
但是女朋友还是元气满满，看到狗就搂过来摸了又摸，亲亲脑门。
亲完还不忘过来亲亲他。
换来一声哀嚎：“哎呀，别碰，疼。”
“怎么了？”
“昨天烫了一下。”
“怎么烫的呀？”
“吃方便面吃着急了。”
总不能说是过于高兴亲了吹风机一口。
谢与非笑了：“要过年了你把嘴烫了，吃东西多费劲。”
凌杨嘴撅的老高，上头可以挂个油瓶：“来来，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谢与非伸出一根冻得通红的手指头怼到他嘴上：“烫伤得冷敷，这个温度正好。”
凌杨顿时啥也不想说了，捞过女朋友冰凉的小手就往兜里揣。
两人在外头散步加遛狗一晚上不提。
第二天年三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剩下关沛一个人蹲在凌杨家和二饼大眼瞪小眼。
凌杨临走之前还问：“你真不跟我回家蹭饭？”
关沛坚定地摇头：“本人最讨厌的节日就是春节，请让我安安静静在家打游戏。”
凌杨一耸肩：“那行吧，二饼就归你了。晚上记得给他开个罐头当年夜饭，你不吃也就罢了，二饼不吃我爸要骂人。”
关沛十分不耐烦：“走吧走吧快走吧，磨叽死了。”
凌杨这才下楼去了。
剩下关沛一个人，打开电脑，身边摆好一堆零食，开始写稿。
他的新小说《我装霸总那些年》进展迅猛，已经招来了十来家公司想要买版权，男欢女爱都是虚的，赶紧交了稿换成真金白银才令人满足。
凌杨一回家，就成了甩手掌柜。过年保姆都回家了，年夜饭是杨美玲掌勺，嫌他碍眼，把他从厨房里撵了出去，只留下凌大壮帮忙。凌大壮中过风，手上精细动作不太灵敏，但是剁饺子馅却是一把好手。
两把菜刀在手，剁得山摇地动。
凌杨一个人摊在客厅沙发上，和谢与非腻歪了几句，就开始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学着学着嫌屏幕小，还跑进书房开了台式机。
凌大壮完成了剁馅任务，进屋看一眼儿子，居然打开了书房电脑，凑过去一看，满屏幕花花绿绿。
“你这是看啥呢？”
“元素周期表。”
“看这个干啥？”
“就随便看看，工作需要。”
凌大壮卖了三十年榨菜，还不知道他们行业需要看元素周期表。也没有说破，溜达进厨房，偷偷跟杨美玲说：“你知道杨杨在干啥吗？”
杨美玲在用生粉腌带鱼，头也不擡：“干啥？”
“学习呢！学化学！”
“真的？”这回杨美玲肯擡头了：“小谢这个对象找得可真值啊，这孩子高考那会也没见这么有劲头学习。”
凌大壮连连点头：“回头得好好谢谢老郑。”
凌杨在屋里跟元素周期表狠狠搏斗了几个小时，觉得头昏眼花，此刻厨房里传来炸带鱼的香气，嗷的一声就蹦了起来。
“妈，带鱼炸好了喊我!”
也不知道谢与非她爸妈会不会还分析一下带鱼里有啥元素。
这个倒也不至于，谢栋梁教授此刻正在指点江山：“大点火大点火，吡喃环对热比较敏感，大点火才能有香气，不能低于110度。”
张湛把火开大了一点。
谢栋梁又喊起来：“火大了火大了，温度太高氨基酸该被破坏了！美拉德反应过头会产生致癌物质。”
张湛直接把火一关，炒勺一扔：“你行你来做！天天那么多意见。”
谢栋梁气势汹汹：“我来就我来！”
结果洋葱果然就被炒糊了。
张湛在旁边得意洋洋：“你看我就说你不行。”
谢栋梁生气：“你别在旁边看着，你看着我就做不好，紧张。”
张湛一咧嘴：“你当你那锅是薛定谔的盒子么，还一观察就坍缩。”
谢与非在客厅里，冷静地打开了外卖APP。
虽然过年期间可选的外卖不多，但是起码人家不会糊。
三十晚上就这么在吃吃喝喝中过去了，初一凌杨陪爹妈去走了一天亲戚，初二遛过狗，就跑来谢与非家，非说要给谢老师跟张教授拜年。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又是女儿的男朋友，这次没找理由不见凌杨。
凌杨笑眯眯，又带了一堆礼物过来。
这回都是吃的，比利时巧克力厄瓜多尔咖啡之流。
看见咖啡谢栋梁的眼睛就开始冒绿光：“这个咖啡挺好，我早就想买。”
张湛瞪他一眼：“你神经性头疼，医生让你戒咖啡。”
谢栋梁眼睛里的光瞬间熄灭：“我知道，我就闻闻，留在这儿给非非喝吧。”
闻了两下，不过瘾，在那念叨：“这时候就应该拿几根TENAX柱子过来富集一下，回去了热解，够我闻好一阵子的。”
凌杨只能在一边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谁知道更尴尬的事情马上发生了，张湛一脸严肃地跟谢与非说：“非非你进去一下，我跟你爸有话要跟小凌说。”
这么直接的么！
凌杨顿时觉得一股热血冲头，厚比城墙的脸皮红到了耳朵根，谢与非倒是没事人一样，“哦”了一声就自动溜进书房。
留下可怜的偶蹄目男朋友一个人，硬着头皮面对她家双亲。
凌杨甚至不敢擡头，那两位的眼神让他想起论文答辩现场。
现在他就是那个苦逼兮兮站在前头被答辩委员会炮轰的倒霉毕业生。
张湛一开口，还是个直球：“小凌啊，你跟非非在一起呢，我们是有顾虑的，但是毕竟非非是个独立的成年人，我们也不好干涉太多。”
凌杨在对面疯狂点头，行了，这个基调定下，答辩就能通过了。
张湛接着说：“你要跟非非谈恋爱呢，我们希望你答应几个条件，你觉得可以吗？”
凌杨自然是一连串的什么都可以。
“啊，其实也就三条，我们约法三章。第一呢，我们希望你支持非非的工作，谈恋爱是可以，但是也要张弛有度。不要老是拉着她出去玩，耽误她的研究进度。科研工作者的青春是很宝贵的。”
凌杨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拉着好学生到处玩耍差生，此刻被班主任找上门了。
在那边尴尬地回答：“嗯，我保证不打扰她工作。”
其实谢与非这位猛兽，忙起来昏天暗地微信不回电话不接，想影响也没办法。
张湛得到了第一条保证，脸色缓和一点，接着说第二条：“第二条就是希望结婚生小孩这些事情呢，让非非自己决定，你不要给她施加压力。你知道的，女性科研工作者的工作环境也不算很友好，生小孩非常耽误时间，我们不希望非非因为这个事情耽误了她的正事。你不要催她，她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了再说。”
“如果她觉得不想生小孩，也希望你尊重她的意见。”谢栋梁突然来了一句。
凌杨倒是答应得很爽快：“这，生不生的我本来也没立场决定，都听她的。”
谢家父母不说，他从来都没考虑过生小孩什么的事情，当年那个生出来小貘的噩梦吓得他不轻。只要能跟谢与非在一起，娃儿什么没有其实最好了。
这回张湛的脸色算是缓和了不少，倒是谢栋梁还在那板着脸：“还有第三条，你得把元素周期表背下来。”
凌杨当即牙根一酸，还是咬着牙说行。
然后看看张湛：“阿姨您还让我背点啥不？”
张湛也没跟他客气，直接说：“不用了，理论物理那些东西反正你也理解不了。”
凌杨如释重负，不要做作业了，老师说啥难听的话不重要，他脸皮够厚。
约法三章谈完，谢与非也就能被放出来了，跟凌杨出去看电影。
她初四就走了，凌杨想要尽可能地和她多呆一会。
但是想到刚才的“不要老拉她出去玩”还是怂了一刻钟。
倒是谢与非光明磊落，跟爹妈说一声，就拖着凌杨出了门。
热恋中的人，再怎么大猪蹄子，也还是想要多混在一起，电影院人太多，买不上票，索性在旁边找间酒店聊一下人生。
凌杨随手把电视打开，电影里头小毛贼正在偷车。
偶蹄目感叹了一句：“说来我都不会开手动档的车，学车时候就是自动的。”
谢与非来了兴致，一翻身占据了有利地形：“那我来教你啊！”
“哎嘿嘿那敢情好。”
“你看啊，这个手动档，主要是转速和扭矩的问题，转速越高扭矩越大。档位要匹配….”
“停停停听不懂!你就告诉我怎么换挡。”
“那行，你看啊，启动得挂一档，往上拨一下。”
“嗯。”
“然后转速高了换二档，直接往后拉。”
“哎~~~~”
“三档啊，三档有点tricky，你得这样一下，再这样一下。”
“嘿嘿，三档挺好。”
“然后转速再快就上四档了，还是往后拉。”
“嗷！”
“四档开一阵子转速上去了就可以换五档了，这个得往旁边歪一下。”
“行，你说往哪歪就往哪歪。”
“那现在，转速上去了没有？”
“上去了上去了，别刹车别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