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皮
这边的胡同比较宽敞,能进小汽车。
梁馨月带着弟弟妹妹在家门口下了车,手里提着给长辈们准备的礼物,妹妹感冒了没什么精神,小弟进了院门就先提着行旅回了东厢的房间。
保姆吴妈坐在耳房外的小马扎上摘菜,似乎聚精会神听着什么,以至于他们进来了,都没发现。
梁馨月刚要打招呼,这才听见正房传来隐约的吵闹声。
到了眼前,吴妈看见她们,忙站起身迎接,梁馨月跟她“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
只听屋内传来梁易初大声的不满:“姓氏不重要的话,当初馨月为什么从康姓改成了梁姓,怎么到了最后,我们自己梁家的子孙要姓别人姓?”
“是我让她改姓梁的吗?那是你们自己要改的!”
这话是梁老爷子说的。
梁馨月听在耳里,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很是难受和尴尬。
吴妈不便在外面继续听,只好端着菜篮子进了厨房。
“正烽的孩子姓什么也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我一把老骨头了,管不了这些事。”
“怎么管不了,那边的师长当初不都是你提拔上来的吗?你只要吱一声……”
“荒唐!梁易初你这满脑子装的都是什么东西!我能这样以权谋私?就为了胁迫孙子的孩子改姓?我说了,老子不在乎,你们不想姓梁就自己改,爱姓什么姓什么!姓梁姓蔡姓康那是你们自己的自由!”老头子这两年脾气大了,对外还好,对内基本上是一点就着。
“爸,我们就姓梁,绝不改姓。”这是梁馨月妈妈蔡鸣凤的声音。
蔡鸣凤继续劝:“易初,你也别吵了,我们就听爸的,正烽那么大了,他有自己的主意,又隔了那么远,我们哪里管得着……”
梁老爷子:“既然管不着,就不要来我这里说这些废话!净惹人生气!”
梁易初:“是我要来的,跟鸣凤无关!”
梁奶奶劝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一句,老头子你这脾气也收着点,别气坏了身子。”
梁馨月站在门口,实在不好进去,说白了,她不是亲孙女,进去了,劝还是不劝?都尴尬。
而且,指不定老两口心里有多嫌弃她这个拖油瓶呢,她只能拉着妹妹先去了东厢房。
段玉卿和红豆骑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往厂长办公室走来。
正在吃西瓜的方运红看着这两人满脸的喜气,笑问:“怎么样?批下来了?”
“批下来了,12亩!明天就去交钱,2400元。”
方运红惊喜道:“12亩啊?那不错,比预想多了2亩!”
苏月禾前一段时间孕期反应大,现在已经好多了,她这时嘴里还含着酸枣,她把枣核吐了,问:“哪个位置?”
“就我们松香厂地皮边上,不过中间隔了一块空地,据说已经批给一家私人纺织厂。”
可惜晚了一步。
两家厂子不能连在一起了。
苏月禾问:“那家纺织厂的地皮有多大?”
“也有10亩左右吧,上个星期刚批下来的。他们厂子也还没开始建,马副局长帮我们找了他们老板的联系地址,我们可以自己去跟对方沟通,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换。”
方运红给段玉卿递了块西瓜:“让点利,应该不难吧?红豆,来吃西瓜。”
段玉卿边吃着西瓜边道:“不晓得,据说是美国回来的女婿,这女婿姓孙,是省城人,因为省城还不让外商投资,只能到我们这儿来建厂。”
苏月禾接过地址一看:铜钱街12号。
这不是那位跟她一起拼着买猪肉的彭奶奶家吗?
既然认识,苏月禾似乎看到了希望,“我去问问。”
方运红:“我陪你一起去,也不远,我们走着过去吧。”
路上两人买了点饼干还买了两斤五花肉,到了铜钱街,彭奶奶家是两层窄窄的楼房,底层的大门敞开着,屋里没人。
苏月禾大声喊了两句:“彭奶奶、彭奶奶!”
过了一会儿,楼梯上传来声音,有人下来,是个三十多岁长卷发些微有点地包天的时髦女人,“找谁啊?”
“彭奶奶在家吗?”苏月禾看着眼前的女人,这可能就是彭奶奶的女儿。
而里屋,彭奶奶听见声响也出来了,她午睡刚起床。
“小苏,是你啊!今天能买五花肉吗?我攒了好几张肉票。”彭奶奶很热情地打招呼。
苏月禾赶紧让红姐把礼物递过去:“彭奶奶你把肉票给我,我晚点给你买,这是送您的。”
彭奶奶看着网兜里的五花肉和饼干,“哎哟,妹儿你咋这么好呢。还拿东西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从国外回来的。”
提起女儿,彭奶奶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
“丽娟,这个小苏同志,人特别好,经常帮我买肉,她有关系,买的肉,又便宜又好。”
彭丽娟听说苏月禾平时对自家老人多有照顾,马上热情了几分。
“快坐,这边坐,”彭丽娟见苏月禾衣着打扮都不像普通人,身边跟着个提东西的利索大姐,反倒像是她下属,彭丽娟不禁问道:“小苏在哪里上班啊?”
苏月禾如实道:“我自己开厂的。前一阵跟政府拿了两块地,很巧,把你们家纺织厂拿的地夹在中间了。”
彭丽娟马上明白过来:“哦,你是松香厂的老板啊?”
“对。”
“你们松香厂拿了两块地?”
苏月禾解释:“不是,我们松香厂只拿了一块地,另外一块是日化厂的。”
彭丽娟很诧异:“你一个人开两家厂子啊?没想到我们县城有这么厉害的妹子。听你这么说,我们以后是邻居。那以后要多关照呀。”
简单寒暄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方运红道:“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跟你们家沟通一下,能不能我们两家把地皮换一换。我们两个厂子,日常生产都是有香味的,你们厂子夹在我们中间,无论吹什么风,你们都避不开这个香味,时间长了,也会不好受。”
彭丽娟稍微警惕起来:“你们哪块地跟我换。”
方运红:“我们松香厂的地皮更靠近县城,位置也最好,我们愿意用松香厂的地跟你们换,不能让你们吃亏,是不是?你们还有其他的的条件也可以提出来。”
彭丽娟原以为她们会用偏僻的地块跟她换,没想到是用更好的地段来换,那她当然是愿意的。
“我们纺织厂还没开始建,我是没问题啊。”
方运红笑道:“我们松香厂马上要动工了,您要是愿意,我们可以早点去国土局办手续,这样我这边也好动工。”
彭丽娟也爽快:“你们等我两天,可以吗?我丈夫明天回来,我需要跟他商量,他是老板,他答应了才行。”
“当然可以。”苏月禾递过去一张纸片:“这是我办公室电话,你们商量好了,打电话给我。正常办公时间都有人在的。”
“行啊,我们商量好就给你电话。”
当然,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第二天苏月禾就接到了彭丽娟打来的电话。
她丈夫不是很想换,彭丽娟有点不好意思:“生意上的事,都是他说了算,我也没办法。”
苏月禾不可能强人所难,她惋惜道:“不换也没关系……”
站在旁边的方运红比苏月禾更懂这些老江湖的套路,方运红小声嘀咕:“问她要什么条件。”
经方运红提醒,苏月禾马上明白过来,她道:“或者,你帮我问问孙老板,什么条件之下,他会愿意置换。”
果然,彭丽娟很快说出了条件:“他说如果要换,你们那边需要让一尺。”
让一尺……他们相邻的地界有100米长,这样算下来,需要让33个平方。
苏月禾没有马上答应,说需要跟同事商量一下。
挂了电话,方运红道:“一尺也不多,半堵墙的位置。我觉得可以让。不过我们晚一点再给他们回电话,免得他们继续得寸进尺。”
苏月禾也认为可以让。
到了快下班,苏月禾给彭丽娟回了个电话,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让一尺。
双方约好第二天上午去国土局办手续。
结果到了国土局门口,还没进去,这孙老板看见对方来了三个女同志,又临时改变主意了。
孙老板穿着花衣服,大肚腩,带着顶白色草帽,年龄比彭丽娟大不少。
这老奸巨猾的,到了地儿才说改变主意不换了。
方运红跟苏月禾互相看了一眼,知道这男的,肯定是条件加码了。
方运红当即扮起了黑脸:“不是电话里谈好了条件,我们才来办手续的吗?怎么又不愿意了?我们把好的位置换给你们,还让了一尺,三十多平方呢,你们半点不吃亏,还赚了,你不能因为我们有求于你,就觉得理所应当地往上擡价吧?孙老板,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讲信用。”
段玉卿也在一旁帮腔:“没见过这么临时变卦的,故意的吧。”
孙老板很理直气壮,他这人胖,长了一张喜庆的笑脸:“我们又没签合同,怎么就不能改变主意了。”
苏月禾也不想多废话:“说吧,要什么条件。”
孙老板伸出两根手指头:“两米。”
让两米,那就是相当于少了200平方,能建一栋大房子了。
方运红没想到这人胃口这么大,忍不住讽刺道:“别人是得寸进尺,你这是得尺进米!”
孙老板笑道:“给不起可以不谈嘛。是你们要换地皮,不是我要换。”
彭丽娟见自家男人这么说话,挺不好意思的,她想劝,结果被她老公扫了一下手,只好闭嘴了。
苏月禾觉得没有了谈的意义,她也不是非要把两块地并在一起不可:“那算了吧,我们不换了。”
方运红:“说实在的,不换就不换,我用好的位置换你差点的位置还要倒贴地皮,我们多亏啊。反正,我两家厂子的味道在那儿摆在,你们在中间,就好好享受吧。我们走吧。”
苏月禾方运红和段玉卿三个人没骑自行车来,都快步往外走。
孙老板没想到她们完全不还价就走:“哎,你们怎么回事,把我叫过来,就这么走了?”
没有等来回应,孙老板急了:“喂!你们这些中国人!”
苏月禾不乐意了,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干嘛,你不是中国人?你不是黑眼睛黄皮肤?”
孙老板也不蛮顶,他满脸的笑:“我当然是中国人,我不这么说,你们都不理我。”
“你这人真挺有意思。”苏月禾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瞧不起我们中国人,别来中国赚钱啊。”
“没有瞧不起中国人。”孙老板让了一步:“一米,好吧,就让一米。”
如果刚才姓孙的只要求一米,说不定苏月禾就答应了。
但现在对方主动让步,苏月禾倒看出了他想要换地皮的心,她一个更好的位置去跟他换,除非孙老板实在没有经商头脑,不然都会答应。
现在轮到她不答应了,苏月禾摇头:“对不起,我不换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犟啊。谈生意,还不能讲价了?”
眼见苏月禾离开,孙老板咬了咬牙:“好了好了,就我们一开始谈好的,让一尺!就让一尺!好吧?”
苏月禾几个停下脚步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回过头去。
“我是看在你们之前关照了我岳母,我好人,就要你们一尺地,总可以了吧?”孙老板说得好像恩赐似的。
苏月禾抿唇笑了笑:“不可以。我们不换了。”
孙老板气得瞪圆了眼,“你不换把我叫过来干啥!”
苏月禾把苏老板之前说的话还给他:“我们又没签合同,我还不能变卦?”
孙老板:“!!!”
苏月禾几个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老板又不能去拦着不让人走,叫又叫不回来,忙推了推老婆的手:“快,帮忙喊一声。”
彭丽娟嫌丢人:“我不喊,说得好好的,你干嘛突然变卦,你不要脸,我要脸。”
孙老板一点办法也没有。
因为快到中午了,苏月禾没回厂里,而是直接回了家。
回到家,发现梁正烽在后院洗鸡枞。
“老婆你怎么那么早回来?我刚想去接你。”
“就想走走路,锻炼锻炼。”苏月禾看着一大箩筐的鸡枞,惊讶问:“你买的?怎么那么多!”
梁正烽指了指后头:“大雁山上采的。”
“你一个人去采的?”
“今天在大雁山野练,给他们派了一个任务,采鸡枞,这是一小部分的收获,还有两大筐他们拿食堂煮去了。”
苏月禾轻声笑话他:“梁团长,你这算不算以权谋私啊?”
“我这叫做合理布置任务,既锻炼了他们的野外生存技能,还锻炼了他们寻找美味的能力,最后还为大家谋取了福利。今天大家都有鸡枞吃。”梁正烽说得句句在理,无可反驳。
苏月禾笑:“好吧,梁团成功把我说服了。”
接着苏月禾笑着安排菜单:“从冰箱里拿一只鸡出来,我要清炒鸡枞,鸡枞炖鸡汤,鸡杂炒鸡枞,鸡腿肉丝凉拌鸡枞……”
梁正烽听笑了:“今天中午的大餐,是鸡和鸡枞的故事。”
“梁团长,能不能安排嘛?”
“收到!马上安排。12点前务必完成任务,请领导放心。”
苏月禾再次被逗笑:“乖!”
“领导请先去休息。别累着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宝宝呢。”
“我不累,都还没显怀呢。”苏月禾最近胃口好多了,但肚子也只是微凸,目前还看不出怀孕。
中午吃饭,四菜一汤,鸡枞大宴。
四妹回来看到这一桌子菜,都傻眼了,不禁夸赞好奢侈!
三个人一顿吃掉一只鸡半筐鸡枞。
吃完饭苏月禾睡了个午觉,小两口最近没有夫妻生活,但还是忍不住互相亲吻温存。
下午苏月禾正常去上班。
谁知还没进去,段玉卿就迎出来,把她拉到了一边。
“那个孙老板来了,还把他岳母给请了来,就在厂长办公室。他想要换地,红姐在应付他,红姐让我来这儿拦你,让你不要进去,免得你为难,你告诉我们底线,换吗?”
短短几个小时,真是时移世易啊,苏月禾回她:“他退两米,我们就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
段玉卿小声道:“我觉得可以,本来换地皮,是我们吃亏,他占了便宜,他让两米也是应该的。我就说我老板生气了,爱换不换。”
苏月禾不出面,可能更好谈条件。
她没回办公室,而是去了仓库。
仓库中间加建了一层,快要完工了,这次加建请的私人承建商于善非常靠谱,苏月禾之前跟他们谈了建厂的事,松香厂的图纸已经谈的差不多了,把图纸再过一遍就能开工。
刚好今天于善在这儿盯着收尾,她把于善叫过来,告诉他日化厂地皮批下来了,厂房也要同时建。
正聊着,段玉卿跑过来把苏月禾叫到了边上:“成了,他愿意退两米。早上我们退一尺他没答应,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这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苏月禾笑道:“这样挺好,我们不亏。你和红豆带上公章,跟孙老板一起去国土局办手续吧,我就不去了。”
“要得。”
下午苏月禾跟承建商开会定方案,之前丰禾找过国营建筑公司,但国营建筑公司工程多,需要排期,速度慢,不如私人的建筑商快。
这个承建商于善比一般包工头厉害,他是从国营建筑公司出来的,懂设计懂建筑人也踏实。
化工厂这边,苏月禾想建四个车间,四个仓库,目前是先建一个车间,一个仓库,而松香厂只建一个大车间两个仓库,同时建一栋办公楼,一栋宿舍。
两边厂房以及共用的一栋办公楼,今年冬天不下雪的情况下,明年4月前完工,如果下雪,工期则需要推迟1-2个月。
宿舍则需要晚一个月交楼。
苏月禾表示没有问题,将近二十万的工程款也是随着工程进度一笔一笔支付,这样她的压力没那么大。
基本上每个月松香厂的盈利能覆盖工程款,还略有盈余。
工地的厂房慢慢拔地而起,苏月禾的肚子也渐渐显怀,胎儿怀稳之后,她开始自己骑自行车了。
适当锻炼,生产时会更顺利。
她几乎每天都要到工地外看看进展,看着楼层一点点增高,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娃儿在慢慢长大一样。
心中满满都是期待和欣喜。
到了过年,她已经怀胎将近七个月,今年依然是在乡下过的年。
跟往年不同的是,今年过年家里多了一个赵青莲。
养猪赚钱实在没有保障,现在赵青莲算是帮他们家干活的,苏月禾每个月给她算工钱,这样大家心里舒服。
方秀敏一家回李时刚老家过年去了,刘胜利也回了家,而赵青霞早就回了武进老家待产……
不过苏月禾家依然非常热闹,大哥二哥张罗着去打猎,大舅小舅因为林场的事也常来,庄铁华几兄弟也是时常过来帮忙干活或者上山打猎。
大年三十这天,苏月禾往肚皮上搭了一件衣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梁正烽在贴对联,老爸手里拿着浆糊,站在院子中间指挥,“下来一点点!一公分就好,对,正了!”
幺妹在井边打水,赵青莲和三妹四妹则蹲在旁边拔鸡毛和鸭毛。
等把鸡鸭都杀好清洗好之后,赵青莲把地上的鸡鸭毛都扫到了一起。
苏月禾叫她:“青莲,你来一下。”
赵青莲跟苏月禾同年,以前是红扑扑的小圆脸,活泼有朝气,但她现在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神忧郁,跟未嫁时完全不一样了。
就算是住在苏月禾家里,苏月禾也知道,赵青莲是不开心的,离娘家太近,有各种不好听的话传进耳朵里,怎么能过得舒服呢。
苏月禾给她拉过凳子:“你坐。”
赵青莲有点不好意思,她很抗拒跟苏月禾深谈:“我要去把鸭子剁了。”
苏月禾知道她抗拒,所以一直没找青莲好好说话,但不能一直回避,她坚持:“不着急,时间还早。鸡鸭晚点让正烽去剁,他擅长。”
赵青莲有些忐忑地问:“你叫我什么事啊?”
“青莲,我们是从小最好的朋友,是不是?”
赵青莲笑了,她点了点头:“是啊,我们打小最要好。”
“读书的时候,我们成绩也差不多,只是我读了高中,你没读高中而已。我们厂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初中毕业的,也基本上都是年轻人。年后我们肥皂厂要大量招工人,你要不要来我们厂上班?我可以帮你解决户口问题。”
赵青莲不自信地舔了舔唇,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红了,手不自在地搓着衣角:“苏禾,我那个……我怕我做不来。”
苏月禾牵过赵青莲的手:“你可以的,我相信你,都是很简单的工作。例如,把肥皂摞在一起,放进纸箱里,就这么简单。”
好像是有点简单,赵青莲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问:“那我住哪里?”
“有宿舍。”
“跟男的一起吗?”
“当然是男女分开。”
赵青莲有点动心了,但还是担心道:“我答应了你妈年后帮你们看家照顾你幺妹和爷爷……”
苏月禾:“我坐月子的时候,我妈估计能来呆一个月就不错了,到时候她肯定放心不下家里,她不会在城里多呆的。我妈照顾我月子的那一个月,我大嫂二嫂也都可以帮忙看家。你不用为了这个事情,而担忧。”
赵青莲舔了舔唇:“我……那个……我再想想。”
“你不用着急答应我,你再好好考虑。留在这里,没有前途。”
赵青莲点了点头,她去院门口拿簸箕。
就在这时,赵青莲老妈三福婶子在院门口鬼鬼祟祟的朝她女儿招手:“青莲,青莲!”
看见自家老妈,赵青莲实在不想过去跟她说话,但不过去,她妈又在那边一直叫,没办法,她只能朝门口走去。
苏月禾站在院子里看梁正烽挂灯笼,正要说话,听见门口传来争执声,她走过去一听,原来是三福婶子来劝赵青莲回她婆家过年。
赵青莲态度非常坚定:“我不回去。”
三福婶子苦口婆心地劝着:“你都嫁人了,你不回去,却在庄顺兰家里干活做保姆,全村人看着,多不好看,你哥嫂又要面子……”
“妈。我没有哥嫂的脸面重要是吗?我男人死了,陈家人不把我当人看,你让我回陈家,是想看我给别人当狗吗?!”
“这不是你自己选的男人吗?他死了,我让你改嫁你不嫁,你一个出嫁了的女人,在娘家村里过年,你这样……明年我们全家都要走霉运的!”
“你是我亲妈吗?你明知道自从振辉死后,我那公公就来扒我的门,你明知道那老东西欺负我,你却让我回去过年,你是想要我的命吗?!你是不是想大年初一等着人来给你报丧,说你女儿死了!你女儿死了,你就开心了,你跟你儿子儿媳就会一年好运了,是吗?!”赵青莲崩溃大叫:“是吗?!!我的亲妈!”
三福婶子伸手擦了把眼泪,压着声音,哀求道:“青莲你别说了!你别说了!别让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