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
祝芙先去街上集市,看了一圈本地果蔬。
都是很平常的果蔬,没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发现灵洲没有的新鲜品种。
再去药铺看也是如此,估计当初平洲修士迁移的时候,不只迁移了灵脉,灵植灵兽也都带走了。
看过一番她便直接去郊外搜罗一片植被回去研究。
想来想去,祝芙觉得还是得培育灵植才行。
灵植能更快改善平洲境况。
但这片大陆灵气含量接近于绝灵地带,高阶灵植不可能出生且顺利成长,只有不入品的灵植才能顺利成活下去。
且就算是不入品的灵植,在前期生长阶段也会很艰难,只能靠她输入灵气才能顺利成长。
不过种植不入品的灵植也有好处,这样的灵植普通人也能食用,能在过程中不断改善平洲生灵的体质。
灵植长成后能慢慢反哺这片大地,不入品的灵植吐纳的灵气虽少,但日月积累之下,也能形成一定气候,说不定未来的某天地脉之下能重新生出灵脉来。
当然生出灵脉估计得千万年,这个指望不上,先改善这片大陆的地理环境和人均生活水平再说。
将本地植被改良成含有微弱灵气的不入品灵植对现在的祝芙来说手拿把掐,甚至比把空间里现有的灵植降成不入品更简单。
很快祝芙整理出一批适合栽种的不入品灵植。
问题是如何散播出去。
只靠她一个人,她纵然能种遍天南地北,却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了解并用上这些灵植。
所以祝芙又去找安阳国国主。
国主一点也不意外地在喝酒,身旁美人也换了一茬,祝芙突然出现吓他一跳。
“都下去。”国主把美人赶走,但调了一队身着加胄的侍卫在身旁,可能觉得这样更有安全感?
“国师来所为何事?”国主强撑着笑脸。
祝芙拎出一批种子:“想请国主帮个忙。以皇室名义,吩咐百姓种植这些灵植。”
国主看都没看她手上的东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还道:“此等小事,国师随便派个人入宫传话就可,何必亲自来。”
祝芙看他一眼,只道:“此事事关重要,还望国主尽快安排下去。”
“一定,一定。”
得到国主回复,祝芙便转身离开。
国主忙道:“国师且慢。”
祝芙停下看向国主,国主用商量的语气说:“虽说国师身手高强,法力无边,但下回入宫前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声?寡人是说,万一寡人所有不妥,岂不是污了国师清誉。”
“修士不讲究这个。”祝芙毫不在意,再者:“我没有出入令牌,只好这么来找国主了。”
国主尴尬一笑:“是寡人的不是,寡人这就着人安排。”说着立刻对旁边一名内侍斥道:“怎么办事的?国师没有令牌也不知提醒寡人。”
内侍跪地求饶好一阵,国主才演完这场戏:“寡人另再派些人过去服侍国师。”
祝芙压根不需要人服侍,不过她其实也不乐意跟这国主打交道,就说:“只要一个人。”传话够用就行。
国主忙不叠答应,送瘟神一样把她送出去,并附带一名内侍,和一块出入宫门的令牌。
至于祝芙留下的那些种子,国主随意看了眼没看出什么不同。
不过:“先让皇庄试种。”万一是好东西呢。
好东西当然他一个人享用即可,若只是寻常作物,就不必费心了。
另一边,回到国师府祝芙问那内侍:“你识字吗?”
内侍恭敬道:“认识几个字。”
祝芙点点那些女子:“那就教她们认字。”
内侍错愕,盯着那些食用过灵果灵蔬后,脸色好了不少,但仍然一眼就能看出出身贫苦的人,且还都是女子:“教她们?”
“当然。”这有什么好质疑的。
祝芙看着那些女子:“好好认字,我有用处。”
原本担心、害怕、甚至觉得自己不配想要推辞的女子听闻此言,立刻保证道:“我们肯定用心学。”
祝芙任由他们自己认识、磨合,先去忙别的。
可等了一两日不见国主动静后,她又找来那内侍:“你进宫去问问你们那位国主,何时才能开始行动?”
内侍小心翼翼地入宫了,没多久回来忐忑不安地告诉她:“国主说……说政令推动,需一层层推进,实在快不得。”
祝芙毫不意外。
指望这位国主办正事,母猪都能上树。
她问:“你们国主有几个儿子?知道下一任国主是谁继任吗?”
内侍扑通一下跪地上,诚惶诚恐说:“国主有五位皇子,还未立太子,奴婢不知谁能继承大统。”
“也是,歹竹生不了好笋,就算换一任国主又有什么用呢?”祝芙自嘲一笑:“我居然会把希望放在你们这些封建社会的统治阶层身上,真是可笑的。”
内侍努力缩小存在感,恨不得自己耳朵聋了,什么也没听到。
祝芙开始反思自己。
到底在顾忌些什么?那些坚持真的有必要吗?
就安阳国这个状态,国主乃至整个皇室的存在对安阳国有意义吗?就算他们全部消失,安阳国也不会更糟糕了吧?
不行,不能因为自己的判断就擅自判定他人生死,不论对方是普通百姓还是一国国主。
祝芙自我角力一番,经过一番思想挣扎终于做出决定。
来到平洲后,每天都是心性考验啊。
她回到树屋里,盘膝静坐。
良久良久,终于彻底平复了心绪。
非常时刻用非常手段,之前所坚持的那些原则就暂时放弃了吧。
她猛然扩张神识,全面笼罩整个安阳国。
安阳国去过的、未曾踏足过的地域全都浮现在神识之中,祝芙脚下树屋的根茎在地底急速蔓延,无数种子被根茎延展一路送往安阳国各个地域。
若有人俯瞰安阳国地域,就会惊讶地发现,安阳国四处都在发生聚变,绿意如星光一般一点点亮起而后汇集成片。
她之前总是保持现代人思维,很讲究个人隐私,极少使用神识探查有人的地方。
在灵洲遍地是高阶大能时如此,还能避免冒犯别人,到了平洲她依然如此。
如今她终于放下那种近乎可笑幼稚的坚持。
祝芙便地底打下无数木系法诀,能量朝着安阳国各地传输过去。
即使是她,这样庞大的输出下,丹田内灵气眨眼间少了大半。
她飞快抽取空间里的灵气。
等大片灵植破土发芽成长,祝芙才停止输出。
同时,安阳国各地无数植被的意识也被反向传输到祝芙识海之中,她飞快地接收、分析、消化这庞大的信息。
祝芙很快了解到这片大陆很多有用的没用的消息……
植被看待世界的角度与人族不同,它们不懂人族为什么在食物足够的时候也会不厮杀,不理解人族王朝的兴衰转变,但它们很轻易的知道,这片土地是如何一步步变得贫瘠。
跟修士有关系。
修士离开后,这里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之前有修士和灵气时的生活作风,以至于滥用资源,对环境也肆意破坏。
直到后来有人意识到不对劲,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资源日渐稀少,不必再劝,大家便开始减少浪费,但是他们不知道如何改善环境,自然也就越过越糟。
而后,他们迎来了恶果。
平洲不断产生大型天灾,火山爆发,洪水泛滥,各种风暴……
在天灾之下,普通人根本无法躲避,而灾后横尸遍野又因为处理不当带来接连不断的疫病。
不是有修士在背后操控,导致这片大陆被禁锢停滞在封建社会。
是这片大陆的文明,经过数次覆灭,只能重新开始。
当然,植被没有文明复灭的概念,是祝芙从植被传来的一星半点信息片段自己汇聚、分析、总结出来的结论。
这些信息需要她在保持自我的前提下消化,否则她会被庞大的信息量冲击。
接收其他灵植的信息,与灵植沟通是修炼轮回呼吸法到高阶后自然而然领悟的能力,这能力意味着她本体离人更远,离植被更近。
但她现在仍然是人的意识思想占据上风,这样大范围地接收信息,对现在的她来说,仍然有一定危险性。
可祝芙仍然决定这么做,她不想再等下去。
等好不容易排查所有信息,祝芙才开始盘查安阳国各处。
虽然都是不入品的灵植,但积少成多,安阳国突然间冒出的木灵气仍然引起周围四国驻扎修士的注意力。
在这片接近绝灵的大陆,安阳国即使只有一片稀薄的灵气,也变得异常扎眼。
不免有人想要试探,祝芙立刻发展了。
试探者就见安阳国边境突然长出无数看似并不起眼、平平无奇的树木,这些树木以特定规律间隔扎根在安阳国周边,眨眼间形成了某种稀薄的灵气结界。
不影响人通行,但将安阳国新生的灵气牢牢锁在国内。
有人惊诧:“哪里来的弟子?如此大手笔?!”
能造成这样大规模的变动,首先需要那名修士耗费大量灵气才能催生出如此多的灵植,而在平洲大陆,谁会愿意如此费心费力催生灵植,灵植反哺来的灵气远远不够消耗的量。
就这种不入品的灵植,至少两三年才能吐纳出催生时消耗的灵气。
能有这样大手笔,不只是修为精妙,必然有许多底牌。
可那些身家丰厚的精英弟子何必来这儿啊?
也有人不屑一顾:“真是找死!”这么大手笔改变一方地域,必然会连带地改动不知道多少人的命运,届时就不怕因果缠身么?
也有发现与自身无关,便迅速收回目光的。
在他们收回试探后,祝芙也将关注重点从边界收回到国都。
在发现这一系列操作引起其他国家背后修士的关注后,祝芙就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了。
最好的做法应该是悄无声息完成此事,只怕日后她再有动作都会引来其他修士关注。
祝芙承认,之所以突然变得着急,是被国主作风气到了。
她劝服自己别擅自动手,但是也认清国主完全靠不住,才会着急地想靠自己一力解决所有问题。
但这怎么可能呢。
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国主有,平头百姓同样有。
譬如,已经有人运气好先一步发现突然冒出的粮食,但他们第一想法是挖掘、掩藏,占为己有,而非带领同样饱受饥饿的同伴过来共享。
可见她没法做所有人的主,也背负不了所有人的命运。
祝芙出去与那内侍道:“你去告诉国主,我要在安阳国布道传教。”
内侍恭敬:“小的这就去。”
此时皇宫正在进行一场宴会,国主听到国师又派人过来传话的消息,恼怒地掀翻面前的酒盏。
宴会里其他人顿时噤若寒蝉,歌舞骤停,舞女全都匍匐跪倒,与会的王公大臣也都安静下来。
国主回到后殿问:“她又有何事?”
来传话的内侍战战兢兢地回话:“回禀国主,国师想布道传教。”
“让她去传!”国主不耐道:“日后这等小事不必回我。”
内侍继续道:“国师说国师府地处偏僻,不易传道,需要在闹市里建一座道宫。”
“哪来的钱财建造道宫?寡人想要行宫都未能成!”国主一拍桌案:“那妖女着实可恨。”
他问左右:“让你们去寻奇人异士,都寻到了吗?”
左右内侍凑过去悄然道:“寻是寻了,只都没有国师那悄然潜入皇宫的本事,全都在宫门之外就被擒住,只怕不敌国师。”
国主又是烦闷地一踹桌案,半晌才说:“你去让国师等候一阵,就说如今流民四起,国库吃紧,待寡人筹够了钱财,再给她建造道宫。”
内侍赶忙道:“国师说,只要国主给一块空地,道宫建造她自己能安排。”
“那你不早说!”国主骂道。
而后喊近侍:“去选个空地。”
等那近侍与为国师传话的内侍离开,国主完全没了宴会的兴致,坐在那儿烦闷。
“父皇。”此时一名青年入内。
国主面色淡淡:“你来何事?”
“父皇烦恼那国师,不如让儿臣去试探那国师的意图。”
“她的意图?”国主道:“不就是传道么。”
“不然。”青年语气平缓,声音温和:“前几任国师来安阳国后,虽偶生事端,但从不与皇室亲近,便是前朝覆灭请当时国师出面,那位国师也未曾理会,儿臣以为,这位国师行事如此不同,必然是有其他意图。”
国主恍然:“有道理。”
而后面色一沉:“你如何知道这位国师行事不同?!”
那名国师虽随意出入皇宫视他这国主如无物,但除了入京都时寻过京都府尹外,没同任何势力交好过。
国主又特意吩咐当日知情的内侍封口,他这个好儿子从何处得知这么多消息。
青年立刻跪下:“父皇赎罪,儿臣听闻父皇近日心情不好,这才问了问。”
国主轻哼一声,过了片刻才说:“既然此事你已经知道了,就去探探吧。”
青年才回复:“儿臣遵旨。”
祝芙收回注意力。
看来这国主虽然混账,但并非全然昏庸。
她等了等,结果先抵达国师府的是那名青年,两名内侍出宫后先去选道宫地址了。
那青年乘坐马车,又有一干侍从,其他女子纵然不认得他,也知道他是大人物,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祝芙的声音清晰传来:“让他进来吧。”
青年入内,还特别礼貌地吩咐侍卫在外等候,他一进来,祝芙便从树屋出来走出主院,随意找了个堂屋招待。
“国师这里清简得很,改日我命人送些摆设过来。”
跟随祝芙的女子们每天很努力的收拾打扫,但她们生性节俭惯了,除了日常必需品,再没有添置任何多余东西。
而内侍过来后特别懂事,从未仗着出身皇宫在这里指手画脚,没给一点建议。
所以这里原来破损的门窗有被修好,但里边除了最简陋的桌椅外,再无一物。
“不用。”祝芙说:“封元德是吧?找我何事?”
封元德也就是安阳国三皇子寻了个位置坐下:“不愧是国师,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没见过也一眼喊出他的身份。
而后道:“敢问国师,可有颠覆封家皇朝的意思?”
祝芙诧异了:“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若有。”封元德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我愿助国师一臂之力。”
“你不也是封家皇子?怎么会想颠覆自家?”
“封家皇室只知享乐不知治国,以至于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想来国师也是因为皇室昏庸无度,才屡屡介入国事,我也想为安阳国百姓出一份力。”
祝芙眉峰都不擡一下:“说人话。”
封元德微微一笑,这才坦然道:“我想入仙门。”
“你怎么知道我来自仙门?”
“上任国师虽是以年迈面貌示人,但哪有老者留着花白胡须,脸上却光洁如瑕,且数年如一日呢?”
祝芙:“……”就知道不能相信剑修的脑子。
封元德说到这里自得一笑:“其他皇室也好、世家也罢,见得不到好处便以为前任国师无甚本事,只有我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修道者,你们有大本事。”
“能修得长生,从此脱离生老病死,遨游天地是多么畅快的事。”封元德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癫狂之色:“只要国师应下我,我便助国师颠覆封家皇朝。”
祝芙扬眉:“你似乎搞错了什么,听你口气,不像是来跟我谈条件,像是来威胁我的。”
封元德傲然一笑:“封家皇室虽糜烂,却还未到末路之徒,国师若想颠覆皇室,只怕需要费些功夫。”
祝芙更好奇的是:“你不担心我把你的想法告知国主?”
封元德直言不讳:“国主不会信国师。”
祝芙也笑了:“你小看修士了。”
说着抛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子,果子张嘴吐出一段影像,赫然是方才封元德大放厥词要颠覆皇室的那一段。
“你觉得,这般国主会信吗?”
封元德此时才明白,他纵然已经猜测到这位国师非同寻常,却还是小看了她。
他按下心底的惊惧,不动声色道:“国主只会觉得是国师在使用妖法,试想他怎么会不信自己的儿子呢?”
祝芙嗤笑一声:“儿子都要颠覆祖宗打下来的江山了,国主不相信个把儿子有什么奇怪的。”
封元德真担心这位国师不按牌理出牌,直接掀桌。
可下一瞬就听祝芙道:“请回吧。”
封元德愕然:“国师当真不合作?”
祝芙已经起身往外走了。
若真只是为了颠覆一个封家,她有的是办法。
何况这封元德未免异想天开,就他这为了修行能出卖一朝的作风,真成修士保准是个邪修。
“等等。”封元德跟上她:“国师到底想要什么?!”
祝芙没搭理他朝主院去,见封元德还跟着,就直接一拍,一股力道将封元德逼退到门外。
封元德不甘心扒着门大喊:“我不过是想要修道而已,为什么不可以?我甚至都愿意舍弃皇室身份!”
谁让你放弃了啊!搞得好像她该赔偿他一样。
若有一日封家皇朝真的倒了,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关她什么事。
祝芙直接把大门给合上。
封元德在门外不甘心地瞪了会儿,但更深刻知道祝芙的能耐后,反而不敢如之前那般擅入,最终只能回皇宫复命。
片刻后,内侍也回来了,将选中的地址告诉:“按着国师的吩咐,在来往人多的闹市,只闹市多有商铺,一地处于街道中心,但位置狭小,另一地在闹市尾端,更宽敞些。”
祝芙颔首:“选大点的那个吧。”只要有人能经过就成。
待到晚间,闹市一片空地处忽然多出一古怪建筑,等到第二日一早,周围人来人往,竟没人觉得异常。
直到一位面带愁苦的女子不知怎么的就走入那建筑里,片刻后女子满面笑容地出来。
又过一两日,那女子呼朋唤友地带了许多人来这奇怪的道观。
关于道观的传闻也逐渐在人群中传了开来。
“听说了集市街上新修的道观吗?里边坐镇的是新任国师。”
“新任国师?你去拜见过了?可灵验?”先前那位国师就不如何灵验,每次去求子对方都不应。
先前说话的人纠结:“不好说。”
她觉得不像正经国师,倒像是什么树精花妖。
结伴的人一道在闹市下车,看到一座由七棵大树建造而成的道观,树根树干是支撑,附带旋梯,树冠缠绕在一块形成了庞大的空中道观。
树冠被修剪过,所以只看道观外貌,除了是木质建筑外,并没有其他问题,但如果有树根为柱,就显得很古怪了。
所以先前说话的女子才觉得,这里更像是树精花妖的住所。
另一名跟随过来的女子却说:“别有趣味啊。”这样的木屋当真难得。
两人一道上楼,发现内部布局典雅,不论是挂着的充满写意的字,色泽鲜明极为逼真的画,还是摆设的纹理特殊的桌案,透着药草气息的蒲团,都显出了这里的不同寻常。
便对此地信了几分。
只是那上方盘膝打坐的女冠稍微年轻了些。
但这也没什么,虽然年轻,但对方透着灵气慧根,说不得就是早慧得道之人。
她们正坐在后方蒲团上,等了片刻,又来了些人,也都是女子。
这时前方一名女子询问:“国师,我这般虔诚,还要多久才能怀上子嗣,诞下麟儿?”
此言一出,引起其他女子共鸣,生子是她们的宿命,没有儿子在婆家站不住脚,还没有依靠。
祝芙说:“你要的是改变命运,不是儿子。”
“可我备受欺凌,不就是因为没有儿子么?”
“不是。”祝芙斩钉截铁:“是因为男人自己不能生,所以他们只能想尽办法把女人关在后宅里给自己生孩子,以保证自己的血脉延续,为了让你们不再反抗、怨恨,他们在强权之外,又用道德伦理控制你们的思想,这样才好一直压迫你们。”
“所以,你们改变命运的真正做法,应该是推翻那群压迫你们的人,包括你们的丈夫、父亲、甚至更有权势者。”
“这……”一干女子听了此话只觉得惊骇莫名,这言语太过离经叛道。
但仔细一想又似乎很有道理。
再加上这道观里点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香,莫名让人放下全部心防,只觉得面前这名年纪轻轻的女冠,也尤其可信。
祝芙没有朝这个话题深入下去,转而放出一段影像。
那是一古怪室内,有一名穿着清凉的女子上台,对着一块黑长的板子唰唰写着什么。
“今天我们讲思想品德第一课……”
女子们一边觉得古怪,一边混沌着沉浸在这奇怪的授课氛围中,但脑子又莫名清晰地记下了那影像中人所讲的内容。
祝芙垂眸,不枉费她对自己使用致幻蘑菇,借此将藏在神魂深处的前世课堂记忆知识提取出来。
除了思想教育,之后还有数理化生……
修行之初,祝芙没觉得自己能修得大道。
那会儿她的愿望只是从宗门出师后做个宗门小管事,好比前世大学留校,是份体面又清闲的工作,能利用职务之余照顾父母,也能长久留在父母身边。
后来她修行速度越来越快,年幼时的想法自然被抛之脑后,她开始设想大道。
但有一件事祝芙一直没想明白。
修士修炼到极致,是不是真的应该断情绝欲,视众生于无物?!
修士可以长生久视,可以辟谷不吃不喝,但如果想要吃喝其实也不会影响什么,不然成仙成神后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只是在修士的主流观念里,口腹之欲也是欲望的一种,应该被修士戒掉。
因为仙神一旦有欲望,会利用神力仙法满足私欲,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所以修士观念认为断情绝欲才能成就大道。
可断情绝欲后的神仙,真的还能有同情心,能做到爱护生灵万物吗?
而且很多修士都会成婚生子,他们届时能立刻舍下伴侣和孩子吗?
反正让祝芙选,她没办法在得道和父母之间,选择抛下父母。
可祝芙之前纵然想不明白,但也有努力朝着断情绝欲的方向去做。
除了对待亲朋,其他物质欲望都不高,也避免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
可到平洲见识种种后,她再三说服告诫自己,也没法做到置身事外。
可能是她修心不够吧!
可既然做不到旁观,那就要做好担负一切后果的准备。
祝芙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但至少,她想在这里埋下一颗种子,让这里的人能够自己决定未来。
这就是她的决定。
师父师母,爹、娘,苗苗阿曦,抱歉,她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灵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