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村里几乎都是青壮年的汉子,一眼望去,都没看到一个女的在外行走。
杜平只消一眼,心里有了大致判断,硬碰硬绝对讨不了好。
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身体的形状都被勾勒得清清楚楚,这样走上岸去,若被京城那帮人知道,只会仰天长叹她失了名节失了礼教……哼,可她不在京城,天高皇帝远。
杜平低垂螓首,轻咬柔唇,完全一副弱女子遇难的姿态,环抱着胸口,犹犹豫豫爬上岸。直觉告诉她,必须先示弱。
“哈哈哈哈哈,”一个汉子大笑,等不及这小娘们慢慢吞吞的动作,一把扛起她放在肩上,“这娘们儿生得好,我拿去献给大哥。”
“啧啧,你这马屁精。”旁边有人眼红。
“马六,这不是大哥的菜,你还不如直接送到虎子哥炕上!”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剩下几个人把元青抓上来,用绳子捆结实扔一边。元青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手指深深掐进泥土里。
村子有很多房屋,她被扛到了最大的一间,然后被粗鲁地扔在地上。
杜平眼眸下垂,用眼角的余光在房内环视一圈,正前方是张书桌,一个男人站在桌前,似乎正在看一张地图。
除此之外,屋里还有四个人,三个坐在椅子上,看到她进来,立刻把目光投来,另一个身材异常高大,背对着她,正和看地图的男人讲话。
“大哥,捡了个漂亮娘们儿回来,嫩得很,你要不尝尝?”扛她进来的那男人楸着她的头发,用力一拉,迫使她擡起脸来,“漂亮吧?头一回见,比窑子里的头牌还好看。”
那男子口气臭的很,说话间臭气都传到她鼻子里了,杜平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移开视线。
正巧书桌前的男子也投来视线,顿时四目相对。
男子有一双浓眉,将整张脸衬得霸道又男人味十足,小麦肤色很健康,头发乱糟糟的,五官称得上英俊,大约二十岁左右。
视线一对上,杜平就知道装不下去了。
这个男人不好惹。
“哪里捡的?”张天问,“就她一个?不是奸细?”
“还有一个小和尚,捆在外面呢,看着不像官府的人。”马六嘿嘿笑道,“哪怕真的是,大不了尝鲜了以后拿去喂狗么。”
杜平面无表情,她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地方,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对话,没有应对经验。
张天又看她一眼,咧嘴笑了,他一笑起来,整张脸就邪气横生,看着就像个坏胚子。
他摸摸下巴:“是长得不错。”他懒懒散散走过去,停在杜平面前,伸手在她脸上摸一把,“皮肤也不错,看着像是富贵人家的。”
他的手掌长满老茧,粗糙得很,碰得她鸡皮疙瘩一个个立起来了。
杜平身体本能地缩了缩。
张天感觉到了,又咧嘴一笑,粗糙的大掌从她雪白的脸庞滑到脖子,又慢慢滑到肩膀,感受到少女瑟缩的反应,他很是享受。
他把手停在她手臂上,用力一扯,顿时从肩膀到袖子的布料全都破了,露出她凝脂般的细腻雪肤,整只手臂露在外面。
杜平不是不怕,屋里有六个男人,最差的结果……她垂眸,只要能保下她和元青的命,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张天的手指在她手臂上的守宫砂摩擦几下,坏笑道:“啧,还是个雏儿。”
房间里另一个坐着的男人笑了,目光热腾腾的:“老大,明显是个雏儿呢,年纪都嫩着呢,不过,脸是真的好看。”
张天挑眉,勾起她的下巴仔细看,大拇指在她唇上来回摩擦,没见到害怕的反应,便“切”了一声,手掌移动,在她手臂上捏两把,又滑到屁股上拍两下,然后游移到大腿,用力捏两下,终于看到眼前这个镇定的漂亮姑娘脸红了,他也满意了。
张天拉起她的手,仔细端看,漫不经心地开口:“身上肌肉结实,虎口有茧,双腿和双臂上的功夫不是一两年可以成的,是个练家子,说吧,谁派你来的?”
“哟,还真是奸细?”身材最高大的男子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倚靠在桌上,似笑非笑。这男人虎背熊腰,却偏偏长了一张娃娃脸,看不出年龄。
杜平已经冷静下来,直直回视:“没人派我来,是江上起了浪,无意中漂到这里。”
张天的眉毛挑得更高了,明显不信:“小姑娘,别以为你年纪小我就会手软,我眼里就只有敌人和朋友,跟年龄无关。”
他眼一眯,用力捏住她下巴,口吻中满是危险气息:“嘴硬的下场,你不会想知道的,老子兄弟多的是,没老婆的更是比比皆是,小心老子让你一个个伺候过来,让你烂死在床上。”
屋里的温度都升上去了。
杜平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说完这句话以后,屋里其他男人明显兴奋起来了,虽然没有明显的动作变化,但眼神也好,表情也罢,都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这是一个贼窝,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此地的山贼。
进村的时候她注意过屋舍数量村庄范围,如果没估计错,此处大概有两千至三千人。
有些山贼会和官府勾结,像西北铁骑那群子人,就是养寇自重的典范。不过,从刚才对话透露的信息来看,这群人应该是官府围剿的对象。
这个地方应该已经靠近江南省,说不定已经是江南省的某个小地方……杜平沉思,心中有了腹案。
“这位大当家,谁会派我来?我来干什么?美人计?还是靠我一个人干翻你们所有人?而且还特地搭个和尚一起来卧底?”杜平道,“别草木皆兵,你看上去挺聪明,再好好想一想,就知道奸细这事儿不靠谱,论武功,你们有这么多人,论美人计,”她顿了顿,微笑,望过去,“明显对你没用,你的对手有这么蠢吗?我和同伴只是意外流落此地。”
张天眯起眼睛看她,这丫头片子还叫他大当家?他的目光让人毛骨悚然,看了好一会儿,笑了:“你胆子挺大,我喜欢。”
杜平镇定地回视。
张天不规矩地在她胸口捏一把,充满恶意地笑:“不过,老子喜欢胸大的,你太平了,暖床不够味儿。”
屋里其他男人哈哈大笑。
杜平态度依旧镇定,可脸上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是气红的。
肚子里有一股气,拼命想要发泄出来,被她硬生生憋住。
娃娃脸男人一直盯着她,目光玩味,开口道:“大哥,陈家那只母老虎最近一直想买个未□□的女娃儿,要求就两个,一要漂亮,非常非常漂亮,据说她挑了很久都不满意,二要聪明,我觉得眼前这个应该符合要求。”
张天“哦”一声,回头望去:“想起来了,我也听说了。”
“陈家财大气粗,开这个价,”娃娃脸举起五根手指,笑道,“够我们给所有兄弟买些好武器了。”
张天心动了,看看这漂亮姑娘,又回头看看自己兄弟,笑问:“虎子,这只雏儿是你的菜吧?你向来喜欢嫩的,舍得?”
“大事要紧。”徐虎笑道,“不过,给陈家送去之前,让我玩两天就好,只要不破她的身,其他都可尽兴玩儿,大哥你看行不?”
他目光直勾勾落在杜平身上,就像在看一只落入网中的小鸟。
张天爽快地笑了,兄弟这么点要求能不答应吗?可还没等他开口,有人抢在他前面说话了。
杜平说:“不行。”
屋里一下子陷入安静之中。
众人以为听错了,目光纷纷投到她身上。
杜平背脊挺直,微微一笑,语气平坦如在叙述一桩事实:“不行。”
张天斜睨一眼,哼笑一声。
徐虎的眼睛越来越亮,大步走来,像是一堵高高的墙挡在面前:“小姑娘,你以为你有说不行的份儿吗?”他半蹲下,一边笑一边赏玩那颗守宫砂,爱不释手,“搞清楚你站着的地方,我这个人吧,虽然对女人温柔,但女人若是搞不清楚,倒也可以教训教训。”
杜平根本不看他,目光抓住张天不放,声音朗朗:“江南省兵力大概在一万五左右,主力在凤阳,约有五千左右,其次淮安扬州,各有三千,其余兵力分散各州。”
说到淮安的时候注意到对方眸光一动,杜平心知,此处应是淮安无疑,继续道:“以你的人马,攻下淮安应是四六胜负之数,可你仍选择盘踞山中,说明外头压制你的势力不只官兵。”
张天的表情正经起来,目光深深,“呵”地笑了一声。
徐虎也松了手,站起身来。
“我姓卢,是前江南省知府卢谦之女,卢萍萍。父亲蒙受冤屈入京处死,全家也没入贱籍。我此生唯一心愿便是报仇,所以,我们的敌人是一样的。”杜平说,“大当家,我可以帮你。”
张天道:“我不记得卢谦有这么个女儿。”
“我是外室之女,父亲一直将我养在老家,也因此逃过一劫。”杜平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得像真的一样,“陈家能得大当家另眼相看,定有其独到之处,大当家可以选择做一次性买卖,一手拿钱,一手交人,对你来说等于是白得一大笔钱,自然是笔好买卖,不过,我私以为,这不划算,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何必吃眼前这个亏?”
不等张天说话,屋里另外坐着的男人先耐不住性子,急切问道:“还有什么选择?”
杜平也不藏着掖着,继续说:“种过韭菜的人应该都知道,连根拔起是做傻事,应该好好养着,才能割完一撮又一撮。和陈家做一笔买卖就只能得到一次好处,但只要和我合作,我心甘情愿做你安在陈家的钉子,互通往来,财源滚滚。”
这里的山贼有不少都是庄稼汉出身,她这个比喻打得浅显易懂,屋里这群男人顿时都若有所思,觉得挺有道理。
张天哼笑,捏住她的下巴左看右看,语气吊儿郎当:“卢谦还能把女儿养成这样?”
他想了想,这个官儿的确是他见过行事做派最不像官老爷的一个,有点意思,“呵,可能也只有他会这么养女儿吧。”
下巴被捏痛了,雪白肌肤上沾上好几个红色指印。
杜平很想骂一句,别碰我。
可她忍着,一动不动,神色自然。
身边围着三个男人,汗酸臭一阵一阵传进鼻子,可杜平不敢表现出半丝厌恶,她稳稳地站着,稳稳地说:“大当家志存高远,这回赚的银子只够给现在的兄弟买武器,那将来的兄弟呢?想要壮大就必须有更多人,更多钱,否则只能永远蜗居此处。一个英明的首领不应该只看到眼前,只有利益才是最长久的。”她直直望进这个男人眼里,“大当家,我会是一颗好棋子,但是,请给我相应的尊重。”
张天嘴角挂着笑,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他的决定,说话依旧不正经:“你想要怎么尊重?男人跟女人应该是怎么个尊重法?”
“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
张天学问不深,但他向来自律,这么多年下来,跟着寨子里的儒酸老书生学写字,学读书,普通的典故诗文他都能听懂看懂。
这句话他听得懂,而且很喜欢。
国士这两个字,把他盘踞内心多年的野心,还有向往上层贵族的文化,仿佛明月拨开乌云,把他照了个透亮。
而且,不就一个女娃儿嘛,女人能翻多大的浪?他拿得住。
张天笑了,松开她的下巴,擡手随意一挥。
另两个男人立刻领命,后退两步,背手而立,不再对她施压。
杜平看着他,也笑了。
“我想洗个澡,换件衣服,然后请大当家跟我讲讲陈家,再跟我讲讲需要做什么。”
张天露出满意的表情,听这话头,是个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