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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墓 正文 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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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平仰头喝完水囊中最后一口水,擦了把嘴。

    从她出发至今,老天爷就没下过一滴雨。

    包裹里就草草塞了两件衣服,一些干粮,一大袋水囊,以及些许碎银。当时为路上轻便着想,却没想一路都找不到炊烟人家,等干粮吃完只能饿肚子硬挺着,所幸,途径一条小溪流将水囊重新灌满,否则已经活活渴死。

    她仰躺在地上,望着天空怔怔出神,她此生从未如此狼狈过。

    比当年在江南遇险的状况更不如。

    身上散发着酸臭气,衣服快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这三十来天,她根本找不到地方梳洗换衣,连夜晚睡觉都是露宿枝头,防止被狼群袭击。

    这些都是其次,忍忍也就过去了,最大的问题是饥饿。

    最后一块干粮在三天前就吃完,她这三天饿了只能喝水,如今,连水都快喝完了。

    饿,很饿,很饿很饿。

    她终于理解那些流民,原来饿到极致后,为了一口吃的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她空有万贯家财,在这鸟不拉屎的偏僻之地半点用也没有。

    杜平将目光瞟向低头吃草的骏马,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两只眼睛饿的发光。不行,不能吃,从地图上看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她总不能靠两只脚爬过去。

    她振作精神,翻身上马。再赌一把,说不定再骑段路就遇上哪个小村落了。

    天无绝人之路。

    黄昏徐徐降落,一道残阳铺于水中,映得河流瑟瑟泛红。河流的尽头,隐约可见冷清的村庄坐落于此。

    杜平从未如此激动,“驾”的一声,双腿一夹加快速度,朝那里奔去。

    一进村庄她心就凉半截,屋舍简陋,用的都是泥土稻草,田地大片荒芜,偶尔路遇行人也瘦得皮包骨,眼神偷偷瞥向她刺探。她继续往里走,总算看到用砖头盖的屋子,这几户人家看着情况尚好。

    杜平上前敲门,咚咚咚。

    不多时,有个妇人穿着粗布衣裳来开门,五官刻薄。她眼睛上下一扫,看到她一身黑不溜秋的打扮,脸上还蒙着黑布蓬头垢面,顿时就没了好脸色:“干啥子事?”

    杜平沙哑着嗓子询问:“敢问大婶家中可有余粮?”

    妇人防备起来:“滚滚滚,问这做啥子?”

    杜平耐着性子:“我想向你买些干粮,若是你家中没有余粮,能否指条路,这村里还有谁家可卖粮。”

    妇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你有钱?”

    杜平点头,她从包裹中掏出最小的一锭碎银:“不知这些可够买十日份的干粮?”她并非不懂俗务,京城物价已算高,她这是比照着京城的价格再添一些,应是绰绰有余。

    不料,妇人露出嘲笑的面容:“你在做啥子大梦?就这点银子?”她望向碎银的目光满是贪婪,嘴上却说,“只够买两个馒头。”

    杜平慢慢擡眸,嗤的一声笑,这是遇上黑店了?还是把她当冤大头宰?她转身就走,扔下一句:“我再去别家问问。”

    “喂,等等。”

    杜平停下脚步,回头。

    “小子,你是从外乡来的吧?是觉着我在欺负你外乡人乱讲价?”妇人道,“去年大旱,一粒麦子都没收,今年看着也不大好,估摸又是荒年,这村里有余粮卖给你的不出十户人家,你要是不信邪,尽可去试试。”

    有些话,一听就能辨出真假。杜平打量她神色,这人看着不够良善,但这几句话却不像掺水的,应该不假。

    她在京城时,隐约有听说北地欠收,但并未放进心里去。真走到这里才发现,事态已严峻至此,一整个村子只有不到十户人家有余粮,随时都有人会饿死。

    杜平又挑几户人家敲门,至少这几家屋子外头看起来还算体面,干粮的售价和那妇人说得相差无几,有户人家狠狠甩上门:“不卖不卖!自个儿家都不够吃!”差点撞到她脸上。

    她几乎走遍半个村子,有户人家价钱最公道,给两个馒头以外,还给她一碗粥水。

    馒头都粗粮做的,又干又硬,看上去还有点发黑,不知掺了什么。粥水里面几乎都是水,比灵佛寺接济穷人的都差远了,杜平笑了笑,聊胜于无。

    她将蒙脸黑布往上拉,露出嘴巴一口一口咬着石头似的馒头,和着粥水吃下去。肚子里总算暖和一点,虽然还饿着,她却不敢多吃生怕一下子吃多容易撑死。

    这户人家看她吃东西模样斯文,忍不住问:“你是读书人吧?”

    杜平:“算是。”

    “唉,你身上带足银子了没?这一带粮食都不够,所以卖得贵,离最近的城镇还有上千里路,”这人好心劝道,“如果真没钱吃饭了,你就只好卖身给乡绅家,名声是难听了点,至少管吃。”

    杜平擡眸:“乡绅家余粮很多?村里有多少乡绅?”

    “也就两户,都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屋子大,奴仆也多,啧啧,尤其是朱老爷,还是举人出身,听说当年差一点就能当官了。年轻人,你读过书,哪怕卖身给他们,也能当个管家账房的,总比饿死强。”

    杜平又问:“这两户人家都没拿出点粮食来分给乡亲们?”

    “你在想啥呢?”这人震惊道。

    杜平似乎笑了笑,又问:“官府不管吗?连着两年收成不好,没开仓放粮?”

    这人愈发震惊:“读书人,你是从哪来的?你们那边的官府是发放粮食给百姓?官府不是只会收粮吗?而且,这地方荒僻,平时也就朱老爷何老爷管着我们,这地方只有一个衙门,说是在徐家镇守的城池里,普通人也就只是听过,根本没见过。”

    杜平离开这户人家往前走,一边思索一边寻找今晚落脚的地方。江南水患,北方却是大旱,情况不尽相同,但都有乱世的前兆。江南那边是大水冲掉好几个村子,所以四处是流民,可这边虽然缺粮,大家却还躲在村里面,寻不到出路。

    她牵着马慢悠悠往前走,肚子还是饿,便伸手将包裹里剩下那只馒头掏出来。

    阳光微醺,淡金色安详地斜洒在破败脏衣上,晒得人昏昏欲睡又四肢乏力。

    杜平自嘲地勾起唇,也许不是晒的,而是饿出来的。她脚底下都是水泡,每走一步都会痛,刚吃下去的还没多久,就有种想发吐的感觉,可更多的还是饿,肚子饿得发痛。

    她低头咬一口,细嚼慢咽。

    偏偏这种时候,她想起曾对母亲说过的一句话:“这世上,总该有权势够不到的东西。”,雕梁画柱满室荣华中,母亲坦荡回视:“没有,权势决定生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情。

    人生至此,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杜平鼻头泛酸,她想,也许母亲是对的。

    神思恍惚中,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撞到她身上,紧接着,手腕间的包裹被重重一扯。杜平立刻回神,擡眼看到小孩已抢走包裹,轻车熟路地拐进小巷子,消失于眼前。

    杜平擡脚就追,可她牵着马,巷子又太窄。她当机立断,扔下缰绳就冲进巷子里。

    小孩左拐右弯,占着熟悉地形的优势。

    杜平连追三条巷子,快赶上时,只见眼前多了数个孩童,撞在一起又飞快散开,分别逃进不同的巷子,一时间看不清究竟是谁拿了包裹。

    杜平只犹豫片刻,就径直朝最初那小孩追去,不消半里路就拎着他的领子提溜起来,另一只手塞嘴里吹声口哨,哔——

    很快,白色骏马跑回她身边,引得周围人都擡头望过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认识你!”小孩不过十岁左右模样,灰头土脸的,一双眼睛却闪烁着狡猾的光,“你不要脸!你欺负小孩!”

    杜平懒得和他扯皮:“带路。”

    小孩吓唬她:“我告诉你,咱们老虎帮有几百人,你趁早快逃,等我们的人过来了,你就就完蛋了!”

    杜平看他一眼,眸中无甚情绪:“抢我的给我还回来,否则,你就要完蛋。”

    小孩年岁虽小,可在村中摸滚打爬多年,早是老油条一根。他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对上这人眼神,立刻身子吓得一缩。可输人不输阵,他挺起胸膛,色厉内荏:“出来混的要讲义气!我不会带路!什么也不告诉你!打死我也不说!”

    杜平看他一眼,轻轻将他放在地上。

    小孩松一口气,可一口气还没松完,只见这人擡手朝伸手一拉,裹在长条状物体外的黑布哧溜一下滑落,露出寒气森森的长刀。

    小孩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转身就想逃。

    杜平毫无半分犹豫,长刀出鞘,一道银色划破空气,迅极猛极,刀尖几乎贴着他的面颊刺进地面,刃口上凝结着寒光,反射进他眸底。

    如此一刀,发生在瞬息间。

    杜平冷声重复一遍:“带路。”

    小孩这下真的瑟瑟发抖,全身都抖,连牙齿都在抖:“你可怜可怜我们……我们饿好几天了……”

    周围看好戏的人似乎也看出这位远方来客不好惹,纷纷散去。

    小孩只觉贴着脸的刀刃冰凉冰凉,若再说一声不,下一秒,小命也要交代在这里。他摆出小可怜模样,哆嗦着说:“我……我带你去,你别杀我。”

    杜平被他抢走包裹是一时失神,等脑袋清醒过来,她也没这么好骗。她一眼看出这孩子多半是装的,顿时挑眉,环顾一圈四周空空荡荡,戳穿道:“刚才宁死不屈的那番话,是说给围观者听的?”

    小孩眼珠子咕溜一下瞪圆了。

    杜平继续道:“那里面有你们的同党,原本怕是想万一出事好搭把手,呵,可惜一看情况不对头全跑光。我倒是好奇,你若一开始就认怂,他们会怎么处置你?打你?骂你?”她低下眼睛,刀锋移到他嘴旁,给予最后一击,“还是割了你这条会泄密的舌头?”

    小孩吓得退后一步,赶紧捂住嘴巴。

    各路神仙啊,他究竟是惹了哪来的煞神?现在跪下抱大腿还来不来得及?

    杜平直起身子:“带路。”

    这回,小孩再不敢嘀咕半句废话,乖乖给她带路。他们越走越偏,绕过大半个村落,走到靠近山林那一头,眼前是连着好几间破败的茅草屋,窗户漏风,大门也坏了,斜斜耷拉在前。从外头看进去,不少人都聚集在最大那间屋子,小孩跟年轻人居多,大约十来人。

    他们似乎早料到会有人来,一双双眼睛都朝外盯着。

    杜平脚步毫无停顿,一手扯着小孩衣襟,一脚踢开门,大步迈入。

    众人被她纹丝不惧的气势所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个硬茬子!

    杜平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这里头的不论老少,个个瘦骨嶙峋,眼中有凶光亦有惧色,更像是虚张声势想吓退她。站在最后面的男人个子最高,应该是这里的老大。这男人身旁就放着她的东西,包裹已被打开,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里头的铜钱和碎银被放在最上面,恐怕正准备分赃。

    众人渐渐将她包围起来。

    杜平拔刀出鞘,不管接下来要说什么做什么,先把他们打趴了再说!

    她身形快速移动,银色厉芒不断闪现,几乎一刀解决一人,结果根本毫无悬念。一边是自小学武甚至上过战场的练家子,一边是手上仅有棍子锄头的瘦弱农人,尤其这些人并无斗志,大多只想趁乱逃走。

    有些人受轻伤便倒在地上“哎呦呦“叫嚷,有些被流血厉害的直接装死。

    至于年幼的孩子们,一开始就躲在角落不敢出手。

    杜平一刀杀到领头人面前,举刀刺下。这人身手还算灵活,地上打个滚躲开,立刻举双手投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东西都还给你,饶我一命!”

    其他人立刻跪在地上求饶认错:“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杜平第一次被人称大侠,颇有些哭笑不得。

    领头人见她侧过脑袋去看其他人,顿时眼中精光乍现,飞快掏出一把匕首刺过去。

    就在此刻!

    杜平脑袋纹丝未动,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狠狠一刀贯穿他拿匕首的手背,将他整只手钉在地上,刀尖已插入土中。

    四周一片寂静。

    装死的人也呆住,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领头人爆出一声惨厉尖叫,其他人听得纷纷后撤,都想逃离这间草屋,离危险人物远远的。他们终日捉鹰,如今被鹰啄了眼,本以为这人个子并不高,身影也瘦弱,一个异乡人应该很好摆弄,哪晓得如此棘手。

    若让他们重新选择一次,一定避得要多远有多远。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现在逃也来得及。

    “站住。”杜平淡淡出声,一把拔起长刀,鲜血迸流,顿时又引领头人痛叫一声,抱着受伤的手满地打滚。

    其他人听话地停住,两股战战。

    “拿走的东西都还回来。”杜平望着他们。

    有几人从怀里掏出铜钱,颤抖地放在地上,不敢靠近她。

    杜平蹙眉:“剩下的呢?”

    所有人伸手指指缩地上嗷叫的领头人。

    杜平回眸,冷冷地朝地上看:“拿出来。”

    领头人用另一手掏出一小袋碎银,不敢让血沾上银子,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杜平打开钱袋,一锭一锭数,嗯,不错,一个子都没少。

    “大……大侠,我们可以走了吗?”有人壮着胆子问。

    杜平扫去一眼,看到他们面无人色的模样:“把地上的铜钱捡起来给我。”

    这些人左瞧瞧右看看,没人敢靠近,他们恨不得退出这屋子,怎么敢往前走?最终,还是最初抢杜平包裹的那小孩把铜钱都捡起来,陪着笑脸双手奉上,送上之前还不忘用衣摆将铜钱擦了擦,他毕恭毕敬地开口:“大侠,您点一点。”

    杜平铜钱带得不多,根本不用点,一眼扫去就数清了。

    她缓缓擡眸:“你叫什么?”

    小孩要多谄媚有多谄媚:“叫我小麦就好。”

    杜平看他一眼。

    小麦替众人问出心声:“那,那我们能走了?”

    杜平袖子里还揣着刚啃两口的馒头,她递出去问:“吃吗?”

    小麦顿时咽下一口口水,疯狂点头,何止是他,其他人看到也两眼放光拼命吞咽口水,大伙儿都是吃一顿饱一顿的,平时要么挖野草啃树皮,要么去乡绅家里偷吃的,就快撑不下去了。上一回有人潜入朱老爷家厨房,结果被人发现,硬生生被乱棍打死,导致他们最近都不敢再去朱家偷鸡摸狗。

    杜平当然没错过他们的反应,她慢悠悠问了句:“饿吗?”

    众人不知她是何用意,但说实话总不会错,都忙不叠点头。

    杜平:“这村子只有你们几个没吃的?”

    小麦依依不舍地把嘴巴从馒头上移开,解释道:“不止呢,村里也就十来户富农够吃,其他三百多人几乎都饿着,不过我们都是孤儿,一个吃饱全家不饿,所以胆子大点聚在一起,大伙儿想方设法搞点吃食。”

    杜平望进他们眼睛里,又问:“看乡绅家宅子大小,算上仆从,应该也就几十口人,你们三百多人竟抢不来一口吃的?”

    她说话语气淡淡,不过重点强调了“抢”这个字。

    众人皆是一愣,好几个甚至没反应过来其中深意。

    杜平说得更直白:“你们连我都敢抢,却不敢抢乡绅家的?”

    众人醍醐灌顶,这,这,这,乡绅都是高高在上的,他们怎么敢?

    小麦颤声:“会被打死的……”

    杜平斜眼瞅他瞧:“不过区区几十人。”

    口气大得让小麦噤声。

    杜平把铜钱都放回钱袋里,绳子一抽打个结,将整个钱袋扔到小麦手里。她突然想起身上还有一些,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不是碎的,是整整一锭金子,一起扔到小麦手里。

    许多人是这辈子头一回看到金子,瞠目结舌。

    小麦愣愣的,指着自个儿鼻子问:“给我?”

    杜平:“你拿这些全给我买吃食回来,馒头也好,糠也好,都行,我在这儿等着。”

    小麦越发觉得这人不可捉摸,这人拿回失物也不走,反而一副想搞事的模样。

    杜平望向其他人:“你们帮忙通知剩下三百多人,就说一件事,”顿了顿,她笑了,“谁跟我一起去抢吃的,我就给他一顿饱食。”

    此言无疑是重磅惊雷,炸出众人隐藏至深的胆子。

    饥荒时求什么?只为求一顿饭。

    堵上性命,丧尽尊严,只为不被饿死。

    以往他们在乡绅面前都是畏畏缩缩,不敢顶嘴,即便偷吃被打死,也不敢找上门。

    他们总觉得那些秀才举子都是高人一等,在偏僻的村庄,就如同官老爷一般。

    去年有不少人没收成,地都被这两家给收走,今年更多人活不下去,抵押的土地被收走,他们想卖身给这些老爷们,可惜,老爷们还看不上,不舍得在他们身上浪费粮食。若是好年头,老爷们可以买下他们去种地,可处在荒年,多一个人意味着要多给一口饭。

    朱老爷何老爷,分明只是两户人家,却占着村里九成的土地。

    如今却有人说,可以从高高在上的老爷家里抢吃的。

    众人眼前被打开一扇新的大门,一缕曙光悄悄渗透其中。

    杜平甩去刀身上的血迹,插回鞘中,眸中是冷冽的光:“我也饿,很饿,只想找一条可以活下去的路。”

    这句话说到大家心里,没人不是这么想的。

    活下去,只想活下去,如此简单又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杜平知道如何惹怒一个人,也知道如何讨好一个人。

    如今,无师自通,她突然明白知道如何煽动一群人,如何团结一群人。

    “既然老爷们不肯分粮,官府也不来帮忙,那么只有靠我们自己。我们一起找吃的,一起找出路。”杜平用最简单的话说,“想活下去的,跟我走。”

    她被逼得如丧家犬般远走京城,可是,她总不能真把自己当成丧家之犬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