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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小姐与女仆先生 正文 意外访客

    意外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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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马黎气温不冷不热,正是出游的好时候。

    万国博览会的召开和伊森公园的开放让很多居住在庞纳城的民众有了更多消遣的选择,就算不是通勤时间路上交通也开始拥堵。

    一般情况下利昂娜并不是特别喜欢凑热闹,但万博会这种级别展览实在太难得,不去以后绝对会后悔。

    趁着现在自己的任命书还没下来,她决定先带梅太太和波文逛一次万博会。

    但就像之前说的,大多数人都想抢先一步观赏展览品,因此最开始的票非常难买。

    且为了防止有人高价倒卖门票,万博会采用一人只能买一张票的形式,且只能在现场买当日票,还有治安所的人实时控制着进入场馆的人数。

    倒不是因为马黎政府不想多赚钱,也是来的人比想象中的多太多了,为了安全不得不限制每日进入展馆的人数。

    利昂娜他们在开幕后的第五天去围观了一下,结果发现今天的票居然已经售完,最后只能带着梅太太在伊森公园里遛弯。

    梅太太的情绪比小主人和侄子都稳定,就算没进去也没露出什么沮丧的表情。

    “其实比起跟那么多人挤在一起,我更喜欢在公园里散步。”她安慰两个年轻人,“整个庞纳城中最清新的空气都在这里了,你们该好好享受才是。”

    这话说的也没错。伊森公园的占地面积很大,绕外围走一圈要一两个小时,如果是在里面逛,走三四个小时都有可能。

    公园到处都是修剪整齐的草坪,还有好几处不大不小的湖泊,非常适合静下心散步。

    只是庞纳城中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本来还算晴朗的天空不知从哪儿飘来了一片乌云,很快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

    出门带伞基本上是每个庞纳人必备的常识,三人都没有慌张,撑起伞后继续慢慢往前走。

    这样的雨天让利昂娜想起沃克小姐的话。

    她的祖父,那个在纽克里斯镇工作几十年的老警司似乎就很喜欢在雨中巡夜。

    虽然现在并非夜晚,但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确实给利昂娜带来一种特别的感觉。

    雨幕似乎能隔绝掉很多东西,明明很嘈杂,却让人心中产生一种宁静的感觉。

    大概因为开始下雨,之前躺在草坪上晒太阳的人都匆匆离去。他们越往前走遇到的人反而越少,直到走到公园中央最大的一片湖泊,附近已经几乎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了。

    湖中的鸭子和天鹅并不怕下雨,在雨中反而游得更加欢快。

    利昂娜看着一只母鸭带着一群小鸭在水面游过,不知不觉便停下脚步。

    “……我记得,我以前好像养过一只鸭子。”利昂娜突然道,“我记得它只有我手掌那么大,我会双手把它捧起来……但也只有这么一个片段,也许只是我把一个梦当作现实……”

    “您居然还记得。”

    梅太太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却是肯定了那段记忆的真实性:“那时候您应该才五岁,我以为您一定不记得了……没错,您确实养过一只小鸭子,只是时间不是很长。”

    “它后来怎么样了?我对这个完全没有印象。”

    梅太太犹豫了一下,委婉道:“您还记得当时厨房的索普太太养了一只白猫吗?”

    “当然。亲爱的米洛克,它去世的时候我难过了好久……”

    利昂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哭笑不得地摇头:“原来是这样……可我五岁已经开始记事了,怎么会对这个没有一点印象?”

    “…………”

    “那是霍顿处理的。他要求所有人瞒着您,不要让您发现。”

    回忆起往事,梅太太深深叹口气:“他怕您会伤心,跟您说小鸭子是自己飞走的,您之后就没再问过。”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人名,利昂娜也跟着沉默下来。

    她静静望着水中那些跟随母亲、努力把头往水里钻的野鸭幼崽,似是在出神,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梅太太,您能跟我说说您印象里的‘谢恩·霍顿’是怎样的人吗?”

    伴随着雨滴落下金发的年轻人轻声问道。

    梅太太有些惊讶她会向自己询问这个问题。

    过去的近三年里,“男管家霍顿”一直是他们约定俗成的“禁忌话题”,不管是她还是波文都不会轻易提起这个名字。

    但也许是上次在纽克里斯镇找到了有关霍顿先生的新线索,最近她对提起这个名字也没有过去那么排斥了。

    短暂的惊讶之后,梅太太仔细思考片刻,这才认真答道。

    “我知道这样说您也许会不高兴……但如果让我说心里话,那我只能说,至今为止,我依然不觉得他会做出那样残忍又恶毒的事。”梅太太的尾音无法克制地抖了下,暗自调整了下呼吸才继续道,“至少在我认识他的十多年里,他从未有过任何不道德的事。”

    利昂娜想着那张从本·琼斯那里找到的废弃支票,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他真的没有任何亲人留在世上了吗?”

    “没有。”梅太太肯定地摇摇头,“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莱兹那边新建了好几家工厂,据说普通工人的年薪都能有五十金币,霍顿的父亲便带着全家人搬到了北边……那时可不止他一家,很多南边的人都觉得北方工厂赚得更多,纷纷往北搬迁。据说霍顿家原来所在的村子有一半的人家都过去了。”

    “可霍顿当时已经是伯爵阁下的贴身男仆,伯爵阁下给的薪资不少,他便没有随家人一起离开。”

    “后来的事您应该也听说过,二十多年前……应该是1100年,北方发生了一场大瘟疫,光是莱兹城就死了上万人……霍顿的家人就是在那场浩劫中去世的。”

    利昂娜当然知道那场大瘟疫,始作俑者依旧是这个时代最可怕的杀手之一——霍乱。

    霍乱的传播方式是水源传播这件事还是近两年刚发现的,二十年前的人可并不t知道。

    所以当人们发现隔离并不能阻拦疾病传播时,那种恐慌感几乎是呈指数增长,逃离的人口一度让北方数个城市停摆。

    利昂娜在心中整合了一下已知的线索。

    那张霍顿先生没能寄出的废弃支票,收件人是一个名为“乔治·欧尼尔”的男孩。

    只不过他本人因为天生体弱多病,已经在六年前去世,而根据其邻居的回忆,那孩子去世时还不到十四岁……算起来他的出生日期应该是二十年前。

    要是再算上怀孕的时间,他的母亲“欧尼尔夫人”应该是正好在二十一年前,即1100年怀上了“乔治·欧尼尔”。

    如果可以,利昂娜并不想用那么大的恶意揣度一位中年丧子的寡妇……但“欧尼尔夫人”正是在三年前突然继承了一笔不小的遗产才能还清债务,又有钱购买船票前往新大陆,这一切都有些过于巧合。

    霍顿先生也许确实没结过婚,但如果“乔治·欧尼尔”是他在二十年前弄出的私生子,也许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会想把毕生的积蓄都留给他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梅太太,并请她再次回忆一番,是否曾从霍顿先生那里听说过“欧尼尔”这个姓氏。

    “这个……我确实没听说过……”

    梅太太努力思考一阵后还是摇头:“我没有听说过任何姓‘欧尼尔’的人。”

    利昂娜有些失望,但也预料到了。

    不过还好,新大陆那边有埃斯蒙德他们帮忙寻找“欧尼尔夫人”的踪迹,目前还不算一条完全废掉的线索。

    今天的雨似乎格外持久,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放晴的意思。

    他们又在公园里转了一会,便开始往回走。

    没想到刚出公园,原本还算温柔的小雨居然变成了大雨,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波文赶紧在公园外叫到一辆空马车,三人登上马车后马夫便挥起鞭子,驾着车驶向尤默尔大街。

    因为下雨,街上的人大多都跑到屋檐下躲雨,马车的速度也比来时快不少,到达尤默尔大街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波文去给车夫付车费,利昂娜则是一手打伞一手护着梅太太,顶着风往家门口走去。

    可还不等她走到门口,却发现自家台阶上站着一位穿着一身深色长裙的年轻女人。

    女人大概二十岁出头,头戴一顶平顶帽,穿着便于外出的长裙,是典型的中产阶级女子的打扮。

    大概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降雨,她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露在帽子外面的发丝一缕一缕地贴在脸颊和脖子上,脚边还放着一个手提行李箱。

    “……请问,这里是弗鲁门阁下的住处吗?”

    还不等利昂娜问出声,年轻女人先一步开口问道。

    利昂娜上下打量她一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这才问道:“没错……请问你是?”

    “我是艾丝苔尔·海德。”女人说道,“我的叔父,特温·海德曾在帕克丝庄园任职家庭医生。”

    特温·海德——正是一直为利昂哈特调养身体的家庭医生。

    后来因为利昂娜需要顶替兄长的身份,不得不将他辞退。

    也是此时,利昂娜才隐约回想起来,她似乎在一个多月前为了印证谢尔比的话给海德医生写了一封信……

    “……艾丝苔尔?”

    不等利昂娜说什么,梅太太率先惊呼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久疏问候,梅太太……”

    女人顺了下鬓角的湿发,从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我的叔父……已经在一个月前去世了。这是我在他的遗物中找到的,应该是给弗鲁门阁下的回信……很抱歉我阅读了这封信中的内容。但我想,我应该亲手将它交给弗鲁门阁下。”

    “父神在上,这真是……我很抱歉。”

    利昂娜深吸一口,向女人做出邀请的手势:“我就是你要找的人。请先进屋吧,海德小姐。我想你也许需要一杯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