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战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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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勒警司的话很快得到了证实。
第二天,也就是5月22日,整个庞纳城都因为这起杀人未遂案掀起巨大风波。
尤其是这次的受害人居然就是上一场案件的目击证人,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
杀人灭口——这个词几乎占据了所有庞纳报纸今日的头版,化作利剑搅动着人们的心脏。
而更让他们更加不安的是,一家小报居然刊登出一封据说是来自凶手本人的手写信。
书写信的人用一种相当狂妄的语气嘲讽了庞纳治安所和整个王国的治安系统,并对自己的“功绩”大加炫耀。
他把城中的妓女们称作“伪装成鲜花的垃圾”和“城市中的瘟疫”,毫不遮掩地表达着自己对这个群体的厌恶。
【我会杀光她们,相信我,我会的。】
【既然有瘟疫,就该有我这样勇于与瘟疫对抗的瘟疫医生。】
【为我欢呼吧,庞纳人!跟那些治安所的废物不同,我会给你们带来一个更加洁净的城市!】
这样近乎疯狂的话语让整座庞纳城的民众哗然。
他们咒骂着这个不知廉耻的杀人犯,同时也不免对治安所带上怨气。
上一场凶杀案都过去快一周了,治安所的人不仅没找凶手,甚至还让他再次找到作案的机会……确实是废物!
一时间,街上对庞纳治安所的声讨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印着凶手亲笔信的报纸扔在治安所门口,还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废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能给我说清楚?!”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助理总监狠狠把报纸拍到桌上,愤怒的目光一一扫过站成一排的五名警司。
总警司看了圈齐齐低着脑袋的四名属下,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们也是刚知道这封信的事……我已经派人去《每日晨报》询问了,他们说是今天凌晨刚收到的信,加班加点才印出来……”
“放屁!”
助理总监忍不住骂了声脏话,但他到底还保有理智,缓了缓心中的怒气,率先指向巴顿警司。
“巴顿,你亲自去印刷厂查,今天晨报究竟是什么时候定好版、具体是印出来的?让他们不许用‘晚上’或‘凌晨’这种模糊的词,给我精确到小时和分钟!”
“米勒,你给我把《每日晨报》的总编传唤到治安所来,带上那封信,我要他亲口给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这么说着,视线不免扫到了另外两名警司,怒火再次上涌。
“……别的我不想多说了。但你们两个,赶紧把手里其他的案子都放下,给我快点找出那个凶手!”
四位警司听完领导训话,带着各自的任务退出助理总监的办公室。只留下总警司在里面继续承受上司的怒火。
汤普森警司和阿库曼警司互看一眼,脸上皆是苦笑。
他们确实料到昨天的事件发生后,今天的报纸一定会很精彩……但谁也没料到会“精彩”到这种地步。
“……真是个猖狂的家伙!”阿库曼警司啐道,“不但有胆子接连犯案,还敢写那样一封挑衅治安所的信件……等抓住他,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汤普森警司是四人中年龄最大的,也比其他人沉稳一些,并没有立刻下结论。
他沉思数秒后看向另外三位同僚:“你们说,那封信真的是凶手写的吗?”
阿库曼警司:“你的意思是……”
“我还在莱兹工作的时候曾经办过一起杀人案。那个犯人杀了人后刨开了受害人的肚子,里面的内脏有的被扯了出来,有的则是消失了……”汤普森警司脸色凝重道,“没结案前,一家本地报社就收到了一个包着肝脏的布包,上面还有张写着‘美味’的字条……”
米勒警司和阿库曼警司都露出被恶心到的表情,米勒警司甚至忍不住低骂了一句“变态”。
只有巴顿警司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
“你是说那个‘莱兹食人魔’?”他说出记忆中的案件名,却也很疑惑为什么同僚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我记得那个案子当时闹得很大……难道那个布包不是他扔给报社的?”
汤普森警司微微颔首:“当时我们都以为那是受害者的肝脏,还t把它连同受害者的尸体一起下葬了。但后来我们抓住凶手后,凶手却说他根本没有往报社投递那个布包。那人相信一种很奇怪的教派,认为死人一旦失去内脏就无法再转世,所以把对方的内脏挖出来后扔给自家的狗吃了。”
……这变态的程度也没差多少。按理说,想洗白自己也不该这么洗……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就直接带着那个犯人去了那家报社对峙。”汤普森警司长叹一口气,“结果也在预料之中……是报社自己搞的鬼。他们为了增加事件的噱头买了一包猪的肝脏充当证物,拍了照后印在了报纸上……”
即使庞纳治安所的四位区警司因各自的自身情况不同,平时也很少有什么友好交流,但在这件事上却都十分统一地露出怒容。
治安官最讨厌的就是伪造证据。
各处的治安所本就人手不足,且治安官的水平参差不齐,有时能在现场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是难事,一条假证据就有可能把一个案子完全引到另一个方向。
巴顿警司愤怒之余,也不忘问出另一个问题:“可既然查出来了,为什么不澄清这件事?”
“哪有那么简单?”汤普森警司苦笑一声,“案子已经结案了,我们找了其他报社澄清也没什么用,大家提到那桩案子还是只会想起‘食人魔’。”
想来助理总监也是想到了这件事,这才让他们赶紧确认信的真伪。
同样的事可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
巴顿警司和米勒警司对视一眼,不再废话,以最快的速度找齐相应的人手,迅速朝各自的目的地出发。
***
城市的另一边,肯德尔太太像往常那样从送报童那里接过报纸,便迫不及待地走到窗边阅读起来。
可今天的报纸中的内容实在太过惊悚。
她光是看到头版上的内容就感觉双腿一软,直接坐到地上。
碰撞中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放置在餐桌边的摇篮里传出孩子的哭喊。
可女人对此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呆呆盯着虚空,苍白的唇瓣不断张合着,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没过多久,楼梯处就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海德小姐循着孩子的哭声下到一楼,一眼就看到了瘫坐在地上、仿若失去灵魂的房东太太。
“肯德尔太太!”她赶紧上前将人搀扶到座椅上,紧握住她不停颤抖的手,“这是怎么了……您还好吗?”
在她的呼唤中,房东太太终于渐渐找回自己的神智,双眼也有了焦距。
“圣母在上……圣母在上……”
她反抓住海德小姐的手臂,浸满泪水的眼中满是无措和惊惶:“我该怎么办……他会杀了我……他一定会杀了我!!”
“什么?您冷静一点,肯德尔太太,谁要杀……”
海德小姐的视线突然落到散落在地上的报纸上,又粗又大的标题文字让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请您冷静一点,肯德尔太太。”弄明白事件的起因,她的声音也更加沉稳,“上面也说了,那个凶犯只杀妓|女。而且那两起犯案的地点都距离我们很远,您不需要这么……”
“可我做过啊!!”
仿佛最后一丝理智也被扯断,房东太太崩溃地捂住脸,号啕大哭。
海德小姐则是被她刚刚的话震在原地,一时有些愣神。
等回过神,她也意识到除了大人,摇篮中的孩子也哭得很响亮。
“肯德尔太太,肯德尔太太?”她赶紧拍拍房东太太的手臂,“快去看看小杰克吧,他可能是被吓到了。”
听到自己孩子的名字,房东太太总算恢复了一点理智。
在海德小姐的帮助下跌跌撞撞走到摇篮边,将孩子抱在怀中轻哄着。
随着孩子的啼哭慢慢弱下来,房东太太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止哭泣。
她又给孩子喂了点奶,把哭累的婴儿放回摇篮,这才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襟。
海德小姐已经趁机泡好了茶,适时递到女人手中。
“……谢谢……”
房东太太小声谢过后接过茶杯。
温热的茶水让她感觉舒服不少,也终于从刚刚的错乱中恢复过来。
她连续喝了好几杯,可海德小姐只是在一旁为她倒茶,完全没有开口问任何问题的意思……就好像,她并没有听到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慢慢地,她的视线再次模糊起来,一滴滴泪水接连滴落在杯中。
“我真是……太糟糕了……”
尽管这次也在哭,可房东太太的声线还算平静。
她擡头看向海德小姐,认真道:“有些话我一直藏在心里无法说出口……如果您愿意…您愿意听听吗?”
海德小姐捕捉到那掩盖在平静下的脆弱,只是沉吟了数秒,她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那会是我的荣幸。”年轻的女士露出温和的笑,安抚道,“只要您愿意说,我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