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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听到真相,要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只是比起利昂娜这个当事人,谢尔比作为旁观者能更快从震惊中回过神。
亚连·叶利钦的笑声遮掩了墙另一边的其他声音,导致他直到枪声响起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不管从哪些方面考虑,王室和教会都不会直接把密道的位置透露给庞纳治安所,就算是已经废弃的密道也不t行。
毕竟治安所内人多眼杂,让他们进入密道抓人就相当于把密道的位置完全对外公开。一旦让那些报社知道,擅自报道出去,难免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所以,此刻会进入密道、还能在没有进行任何审问就将人灭口的只能是“基金会”……
对于这个自己待了近十年的组织谢尔比简直不能更了解。他们一旦开始狩猎就会堵住所有的兔子洞,即使密道内部有没有坍塌,圣奥古斯汀教堂这边的入口也一定会被检查。
可这条密道内实在太干净了,整条道中都没有一个岔路口,更别说可以藏人的地方……就算有,现在他们也没有时间去找,最好的方法就是趁着那些人没有下来前率先出去。
被拖着跑出两步,利昂娜终于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
她隐约听到墙的另一边有人在说什么,可她也意识到现在的情形已经不允许他们继续逗留。
最后向后面看了一眼,她用力咬了下唇,转身跟上谢尔比的脚步。
之前放在地上的蜡烛已经被踩灭,两人现在只能凭借谢尔比手里的那根蜡烛照明。
可同时为了维持照明,他们又不能跑得太快。地道的地面并不算太平整,如果摸黑前行很容易被破损的地面掉落的砖块绊倒,算下来只会更浪费时间。
二人谁也没说话,似乎都把精力放在双腿上。
时间在沉默中被拉长了,谢尔比忍不住用余光去看那一直跟在自己身侧的人,可也许是因为光线或是角度的原因,他总是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很快,两人走到了他们来时的螺旋楼梯前。
谢尔比踏上台阶,刚往上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停顿两秒后直接转身,带着利昂娜躲到楼梯的下方的空档蹲下。
“……有人下来了。”
不等利昂娜问出声,他已经把自己的黑外套脱了下来,直接盖到小弗鲁门先生那格外扎眼的金发上,顺手熄灭了手里的蜡烛。
利昂娜被他按着肩膀蹲下,突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悄悄用手摸了半天,这才发现自己身边就有一个摸起来很粗糙的麻布袋子,就是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她刚想提醒下谢尔比,楼梯上方便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
“……你们这完全是白费功夫,就算有逃犯从圣玛丽安那边下来了,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如此说道,语气明显带着不满:“这条通道在805年的那场大地震后就发生了坍塌,我们比你们更清楚这边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有人从对面过来!”
“我们只是在按照上面的命令行事,如果您因此感到冒犯我只能在这里先向您道歉。”另一道低沉的声音如此说道,“如果没有人我们会立刻离开,绝对不会打扰到教堂的正常运营……”
这时肯定不能说话,而且这里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躲藏……但身边的麻布袋子实在让人在意。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利昂娜无法,只能摸黑抓住谢尔比的手,将其按到袋子上做提醒。
谢尔比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犹豫一瞬,他到底没敢像小弗鲁门先生那么直接,只是小心翼翼拽住对方的袖子,将一个东西送到对方手掌中。
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两个……一共三个人。
如果只有三个倒是不难对付,但如果上面还有守门的同伴就难说了……
很快,脚步声和说话声的主人们已然到达楼梯的最底部,谢尔比不需要探头便能看到有灯光照在了墙壁上。
“你们一直往前走就行,这个通道没有岔路。”老教长随意指了下前面,“我就不跟你们去了。”
“好,谢谢您。”
看着两人的背影,教堂教长有些烦躁地舒出一口气。
他先是在原地来回走了走,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般快步转到楼梯后——
“啊……唔!”
不等他尖叫出声,利昂娜先一步上前将人的嘴捂住,不等对方继续挣扎便亮出了之前从墙壁中找出的账本。
看到账本,老教长终于不动了,继而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利昂娜似乎完全不在乎他的反应,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凑近在他耳边耳语道:“我会放开您,但您要保证不能大喊大叫,可以吗?”
见教长忙不叠点头,利昂娜也没有为难他,立刻松手后退一步。
“您、您是怎么进来的!”
老教长涨红了脸,却又不敢大声质问,只能把声音压到最低:“您……他们要找的不会是您……”
“我都听到了,他们不是在找一名逃犯吗?那跟我没关系。”利昂娜小声打断他的话,快速道,“跟您说实话,我只是个喜欢探险的闲人,最近无意中听说了‘加冕日神迹’的传说才开始怀疑圣奥古斯汀教堂中也许有密道,这次来主要也是为了印证我的分析结果……实在很巧,没想到一次就找到了……”
听完她的解释,老教长的脸色倒是稍微好了一点,但总体上看还是很臭,目光往她手里的账本上偏了一瞬:“……既然与您无关,那您为什么要悄悄躲起来?”
“我很讨厌麻烦。如果可以谁都不想惹上麻烦,您说对吧?”
金发青年的脸上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将手中的账本打开,展示到教长面前,又在对方准备伸手拿时缩了回去:“我不想惹麻烦,也无意给任何人带来麻烦。”她压低声音说道,“希望您能够理解。”
教长与她对视片刻,又看看她手里的账本,总算下了决定。
“……上面还有人,您先到这里躲一下,稍后等他们走了我会来告知您。”他走到楼梯后,高举起油灯朝某个方向示意道,“您先藏到这里……”
“多谢。”
利昂娜循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点点头,转身后像是想起什么般再次回过头,压低声音道:“今天很多人见过我进入教堂,其中就包括治安所的巴顿总警司。明天我还与他有约,您可千万不能让我爽约啊。”
“呵呵,怎么也不可能让您等到明天……”教长干笑两声,连忙催促道,“请您动作快一点,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
***
楼梯口的动静消失后没多久,与教长一起下密道检查的人显然是空手而归了。
不过他们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两人简单与教长道别就准备离开。
“……等等……”
临走前,一人看了眼神色紧张的教长,突然从楼梯口绕到楼梯后,用手中的煤油灯照了下。
……居然只是一堵墙。
那人有些遗憾地在墙壁前转了圈,最后注意力不可避免的落到对放在墙角的麻布口袋上。
当他打算打开袋子检查一番时,却被一直站在身后的老教长急声制止了。
“不要乱动!”见男人带着狐疑看过来,老教长赶紧解释道,“这是教会存放在这里的东西……而且您看这个袋子的大小,里面也不可能藏人……”
他慌张的样子和一路上都不情愿的态度似乎解释了一切。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老教长,用脚踢了几下麻布袋,确定那里没有人后就转身跟上同伴的脚步。
“你回去干什么?”
“没什么,就检查一下……”
说话声随着脚步声慢慢远去,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等到上方的声音完全消失,谢尔比终于听到身边传出一点动静。
“他们都走了?”
利昂娜问道。
谢尔比侧耳倾听片刻,肯定点头:“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好。”他听到旁边的人说道,“搭把手,我们翻回去。”
谢尔比没有问原因,只沉默擦亮一根火柴点燃蜡烛。
此时的他们正处于那堵墙的后面。
如果没有教长指出来并用灯光照明,就算是谢尔比也不会发现楼梯下这面墙的后面居然有个夹层。
恢复照明后两人再次合作爬上墙头,掀开作为伪装的木板,先后跳了出来。
趁着谢尔比把木板恢复原样的时间,利昂娜已经在楼梯口和地道之间走了两个来回,总算找到了一个还算隐蔽的角落——起码如果有人从楼梯口下来,只要不是第一时间往地道这边走就不会被看到。
找好新的藏身处后她朝谢尔比招手示意他过来,借着对方带来的烛光,小弗鲁门先生一言不发地打开了账本,视线快速掠过上面的文字。
虽然是账本,但上面的名字和交易内容一看就是化名,如t果就这么直接交给治安所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用处。
不过利昂娜看得很认真,每一页都没有放过,时间就这样在翻页声中一点点流逝。
谢尔比就这样帮她举着蜡烛,看着她的侧颜,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得不说,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老怀特伯爵的真实死因实在让人无法接受……那利昂娜呢?
追寻了三年多的真相终于被揭开,她居然还能如此迅速地调整状态,如此冷静地处理起眼前的危机……
这种应变能力当然值得称赞,但同时,谢尔比也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股诡异的割裂感。
就好像上一秒还是乌云密布、雷电交加,所有人都明白会有一场暴雨即将降临时,风突然停了,闪电也消失了,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
可人们不会因为这样的场景感到安心。
因为遮蔽阳光的乌云还在,即使其他让人害怕的元素消失,只要它还在,那暴雨就必然会降临……
账本翻到一大半时,一阵微弱的震动声让谢尔比再次擡起头,继而快速熄灭了蜡烛。
果不其然,一阵脚步声后教长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们都走了,您可以出来了!”
老教长绕到楼梯后的墙壁前,焦急呼唤道:“弗鲁门阁下?弗鲁门阁下!您听到我说话了吗?”
利昂娜从装饰柱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他急到想要砸墙的背影,又等了等,确定他身后没有跟其他人后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我在这边,布鲁克斯教长。”
她拿着翻开的账本走出,并在老教长即将发作前将账本合上,向前递去:“按照约定,这个还给您。”
老教长似乎完全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轻易地将东西交出来,但他的反应也不慢,立刻伸手去拿。
“我兑现了承诺,还请您不要让我失望。”
当教长真的去拿时,利昂娜握着账本没有松开,目光沉沉地盯着教长,沉静道:“希望您不要犯那种低级错误。”
“……当然不会,那些人已经走了!”
老教长被她盯得有些发毛,但脸上更多的是被反复捉弄的不悦:“您不需要这么试探我,我也不希望这事闹大!”
利昂娜与他对视数秒,终于松开了手。
之后倒是没有出现太多波澜。
有大教堂的教长亲自带路,他们非常顺畅地走出密道,回到地面之上。
不过因为这段“小波折”,教长再也没敢提捐款的事,直接把主仆二人送出西大门后转身就走,看上去真是不想跟这位小弗鲁门先生再产生一点交集。
利昂娜倒是没有在意对方那避之不及的态度,径直迈步走出教堂。
如今已经来到下午四点,再过一个小时又要到晚祷的时间,教堂广场附近慢慢有了不少人。
她如往常般走下高高的台阶,如往常般拦下马车,如往常般对车夫报上自家的地址。
一切都是那样正常,直到马车停靠到了尤默尔大街,直到她走进公寓,脱下自己的外衣,谢尔比都看不出她与往日有什么区别。
“我今天有些累了,要早点休息。只要帕克丝庄园那边没有出突发事件,明天早上不要叫我。”
留下这句话,利昂娜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砰”的一声重重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