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银发女神单方面切断联系,褚潇惊醒，脑门上的冷汗流进眼窝，糊花了视野。
吱吱飞来询问：“你在跟谁联系啊？看到什么了？”
“就是那个在我体内设置封印的家伙。”
褚潇手肘撑地衬坐起来,用手背接住悬在下巴尖上的汗珠,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魏楠熙尖锐震耳的嚎叫。
吱吱追问：“那人是谁啊？”
见她不吭声,知道她不想说,赶忙识趣改口：“兰焕做了很多好吃的,你也去吃点吧。”
褚潇摇摇头,她本就不饿,与银白女神面谈后情绪低落，胃口彻底萎缩，让吱吱倒了杯水来,一口气喝光将空杯子还给它。
“我明天要去学校，得把作业写完。”
“你心情这么差还要写作业？”
“就因为对糟糕的处境无可奈何心情才会差,必须做点事情转移注意。”
她打开电脑，目前生活中充塞着太多不能掌控的情况,处理一些可控事件有助于缓解焦虑。
她的智商依然在线，靠自学也能迅速掌握落下的课程,老师布置的作业毫无难度。
这不符合她的需求，作业简单就不必聚精会神，过剩的心智就会游离到烦恼上去。
她双手打字，脑子里闪回的都是银发女神的最后通牒。
等那个巨型魏楠熙干掉她跑出来,我的意识就会被伊兰娜的精神理吞并吧，也不知道具体还剩多少时间，在那之前我必须照她说的拿命去赌？
此前曾有多次孤注一掷的经历,那时走投无路，来不及顾虑。人心就是这么可笑,山穷水尽反而无惧无畏，哪怕有尺寸的退路都会瞻前顾后。
那么我的退路在哪儿？是所剩不多的生命，还是指望监护人们能寻到转机？
要不，告诉兰焕实情，让他替我分辨银发女神的真心？
念头闪现，她翻飞的手指停顿了，望向关闭的门扉，有一刹那很想走到那大叔跟前，向他敞开心门。
手机铃声打断这股冲动，来电者是梁喆。
大概是来问候的，她接话后心不在焉打招呼。
梁喆操着一贯的平静腔调，说他这两天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她的手机都处于关机状态。
“哦，我生病住院没带手机，今天刚出院回家。”
“现在身体怎么样？”
“都好了。”
这人不会无缘无故执着地联系她，褚潇直接问：“你找我有事？”
“嗯，我明天去金州，想见见你。”
听到梁喆缀在话尾的长叹，她判断他状态不佳，又问：“你遇上麻烦了？”
梁喆犹豫道：“没有……我妈妈前天去世了。”
“怎么回事？”
“突发性心脏病，在实验室晕倒，当场就过去了。”
他的父母离异多年，母亲八年前出国，一去不返，但对他关爱有嘉，每年假期都会接他去同住。
梁喆的父亲是个大忙人，没空陪伴他，所以他恢复正常后对母亲的依恋明显增多，这噩耗显然是个重磅打击。
褚潇安慰两句，跟他约定明天中午在学校碰头。
二人都不是腻腻歪歪的性格，交流言简意赅，达成协议便挂线了。
梁母的死勾起褚潇一点兴趣，这位女士名叫顾香茗，是个被国内舆论口诛笔伐多年的卖国贼。
她上网查看，在外网找到几条官方的悼念新闻。
“著名华裔女武器制造专家顾香茗女士不幸辞世，A国国会已授权总统追赠荣誉勋章。”
国内只各新闻论坛里众多网民在兴奋鞭尸。
“建国以来最大的女汉奸终于死了。”
“苍天有眼，早就知道这女人必定不得好死。”
“人死为大，只有姓顾的化成灰都是小人。”
“数典忘祖的民族败类，注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
褚潇浏览那些喜大普奔的骂词，有点羡慕顾香茗，能靠一己之力挑动全国人民的恐惧心理，“坏”到家喻户晓，这成就不是随随便便犯点罪就能达成的。
严格来说顾香茗没触犯任何刑法，在35岁之前都是周围人效仿的榜样，还曾被评为全国十大杰出青年。
她在国家武器研究所主攻激光武器研发，一直是重点项目的骨干成员，为国家贡献良多。后来因研发理念过于超前，得不到上级支持，愤然辞职去了A国。A国政府立刻接纳了这个人才，无视中国政府抗议，以政治避难为由准许顾香茗加入A国国籍，安排她进入国防部直属的军工企业任职，投巨资扶持她提出的项目。
顾香茗的研究进展迅速，几年前取得突破性成果，制造出一款远程射线武器，能精准杀伤人类，不破坏地表建筑，对动植物的伤害性也很小。攻击距离长达上万公里，无法拦截防御，是比核武器更先进高效危险的终极武器。
A国政府承诺不会将这一武器运用于实战，但并不能取信于人。
该武器发布之日起引起各国恐慌，许多人谴责这一发明将威胁人类社会的安全，最愤怒的莫过于中国民众。
顾香茗辜负祖国培养，投靠别国研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叛国无异，不夸张的说其行径还涉嫌反人类罪，应该接受全球热爱和平人士的共同审判。
梁喆的父亲早跟前妻划清界限，事业没受影响。在他周全保护下，外界少有人知道梁喆是顾香茗的儿子，不然即使他“改邪归正”也休想在国内待下去。
褚潇怀疑顾香茗的死有隐情，津津有味观看网上的民间分析。
敲门声响了两下，兰焕端着一盘饭菜进来。
“潇潇，我熬了粥，你喝点再睡吧。”
他看到网页内容，心里一沉，就是这个造次的女科学家利用监护人违规教授的真空零点能提取技术发明了危险武器，把陷入危亡的地球进一步推到战争边缘。听说她的智商开创了地球人类的新高，若用来修行精神力说不定有望跃升，可惜沉迷“科研”，导致目光短浅，钻进牛角尖，将虚无的成就当成人生目标追求，结果害人害己。
他这个神明出现，褚潇不必看小道了，问：“这女人是梁喆的妈妈，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以为他想不起梁喆是谁，她提醒：“梁喆就是那个跟我上过床的男生。”
兰焕失笑：“你说我用词不委婉，怎么自己也这么直接？”
“因为我是当事人，可以选择简洁的表述。他明天要来金州看我，我怀疑他妈妈死得蹊跷，可能是被暗杀的。”
这也是大部分人的推断，想必八九不离十。
兰焕否定：“没有蹊跷，她就是病死的。”
褚潇觉得这真相很无趣，说：“她才四十三岁，享受超一流的医疗条件，不至于英年早逝吧。”
“再好的医疗条件也敌不过太多人的诅咒啊。”
“有人给她下了降头？还是做法害她？”
“都不是，只是平常人的憎恨，比如这些发帖的网友。”
褚潇不信普通咒骂能杀人：“照这么说很多官员、资本家那么招恨，早该被咒死了，可大部分人都活得很滋润。比如杜庆轩，做了那么多坏事，也是最后上了阿达尔的当，自己做了回大死才玩完的。”
兰焕开起讲堂：“那些招恨的大人物也有拥护者啊，就拿杜庆轩来说，他的企业养活了几十万员工，给他们不错的薪资福利，还因为拉动地方经济，受到广大春浦市民的支持，这些人提供的祝福足以抵消憎恨者发射的负能量，所以这类大恶人遭报应的速度很慢，有的还能一辈子富贵长寿。顾香茗就不同了，她的发明犯了众怒，除个别政商势力的首脑想利用她攫取利益，大部分地球人都是痛恨她的，那么多负能量累加起来，她能猝死已算幸运了。”
老话说的“招人恨活千年”，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褚潇由此发散提问：“常有善良正直受人爱戴的人死于非命，这又怎么解释呢？”
“这种人通常是被恶灵害死的，恶灵怕他们宣导人们向善，削减自身食粮，遇见了就会极力加害。监护人会为好人提供庇护，可总有疏漏，每次发生这类过失，负责管理该地区的监护人都会受罚。”
惩罚内容是延长其任期。
褚潇惊讶：“监护人还能换岗？”
兰焕舀起一勺清粥喂到她嘴边，微笑示意她喝下去才做解说。
褚潇噘噘嘴，接住这勺粥，催他快说。
“主监护人是不能中途离职的，其他监护人在任职期满后可按个人意愿转世去别的星球，并且自主决定是辞职还是继续担任监护人。任期一般是五到十万年不等。期间犯了过错任期将会追加一倍。”
“规定这么苛刻，每个人都会延期吧。”
兰焕点点头，兰思思就是因为犯错次数太多才留到现在的。他没听说她对此有过怨言，但若将这点视作她变节的原因，那些疑点就站得住脚了。
他不会贸然表露猜疑，又舀起一勺粥喂给褚潇。
褚潇扭头拒绝，听他笑称：“你不喝就得倒掉哦。”气呼呼抢过碗勺闷闷吃着，软软糯糯的白粥让她想起银发女神，心事随着碗里的热气蒸腾。
“兰焕……你们能改变地球人的DNA吗？”
兰焕明白问题后的用意，他也曾遗憾没有多余的灵魂来替她改造基因。
“有啊，但那必须献祭天魂或地魂。”
“献祭？就像伊兰娜诅咒我那样，毁掉其中一魂？”
“嗯。”
兰焕寻思褚潇若提出让监护人们献祭，那样自己该如何回答她。
殊不知褚潇的心思不在这头，猜疑正像水泡海绵急速发胀，越发觉得银发女神的话不合理。
伊兰娜出于报复献祭人魂还说得通，毕竟因爱生恨的疯婆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父神就不同了，他犯的着为我这个渺小的地球人牺牲天魂？
妈妈爱我是因为我是她唯一的骨肉。兰焕帮我，是因为我是他生存的希望。父神两者都不占，除非跟伊兰娜一样精神失常，否则再没理由自残。
她自认逻辑通顺，另一方面又觉得不能用凡人的思维揣摩神，胡思乱想露在了脸上。
兰焕错会了意思，歉意道：“潇潇，如果我向同事们提出这种想法，或许有人愿意牺牲，但那样违背道德规则的要求我若是说了就会引发堕落。”
褚潇明白他误会了，烦乱道：“我没让你去求人，但是……那种方法是不是要让我进入濒死状态才能执行？”
兰焕立马狐疑“你怎么知道？”
“我瞎猜的。”
褚潇借吃饭掩饰，效果欲盖弥彰。
兰焕猜这与她隐瞒的秘密有关，他对藏在她体内的灵体怀有戒心，见状有些稳不住了。
“潇潇，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引诱？”
褚潇捧起碗咕嘟咕嘟喝粥，靠拖延淡化心慌，放下碗，向他索要纸巾。
兰焕耐心地递上纸巾，静静等她插嘴。
褚潇擦完嘴，镇定否认：“没人引诱我，我就是太着急，老忍不住瞎想。”
她还想向他求助，放完烟雾弹又转话：“我观察这么久，觉得高维人类并不是完美无缺的，跟我们一样也有私心杂念。”
兰焕认同这一说法：“宇宙里只有创世神是完美的存在，其余都各有各的缺陷。我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你只是办事不牢靠，也不算大毛病。”
“哈哈哈，我也想早日跃升到更高维度，那时会变得可靠吧。”
“六维人类也不一定可靠，伊兰娜就不说了，父神……父神也是个不靠谱的家伙。外面都乱套了他还躲着不出来，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不是故意躲着的，我虽然不了解他，可看他在任时期的经历，他对地球人的爱确实是真挚无私的。听同事们说他能够为地球人奉献一切，我相信这是真的。”
为地球人奉献一切，这会是他拯救我的理由？
褚潇像得到救生圈的的游泳者有了一点保障，要去暗流汹涌的深水区，还需要更多底气，不觉抓住兰焕的袖子。
“你说月食有助于整理能量，那之后我的能量会变得更强，更耐造对吧？”
她决定参与赌局，等提升生命强度后接受银发女神的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