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龙启生得好看,此时唇角微微勾起,真可谓颠倒众生。
但虞楚黛已对他的美色产生抵抗力。
他在她心里等同于一只大蘑菇,越美,则越毒。
此等美人恩,她不敢消受。
虞楚黛脑子转过山路十八弯后,得出结论——高龙启又在变着法儿玩她。
这次跟昨晚求他帮忙亲一亲可不同。
亲一亲,只涉及嘴,任何人都能做到。
而邀宠,说得挺含蓄,具体是什么意思,到了成婚年纪的人,懂的都懂。
按照常理来说,他是君王,她是妃嫔,他们之间做那种事,为天地人伦之正经,没什么不妥。
前提是,高龙启他真的能做到。
她进宫这十天来,高龙启像得到新玩具的熊孩子,同她在一起的时间挺多。
她怀疑,他大概是许久没宠幸过女人,最近几天又跟她有点儿卿卿我我,所以忍不住对自己的能力产生误解,觉得自己又行了?
试想一下,当她使出浑身解数,成功勾引到他。
然而……他却有心无力……不得不再次面对残酷的真相……
这种丢人场面,普通男子都得仰天长哭,暴躁不已,甚至迁怒于她。何况是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北昭疯帝呢?
嘶——想想就是个死无全尸,不敢往下想。
话说,上一个被高龙启杀死在后山温泉里的妃嫔,是不是就是受到他同样的蛊惑,然后信以为真,惨遭灭口?
否则,面对他这种阴晴不定的疯子,哪个女子敢主动勾引他?除非是得他暗示,或明示。
看看人家陈御女,宁愿冒着东窗事发的风险都要和孙侍卫颠鸾倒凤,足以说明向高龙启邀宠的风险,比偷情还高。
虞楚黛万分庆幸自己知晓高龙启有隐疾的秘密,不然今天……她恐怕就会听信他的蛊惑谗言,当真莽上去了。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她得想办法绕过此事去,且不能被他察觉。
虞楚黛握住高龙启的手,凝视他,眼神真挚。
“陛下,在后宫中,很多妃嫔或是喜欢陛下俊美的外表,或是仰慕您至高无上的权力。妾身却和她们不一样。”
高龙启挑眉,“哦?”
看她神情这么认
真,很好奇她又要发表什么高论。
虞楚黛恳切点头,道:“陛下总说妾身庸俗,其实妾身并没您想象中那般庸俗。妾身最喜欢陛下的内在。那么独特,那么……那么……”
她那么半天,除了个“独特”,死活编不出来。
主要是,高龙启这人内在也没多少优点,出了名的残暴多疑,嗜杀成性,她进宫接触后也证实此传言不虚。
非要说的话,他在打仗上特别有天赋,战绩很强。
高龙启到底有多能打呢,举个人尽皆知的小例子。
北昭国和南惠国以清河为国界,南惠帝不爱搭理朝政,但每年冬天都会记得下令,让人凿开清河水面上结的厚厚的冰,因为他怕高龙启趁冬季河面结冰时率军踏冰而来,攻打南惠。她在和亲路上,经过清河时,还亲眼目睹过此奇观。
若是北昭人,肯定觉得此事好笑,心中得意。
问题是,她是南惠人,属于挨打方。
“陛下战功赫赫,妾身最欣赏陛下暴揍南惠时的飒爽英姿……”
这话要是夸出口,也太假了,村头傻子都不会信。
虞楚黛在辞海中大海捞针,终于找出几个溢美之词,继续胡诌道:“普通男女间那种庸俗的欢愉,妾身从不敢将其与陛下相关联,光是想想,就觉得是对陛下的亵渎。妾身爱的是陛下的灵魂,放荡不羁,桀骜不驯。”
高龙启倒在床上大笑不止,“贵妃伶牙俐齿起来,词汇真丰富。朕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般夸赞朕。”
虞楚黛厚脸皮道:“要不怎么说,高山流水易得,而知音难求……”
高龙启笑声渐冷,幽幽道:“不过,贵妃竟会喜欢朕这种类型,还挺出乎意料。朕以为你会更喜欢温文尔雅的书生公子。”
虞楚黛不知为何他会忽然跟她聊起择偶观,陛下总是这么随意,道:“书生……唔,小姑娘都会喜欢一下那种吧,什么白衣翩翩,出口成章。”
高龙启:“嗯。也可以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显然,他不喜欢。
虞楚黛立刻开启墙头草行为,试图扭转乾坤,“但那是因为小姑娘们没见识,闺阁女子平时能见的外男不多,就容易对年轻温柔的夫子啊大夫之类的有好感。妾身如今成熟了,还是更喜欢
陛下这种盖世猛男多有男子气概呀。”
她说这话时颇为违心违心之处不在于书生那段而在于夸奖高龙启这段。
单纯就脸面来说陛下长得比她见过的最儒雅的书生还精致说他是“面若好女”的小白脸恰如其分。
但从高龙启对书生那么大意见就能看出他肯定不能容忍别人这样说他况且配上性格和战斗力他跟小白脸毫无关系称一句活阎王还差不多。
她就挑他喜欢的说。
然而高龙启本人却并未见得有多高兴。
他躺在那儿对虞楚黛的恭维毫无反应。
总归……都是些哄骗他的话罢了。
昨晚他一夜未睡听她看她断断续续喊了一整晚夫子。
现在倒是将话说得漂亮。
高龙启一言不发起身披上外衣走出房间。
虞楚黛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聊得好好的忽然离开脸色也不太好。
难道是因为她夸得不够到位?还是说应该跟着他骂书生几句道貌岸然?他就这么恨书生吗?
奇奇怪怪。
虞楚黛思考片刻后决定不去琢磨他。要是她能弄懂高龙启估计离疯癫也不远了。
甭管他为何不高兴他一走
她不会因为他的隐疾而受累这才是最重要的。
念此虞楚黛一身轻松倒在床上睡回笼觉直到被结香叫起来吃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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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位分的膳食待遇虽比不得皇帝御膳却比美人强上许多虞楚黛已十分满足。
见餐桌上有道荠菜饺子她皱眉道:“这个荠菜饺子……不会还是那天我给厨房的荠菜吧?这都多少天了早就不新鲜了入不得口。”
小寿子笑道:“娘娘那时挖的荠菜早就被陛下吃掉了。这些是陛下吩咐御膳房的人每天新挖出的。前几日娘娘才刚醒太医说荠菜有药性不宜多食免得与服下的汤剂相冲才没上这道菜。今日我问过太医得到允许后特意让御膳房做来给你解馋。”
虞楚黛盛出一小碗笑道:“原来是这样啊。算你贴心。”
结香道:“可不是小寿子贴心是陛下贴心。陛下对娘娘真真是宠爱有加。”
虞楚黛想到上午阴沉着脸离去的高龙启,问道:“那今日午膳,陛下有没有吃过?
结香道:“这些可无从得知。陛下的饮食起居都是秘密,咱们打听不到的。娘娘若是想知道,自己去干华宫看看便是。
虞楚黛想想,选择埋头吃饭,“算了吧,他今儿早上好像不太高兴。我不去自讨没趣。结香,上回你让我去谢恩,就坑了我一把。我再是不上当了。
结香撇下嘴,笑道:“不去便不去吧,说句不好听的,宫里的宠爱,不好捉摸。奴婢也是希望娘娘趁恩宠在身时,多去陛下面前露露脸,多少妃嫔求都求不来这等机会。您瞧,您封了贵妃,可见奴婢也没真坑到您。
虞楚黛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为我好。但陛下又不是普通的君王,去他跟前露脸,风险也大得很。我这贵妃,可是拿命换来的。如今能有这般待遇,我已非常知足,不敢再妄求什么。若是贪心不足,惹恼他,弄不好鸡飞蛋打。咱们好日子还没到一天,且求稳当吧。
结香点点头,觉得虞楚黛说得也有道理,便不再劝她去见高龙启。
小寿子拿来一叠折子给虞楚黛过目,道:“这些都是各宫妃嫔送来的礼物,庆贺您晋升贵妃。您一直未起,我和结香便替您称病,代为收下了。您看看清单。
虞楚黛一一看过,德妃之名列在首位。
她当真佩服德妃,能屈能伸,跪了三个时辰还能第一时间安排人来送贺礼,做事滴水不漏。
这样的对手,她根本不想拥有,只求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德妃继续在长春宫呼风唤雨一统后宫,她在甘泉宫当自己扶不上墙的烂泥。
册子后面都是些低位分妃嫔,她连人和名字都对不上号,只有陈御女,她印象深刻。
陈御女送来的礼品很丰厚。她作为御女,份例俸银并不算多,看得出是掏了血本,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撞破私通之事,才这般胆小讨好。
虞楚黛很能体会陈御女的心情,她之前对德妃也是如此,只是她比陈御女幸运,当时有高龙启的赏赐补贴,送德妃礼物时才不至于捉襟见肘。
虞楚黛道:“结香,你根据这个册子安排点儿回礼吧。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能亲自接见各宫,回礼以表谢意。
结香应下,叫
上采荷,去仓库中找合适的回礼。德妃的回礼最得谨慎,其他妃嫔则按照各自位分统一安排即可。
甘泉宫门口陆陆续续还有妃嫔们前来送礼道贺,小寿子则守在门口应对。
等将道贺妃嫔们应付得差不多,已是夜幕黑沉。
晚饭未见高龙启人影,入夜后也未有召她侍寝。
虞楚黛不太习惯。
当上贵妃,睡觉却没有高龙启打扰,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美事?
但接下来,一连六七日皆是如此,事情就变得有点玄妙。
恰逢今夜电闪雷鸣,也不知是春雷还是冬雷,轰轰隆隆响得没完。
虞楚黛独自躺在床上,总感觉,自己这贵妃是不是快当到头了?
这几天她都待在甘泉宫里,高龙启不来找她,不召见她,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本来他俩就不是很熟,几天不见,就更有种夹生饭再度返生的尴尬感,越发难以去找他。
怎么看都是正在失宠的节奏。
还是她有先见之明,早就说过,男人的爱,不可靠,不长久。
幸亏她还算机灵,当贵妃这几天也没到处溜达,作威作福,而是躲在甘泉宫里谁都不见,否则哪天高龙启撤掉她贵妃头衔,她真不知该怎么面对后宫里数以百计的妃嫔们。
忽然,一个炸雷响彻云霄。
寝殿房门被风吹开。
外面,风雨大作,呼啸不止,电闪雷鸣。
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她房间门口,逆光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