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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梁山跑腿的日子 正文 第212章

    第212章

    阮晓露一怔,昂然道:“那怎么会。”

    一个健康的团队,一桩完美的策划,应该有着极高的容错率,不会因为某一个成员的缺失而陷入瘫痪。她在接手筹划工作初始,就始终在往这个方向努力。

    否则,那么多微操工作都扔给自己,累也累死。

    她欣然跟上张叔夜的轿子,随手抓过一个喽啰吩咐:“跟老大哥报备一下,我下山一趟,天黑之前便回。给我打包点干粮和清水。”

    争交比赛固然精彩,然而为了更要紧的正事,也得往后排。

    可惜不能开个梁山直播,让她路上过瘾。

    走过一二里山路,忽然林中刷刷有声,一个人探头探脑。

    护送的喽啰喝道:“出来!游客不许进林子!”

    树林里跃出一个赤条条黑凛凛的大汉,揪住那喽啰便打。

    “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喂,那个什么摔跤比赛,到底在哪?害我一通好找!”

    那喽啰惨叫一声,瞬间被打掉两颗牙,还不忘张开漏风的大嘴,喊道:“保护太守……”

    早先就听说李逵闯山,闪现了好几个地方。只是他太过神出鬼没,安保小队每次都慢一步赶到。

    一个煞星在逃,本应全山通缉。然而,为了避免游客恐慌,还不能大张旗鼓的搜捕。安保队长武松亲自带人巡山,确保他一旦在校场周边现身,就会有无数绊马索从天而降,饶他再有一百把板斧,也只能束手就擒。

    可是武松千算万算,总有一失。

    武松自己胆大心细,潜意识总认为,厉害的高手必定和自己一样,做事有条理、有计划、有逻辑、有目标。

    对付这等敌人其实不难,只要料中他的每一步行动,然后做好准备,见招拆招即可。

    但是,碰上李逵这等头脑混乱、全凭本能行事的大憨憨,武松完全料不到他的行动路线。本以为他会往热闹的地方凑,不曾想,李逵喝了一整瓶仙人酿,已经晕晕乎乎,完全不辨东南西北,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来,成了个到处乱飘的定时炸弹,反倒往山下溜达,正和张叔夜的山轿撞上。

    偏生此时,张叔夜的随从摆开官威,叫一声:“兀那刁民,见到官轿还不避让?”

    李逵愣了一会儿,圆睁怪眼,怒发冲冠,一拳将山轿一角打得粉碎。

    “好啊!原来狗官在这里!你见到俺们江湖好汉,不夹着尾巴逃,倒要做大!”

    山轿差点被掀翻。张叔夜在里面惊叫一声。

    阮晓露喝道:“快放响箭!其余人听我号令……”

    应急预案只能防寻常事故。碰上这种百年不遇的魔星,只能靠随机应变。

    要是太守今日糊里糊涂在梁山送命,梁山也别办全运会了,也别搞什么英雄聚义,趁早拆了山门,大伙逃到江湖避难去。

    她悄声吩咐张叔夜的随从:“你们快撤,我带人拖住他。”

    这随从巴不得脱身,急急指挥,擡着那破损的轿子一路小跑,消失在一棵大树后面。

    偏生此时此刻,山道拐弯处慢慢悠悠,上来两个骑驴的游客,一个高,一个矮,不知发生何事,欲要凑上来看,正好堵了路。

    真是添乱。

    阮晓露挥手大喝:“向后转!换条路!这里有人行凶,别过来!”

    李逵指着她道:“兀那婆娘,你是谁?怎么混上山的?”

    阮晓露才不跟喝醉的黑旋风论理,只拿根棍护在身前,挡住张叔夜的轿子,等救兵。

    李逵等不到她回话,大怒:“你消遣我!”

    大步扑上。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有人叫道:“休得行凶!”@无限好文,尽tz在

    斜刺里冲来一个人,丢下肩膀上担儿,将李逵抱住腰胯,只一跤,跌个脚朝天!

    李逵还没弄清发生何事,本能地爬起来,还没站稳,咣当!又来了个连摔,脑袋磕在树根上,翻了个大白眼。

    阮晓露和喽啰都吃了一惊,惊魂稍定,立刻一拥而上,收缴了李逵的板斧,把他结结实实捆上。

    阮晓露道:“着四个人看守,铁链锁上,绝对不能让他再跑!”

    喽啰问:“要不要驱逐出山?”

    阮晓露想了想,摇头:“他伤了咱们梁山兄弟,等大赛过后,必须问责。先关起来。”

    她心里清楚,如果别人犯了规,被驱逐出山,颜面丢尽,多半不会再来自取其辱;但李逵行事混乱,不能以常理度之,如若把他赶下山,谁知道他会不会卷土重来,再对其他游客造成威胁。

    但要说严厉地惩罚呢,也未必;眼下的李逵虽然凶恶可厌,得罪了不少江湖同道,但毕竟不像平行世界里那样有机会疯狂地滥杀无辜。所以还是把他交给老大哥,让各位老江湖按照绿林惯例来决定如何处置。

    几个喽啰找来个板车,吭哧吭哧地把李逵推上去,预备去扭送归案。

    阮晓露这才有机会向帮忙的人道谢。

    来帮忙的这人,正是方才的骑驴游客之一。他身材不高,比她还矮半个头,跟李逵一比,更是悬殊得很。可他接连使出几招,李逵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只能任凭摔打。

    阮晓露大喜,问道:“英雄好汉,你叫什么?”

    那人回身,还没答话,阮晓露呼吸一滞。

    这人怎么长的,也太好看了吧!

    不光她一个人这么想。后头几个喽啰也静了一刻,窃窃私语:“好个俊俏郎君。”

    一个大男人,让女人觉得好看,那是普通帅哥;让一群直男大哥也忍不住称赞相貌,可谓之造化神秀。

    更要命的是,他不仅貌美,武功也是一绝。不知用的什么招数,只一下,就能掀翻盛怒的李逵,这手功夫江湖罕见,甚至比这张脸还要让人惊艳。

    阮晓露心里暗暗比较,他这一手,甚至不用蓄力,不用周旋,瞬间勃发,全凭巧劲,可比史文恭教给自己的“好汉愁”还要伶俐三分。

    小帅哥似乎已经习惯了旁人被自己的外貌所震撼,礼貌等了一会儿,才朝阮晓露等人拱手,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敢问几位,去梁山断金亭校场是这条路么?”

    他说话婉转好听,举止间风流倜傥。往粗糙虬结的老树根下那么一站,整个山头都跟着秀气了三分。

    众喽啰抢着道:“前面左转便是!这位大哥,你这般好本事,应该去比上一场哇!赶快上山,不然来不及啦!”

    这帮梁山糙汉也会看人下菜碟。若在平时,碰上个相貌比自己出众的大兄弟,又不知其底细,糙汉们向来是不屑一顾的,觉得他肯定不老实,不淳朴,缺乏阳刚之气,就算武功有两把刷子,肯定走的歪门邪道……

    可是,当对方与自己差距过大,简直像是两个物种时,这层若有若无的敌意却消失了。大家心里一点也不酸,态度反而友好起来,跟见了美女一个样。

    “我?”对方笑道,“我只是随主人来观赛的,不上场比试啊。”

    另一个骑驴旅客大声唤他:“小乙!莫要跟人罗唣!原本出发就晚,再磨蹭,什么都看不到!”

    阮晓露:“小乙?”

    她骤然兴奋:“你不会是燕青吧?”

    只打个照面,也不好叫人脱了衣裳验一下花绣。不过细数整个北方武林,脸又不磕碜,又有一手相扑绝技的,似乎总共也没几个人?

    此时已经有喽啰认出了另一个骑驴的客人。但见他身长九尺,眉分八字,目炯双瞳,威风凛凛,一身斜纹缎子布衫,一派富贵之相。

    有那认得的喽啰道:“这不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卢员外!什么风把您吹到此,俺们没接到您的回帖呀!”

    卢俊义笑道:“家中杂事太多,拖延了些。卢某不请自来,诸位好汉不会怪罪吧?”

    喽啰一片阿谀:“怎么会!我等都等着看员外身手,偷学个三招五式,一辈子受用无穷哇!”

    卢俊义又道:“这是我的小厮燕青。学得几式拳脚,便既到处炫耀。让各位见笑。”

    阮晓露眼睛一亮。果然是卢俊义和燕青这主仆俩!

    一个高大,一个玲珑,并排行在一起,堪称最萌身高差。

    只不过,两个人似乎都有点拖延症在身。梁山一早就大开山门,游客都进场完毕,女子相扑已经赛完了,他们还慢悠悠的走在山路上,甚至还停下来看热闹。

    确实,两人就是奔着看热闹来的。手腕上都系着青色手环,并没有报名任何项目。

    卢俊义催促:“小乙!赶紧走!磨蹭什么?”

    燕青连忙拾起地上担儿,叫道:“就来就来。”

    阮晓露冲他后背叫道:“一定要上场比试!去临时报名的摊位登记一下就行!你这本事绝对能拿个名次!”

    燕青双眸微亮,一张脸灿如云霞,不太相信地笑道:“我?”

    阮晓露心想,这个燕小乙真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哦不,应该说,架打得太少,对自己的实力没有正确的认知。

    卢俊义却回过头,中气十足地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就你那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功夫,还想上去比赛?能学人家几招就不错!你以为你撂倒那个黑大汉,显本事了?这黑大汉明显是被全山追捕,逃来逃去,已然体力耗尽,让你撞上而已。须知天外有天,这世上多的是一门心思钻研武艺的高人。不像你,整日三瓦两舍打哄,心思都花在没用的杂玩意上,能练出什么武功?趁早收了那卖弄的心思罢!”

    燕青眼里的光芒暗淡下去,小声道:“是,主人。”

    卢俊义本人武功绝顶,又将燕青抚养长大,算是他的监护人。他断言燕青“武功不行”,倒也有他的底气。

    卢俊义说话霸气十足,不像个主人,更像个爹。

    而燕青的神色温顺而驯良,像个时常被打压的小孩。

    张叔夜在山轿里催促:“既已无危险,姑娘,那就走吧!”

    阮晓露心说,我要看燕青脱膊摔跤!

    不过,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跟上太守的轿子。走没两步,突然大步跑回燕青身边,一拍他肩膀。

    “一个人的能耐,不是他主人说了算。而是他的对手说了算。”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我提你一个招。到‘梁山手信’那里买两瓶仙人酿,你家主人喝了准醉,然后你想去哪去哪,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她从怀里摸出一条红手环,本来是预备明日自己参赛用的,一把塞燕青手里。

    “到了梁山,人人平等。”她语带暗示,笑道,“你是好汉,他也是好汉。好汉不挡好汉的路。”

    说完,扭身就走,追上张叔夜的轿子。

    燕青握着一条花里胡哨的红布手环,望着这来去如风的姑娘背影,若有所思,将那手环藏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