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见星星的她 正文 Chapter4 人间浮华
舒瑶将车开到戏剧学院后面的公寓楼，临时找了一个停车的地，正要下车拎行李箱，汤贝贝已经自己搬下了两只大号行李箱。然后，拿出手机在洛杉矶的三人群里报个平安，顺便发了一个红包。
群里，回应她只有张医生，抢红包的人也只有张医生。张安硕抢了一块钱，留下的红包大头……没人要。汤贝贝叹了一口气，剩下的199如果可以退回她的账号也是极好的。
上楼放好行李，汤贝贝拿出两份伴手礼，一份是给舒姐姐的迪奥香水，另一份自然是给她哥的；拍了拍手，准备出发去吃饭，舒姐姐温柔提醒她说：“还有时间，换身衣服。”
汤贝贝看了看身上穿着黑色羽绒服说：“我昨天登机才换上的。”
舒瑶不再勉强她。
再次上车，汤贝贝明白舒姐姐为什么让她换身衣服；停车之时，季柏文也刚到餐厅，正衣冠楚楚地从司机开的车里下来，一块下车还有他的女朋友。
汤贝贝仰了下头，突然有些不想吃了。驾驶座舒姐姐拍了下她头说：“下车了，贝贝。”汤贝贝推开了厚重的车门，利落地跳下车，看向前面手挽手的两人，露出招牌酒窝笑：“哥，好久不见……”
“程姐。”待两人走近，她又补了一声招呼。她哥旁边这位女人身材纤细高挑，头发乌黑笔直，大名程莹莹，和她哥已经交往多年。
虽然都是ABB名字，她和程莹莹并不熟；同样，程莹莹也更愿意跟季子珊打交道。
“季总。”舒姐姐一块上前。
“进去吧。”季柏文看了眼舒姐姐说。
舒瑶只是递上悍马的车钥匙，开口说：“既然贝贝已经送到了，那我先回去了。”
汤贝贝转头看向舒瑶：“舒姐姐不一块吃吗？”问完，汤贝贝也觉得自己问得不妥。今晚这顿饭她都不想吃，居然还拉舒姐姐下水。
“不了，我等会还有事。”舒瑶望向她说。
“谢谢替我接送贝贝。”季柏文客气地道谢，但车钥匙没有接，“我这边有司机，车你先开走，明天开到公司就行。”
舒瑶一时难为。
汤贝贝明白舒姐姐难为的地方，舒姐姐住的居民楼哪有停车的地方，何况她哥这辆车又这样招摇。“这样吧，钥匙我拿走，借我开两天。”汤贝贝出声说，拿过了悍马车钥匙，放进了自己口袋里。
季柏文对她这种强盗行为没话说。汤贝贝折回车里，拎了一个袋子下来。
等舒姐姐拦下出租车，汤贝贝拎着李维斯袋子进了这家S市有名的米其林餐厅，刚坐下，程莹莹先说起来：“刚刚车里我还跟你哥建议，选个中餐厅，你刚从美国玩回来，肯定不想吃西餐。”
“可不是嘛。”汤贝贝扬起笑脸说，“不过这些天我在洛杉矶有口福，吃的基本是中餐，反而没吃几顿牛排大餐。”
“是吗”
季柏文问她：“腿好了吗？”
汤贝贝点头，一边看餐单一边回答：“上个星期就好了。”
“那怎么不早些回来。”语气有些责怪。
汤贝贝抬起头，悠悠道：“我又不是你这种空中飞人，不多待几天怎么好回本呢。”
然后，她拿起带来的礼物，递了过去，“给，礼物。”
季柏文接过这个李维斯的袋子，看了眼里面的男款牛仔裤，一点也不意外。还好，至少还有礼物，没有完全忘了他这个哥。
“贝贝……你怎么给你哥买李维斯呀？”比起她哥，程莹莹哭笑不得地说。
“啊，我哥不穿李维斯吗？”汤贝贝拧了拧眉头说，“这是我跟着两位留美男医生一块买的最新款，他们都穿得很好看。”
季柏文无话可说。
程莹莹抿抿唇，不再说话。
对于程莹莹，汤贝贝不是讨厌，就是不喜欢。当然感情是相互的，程莹莹对她也是这样。比如说程莹莹不喜欢她哥将时间花在她身上，她也不喜欢程莹莹的虚伪相待。虚伪就虚伪，演技还不够好，交流起来就生分了。
没错，程莹莹不喜欢汤贝贝，只是心里不喜欢，也不好得罪这位姓汤的小祖宗。今晚一块吃饭，也是她主动加入进来。不知道是不是汤贝贝话多戏多，每次三人见面，她这位女朋友更像一个局外人。程莹莹无聊刷朋友圈，看到季子珊刚发了一条实验室干活的朋友圈，留了个言：“明天就是周六，出来换换心情吧。”
汤贝贝也玩起了手机，看到洛杉矶群里的红包已经被沈时领了，好笑地摸了摸鼻子。
季柏文瞧了她一眼，问她：“沈时还好吗？”
说到沈医生，汤贝贝也问她哥一件事：“哥，你和沈医生交情怎么样呀？”
季柏文：“还行吧，不过我们也多年没见了。”
什么？多年没见了？？？
“那你还把麻烦丢给人家！”汤贝贝睁大眼睛，想了想，“我不管，沈医生那边的人情是你的，不是我的。”
季柏文：……
晚饭回去，汤贝贝躺倒在学院公寓的小床，跷了跷腿，莫名有些想念沈时那张冷淡风格的大床。她拿出手机上淘宝，找到了一款相同样式的床单被套，下单购买……
后面两天，她都在剪辑洛杉矶留美学生视频。
童老板再次找她，十万火急地催她去一趟他的工作室。下午，汤贝贝出现在童老板面前。
童老板原本是戏剧学一位话剧老师，因为这几年IP热干起了剧本行业，身上结合着艺术主义和金钱至上两种气质。原先她也恭敬地称他童老师，后来发现童老师越来越像商人，直接称呼童老板了。此时此刻，童老板朝她比划了一个数字，说：“一集这个数，接不接。”
汤贝贝哇了一声，没想到她美国去了一趟身价就翻了好几倍。
“因为你现在是大名鼎鼎的汤三哥啊！”童老板笑眯眯坐下来说，“十万一集还低了呢！等下个剧本，我再帮你谈到这个数。”
疯了吧，抢钱呢！汤贝贝提醒童老板说：“《XX传》口碑不是不太好吗？”
“的确，我们的《XX传》口碑一般……但是收视好啊！双台破2呢！”童老板越说越激动，“昨天我和一位制片人聊天，她说以后剧本都指定你写，说你是收视旺体。”
真是一个令人无法理解的世界。
“有时候我们这圈子也是挺迷信的。”童老板解释说。
只是新剧本汤贝贝并不想接，因为又是一部大玄幻。她在童老板工作室晒了会太阳，再次想到前晚和沈时聊的天。
沈时问她会如何选择，她是这样回答：“如果我是你，我应该选择回国吧……大神在哪里都是大神，而且像沈医生你这样的人才留在美国真的太便宜老美了。”
她只是说出自己的简单想法，听起来却像是道德绑架。
“我不是什么人才。”沈时笑了下，语气带着一丝自嘲。
清华毕业的说自己是庸才，被清华崇拜的大神也说自己不是什么人才。既然大家都这样谦虚，她也没办法自夸了：“那我这个写烂剧的人，都不配在这个世界活了。”
“《XX传》吗？”沈时冷不丁说出烂剧名字。
她那个尴尬，原来沈时知道《XX传》是她改编的啊！后面，她和沈时聊了很久，聊到她都有些忘形。和一位高端精英聊天是一种什么感觉，感觉自我认知和人生追求都有了重新定位。虽然那晚……基本都是她在述说被网友们批判的忧伤。
汤贝贝拒绝了这部十万一集的玄幻剧本，理由是：“我想写一些有深度的东西。”
童老板：“贝贝，你可别想不开啊。”
什么意思嘛，她有了高尚的追求反而变成了想不开了？
不过，童老板还是比较照顾她，既然她想写有深度的东西，拿出了三个正剧剧本给她挑选，一个历史剧，一个抗日剧，还有一个医疗小说的改编剧，小说名称——《人间浮华》，作者：大丁。
汤贝贝选择了最后一部。
第二天，童老板便联系了《人间浮华》制片人，制片人又联系了大丁老师，四人约在漫咖啡见面。
《人间浮华》是一部以叙事医学手法描述医患故事的纪实小说。汤贝贝花了整晚时间读完，整理了一篇读后感和一份改编思路。
熬了一夜，下午见面前，汤贝贝将脸泡进冷水盆清醒一下，擦干后敲开对面一位师姐的门，眯着微微泛红的双眼说：“呜呜呜，帮我化个妆！”
两点半，汤贝贝面带得体的妆容坐在童老师旁边，制片人的对面。至于大丁老师，还要晚十几分过来。制片人跟她介绍了一下大丁老师，不仅是一位小说作者，还是毕业于知名高校的临床医生；由于工作较忙，每次见面都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见面地点也都是安排在他所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
“我们理解。”制片人朝她歉意一笑。
“的确，医生都很忙。”汤贝贝完全理解，前阵子她也接触了两位医生。
“等会你就称呼丁老师，或是大丁老师，但是不能多加一个丁喔。”童老板突然交代她说，猝不及防开起了车。
秒懂童老板话里意思，汤贝贝那个无语——当她傻啊。
制片人尴尬地扯嘴，告诉她说：“主要上次见面的一位编剧就不小心犯了口误。”
她突然有个问题，《人间浮华》已经换了几轮编剧了？
“已经换了六个了。”制片人一脸痛苦。
汤贝贝望了望天花板，转头对童老板说，“等会先不要对丁老师介绍我是谁。”
“为什么？”童老板不明白，随即了然一笑，“难道我们的汤哥是想要压轴？”
压轴个大头鬼……她怕直接交代了她是谁，连谈的机会都没有了！她心里隐隐觉得，大丁老师应该很难搞。
汤贝贝想得没错，大丁就是一位非常严肃非常严肃的……年轻男医生。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丁医生不苟言笑地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抬起手表说，“我等会还有一个诊断会议，大家可以聊半个小时。”
“是这样的，丁医生，上次编剧您不是不满意吗？我们这边又给您换了一位更知名更优秀的……”制片人急着说了起来。
汤贝贝正襟危坐，一时紧张无比，耳后微微泛红。大丁老师瞥了她一眼，回应制片人说：“我对你们圈子的知名和优秀已经有了完全不同的理解。”
“这个……”制片人语塞。
没想到这位丁医生如此直接，童老师打起了圆场：“有时候我们也是要适应市场，毕竟剧本面向是大众观众。”
“适应市场，呵，市场就是被你们玩坏的。”丁医生更加直言不讳。
“丁医生……”汤贝贝打算自己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剧真的太烂了，丁医生非常有批评的欲望，与她说了起来：“你们身处这个行业，就要有行业精神，不要什么赚钱就拍什么。前阵子那部《XX传》就是一个例子，编剧貌似叫什么汤三哥的，不知道你们知道他不？”
汤贝贝：“……”
童老板：“……”
制片人已经站起来：“我去上个洗手间。”
“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丁医生问她，露出跟她有些面缘的样子。
汤贝贝：“我……”
如果原先她只是紧张，现在她完全是心灰意冷肝肠寸断心如刀绞意气消沉……几乎耷拉着嘴角，她望着丁医生，幽幽地说：“我就是刚刚说的《XX传》的那位编剧，汤三哥……”
半晌的沉默——
“对不起。”丁医生道歉，声音很快。
汤贝贝摇摇头，没关系，反正她也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伤害了。
丁医生真的有些尴尬，解释说：“光看汤三哥名字，我还以为是一个男的……”
汤贝贝扯了扯嘴，恢复了笑意吟吟说：“同老师相反，我看到大丁就知道您是男性。”
“为什么？”丁医生问。
“咳。”童老板猛地拉了下她衣角，可能觉得她是要回击一番。
汤贝贝抿着笑：“因为你的笔名一看就非常的大气，和……坚硬啊。”然后，她递上了自己打印出来的改编思路，虽然知道没戏了，还是恭敬道：“丁医生，这是我整理出来的改编思路，即使你不喜欢《XX传》，我还是希望你能看看我写的改编思路。”
“好……”
拿走她的改编思路，丁医生告别了，临走前不忘继续要朝她补刀：“汤……三哥小朋友，虽然我很欣赏你的做事态度，但是我还是没办法认同你的专业能力。我做事一向比较谨慎，所以要选择一位更专业的编剧操刀完成《人间浮华》，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理解……但拜托不要再说了！汤贝贝仰着脑袋：“丁医生，再见。”
“好，有缘再见。”丁医生朝她颔首。
汤贝贝：……还是希望没缘吧。
“对不起，贝贝……”丁医生离去后，制片人终于从洗手间出来，歉意地与她道歉。
“没关系。”
“丁医生就是这样的人。”制片人也是很头疼，像是要弥补她，对她说，“好脾气的作者就比较好沟通，我这里还有一位大牌作者，虽然大牌，但是性情温和，同样也是知名高校毕业，你要认识一下吗？她叫黑土。”
汤贝贝：“也是男作者？”
制片人：“不，女作者。”
汤贝贝：“写什么的？”
制片人：“推理悬疑。”
汤贝贝拒绝了制片的好意：“不了，我暂时不想同高智商人士接触了。”
童老板：……他可怜的汤三哥！
本想追求深度，结果却被深度抛弃。汤贝贝回了一趟周庄，带上了大包小包的礼物；不需要到客运中心买票，直接报了学校旅行社的周庄一日游。回到周庄，汤贝贝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美膳楼，大大咧咧进门，随手将礼物放在大堂方桌上，坐下来喝起了茶水。
“美女，吃点啥？”不远处倚靠柜台的赵哥拿着一个ipad玩着，抬头一瞧，惊喜出声，“贝贝……你回来了？”
汤贝贝灌了一杯茶，对赵哥说：“赵哥，你让王叔给我炒个蛋炒饭好吗？”
五分钟之后，汤贝贝一边吃着蛋炒饭，一边回答老汤问题。老汤以前是周庄第一哥，如今是周庄第一叔。作为一个曾经响当当的男人，现在的一家之主，长得也威严又高大，但汤贝贝并不怕他，从小就不怕。因为她才是家里的那个小霸王。
“对，没错……我是去了一趟洛杉矶，但是我是去采风啊。”汤贝贝回答老汤说，没有多提，直接把买回来的礼物展现给老汤看，“爸，你猜我给你买什么了？爱马仕的皮带！”
老汤朝她摆脸：“你知道你独自去美国，你妈有多担心你吗？”
就是知道他们会瞎担心，她才没汇报啊。汤贝贝继续喝蛋花汤，露出一个卖乖笑脸：“善善呢？”善善就是她的妈妈，曾经的周庄第一美人，用老汤的话来说，他和善善从小青梅竹马小学同桌天生一对……
中间……省略她妈和季叔叔的那一段。
和老汤不一样，她妈对她更严苛一些，但是善善长相太秀丽，生气也没什么严厉模样，所以她就在一个无比温馨的家庭氛围里甜蜜长大了。
“买了那么多东西，是不是又花你哥哥的钱了。”善善来了，面对她买回来的两套高级护肤品，第一句就是问她有没有拿她哥的钱。
汤贝贝连忙摇头：“没有啊，每次哥要给我钱……我都没要。”后面一句，有些心虚。
善善摇头。
汤贝贝偷偷叹了一口气，夹在她妈和她哥之间，有时候她也很为难啊。
除了给老汤和善善带回了礼物，汤贝贝给店里了每位伙伴都带来了一份小礼物，礼物不贵，重在心意。还有两包美国花旗参，是给王叔的。
在丁医生那里遭遇了创伤，汤贝贝回周庄自我放弃了好几天，每天穿着睡衣玩游戏看电影，和点自家店里的外卖吃，期间唯一干的正事就是剪辑美国留学生视频。大概是没见过她这样长时间宅在家，老汤都看不下去了，商量着对她说：“闺女，要不你还是出门采采风吧。”
她不为所动，躺在**闭着眼说：“不要，我要继续待在家里享受爸妈的温暖。”
“那就给我起来遛一圈！”
汤贝贝再次回到S市，已经快要十二月底。
她接到了童老板的电话，手机里童老板对她说：“三哥，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老童真的十分看好你，赶紧回来吧……需要你啊。”
汤贝贝拒绝：“谢谢……不过我不想写剧本了。”
“那你要做什么？”
汤贝贝提醒童老板说：“你忘了我所学的专业吗？”
她学的可是导演专业，当年也是在千军万马里考入S市戏剧学院导演系，她也是怀抱过热忱梦想的。她堂堂一个未来大导演，写什么狗血剧本！她要重新定位自己，她要重新包装……她要去当导演……
童老板挂上了电话。
半个小时，童老板再次打来电话，开门见山地说：“一个热门行业剧要在S市开拍，正缺个副导，要不要去？”
“什么行业？”
“还能是什么行业，当然是你汤三哥现在最感兴趣的医疗行业。”
当天，汤贝贝带着摄像机和笔记本电脑，回到了S市，由于时间紧迫，她都没去美膳楼同老汤和善善说一声，只在微信里留下简短家书一封：“你们的女儿又出门奋斗了。”
老汤觉得自己养个闺女就像养只蛙。
医疗行业剧那边，汤贝贝顺利面试成功，第一时间在洛杉矶的群里分享她的好消息。同时自我鼓励一番：“虽然目前我做编剧比当副导赚钱，但是我觉得人的一生如此漫长，我不应该只为了追求钱。我应该去学习，去充电！一个人只能经受金钱的**，才能真正有所成就是不是？”
半晌，张安硕没回复她了。
“张医生，你怎么不说话了？”
张安硕：“因为我刚刚正为了一点小钱钱和同事换班。”
汤贝贝转移话题：“沈医生呢？”
“噢，他回国了。”张安硕说。
啊，那么快？沈时选择回国工作了。
张安硕：“有个交流活动，沈医生作为UCLA医学代表回国交流一个星期。”
汤贝贝：“哦。”
才一星期啊。
面试结束的第二天，汤贝贝就进组医疗剧《爱都》，开始第一天的拍摄工作。
剧组拍摄地点位于S大附属医院的东部院区，一个去年刚建成的新区医院，建筑和设施设备都非常现代化，这也是《爱都》来这里取景的原因。
而她的最新身份——《爱都》剧组第三副导演。
一个剧组除了坐在监视器前喊“过”和“不过”的正导演，还会有很多副导，分别按照岗位顺序位列第一副导演，第二副导演，和第三副导演等。每位副导演的职能也不同，她的工作就是负责管理整个剧组的群众演员，以及辅助其他两位副导演做好现场拍摄工作。
嗯，汤贝贝觉得自己很重要。
作为一部医疗行业剧，《爱都》的群演很多，他们基本都是扮演来医院看病的病患，其中有可能被烧伤，被撞伤，被黑心老板的机器压伤……
《爱都》第一场戏就是S市中南高速入口发生37辆车连环相撞事故，为了最快速度抢救车祸伤员，剧里的江城第一医院开通急救绿色通道。
此时此刻，机位到位。
等会就要上场的车祸群演A，汤贝贝这边也协调完毕。“开始！”导演下达开始拍摄指令。
立马，化了妆身上洒了大量假血浆的群演A被抬上担架，开始奄奄一息地表演。
好家伙，刚刚还对她说自己新入行会紧张，没想到立马表演得有模有样。同时，身穿白大褂主演们上场抢救，询问意识、感触温度，然后是测量血压，脉搏……
对比主演们身上穿着的白大褂，不得不说，沈时仍是她见过穿白大褂最好看的男人。
第一场戏拍摄结束，汤贝贝回到群众演员那边，按照剧本内容对群众演员进行解说，告诉他们等会怎么上场，怎么演绎一位车祸伤员更逼真。
她和一群“车祸”伤员接触，身上不免也沾上了不少假血。这些假血都是道具组按照需求制作出来，颜色和质感都非常逼真。汤贝贝见过他们的操作，食红加蜂蜜以及温水按照比例兑制而成，视觉效果和真血一模一样。
汤贝贝看着自己衣服上的血迹，有些渗人，对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季柏文。没想到一向回复信息特别慢的季柏文立马打来了电话——
“贝贝……怎么了！”
季柏文声音里的紧张让汤贝贝觉得自己像是放羊的小孩，走到花坛笑嘻嘻道：“哥……”
她的语气让季柏文松懈下来，然后咬牙切齿骂她：“汤贝贝！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汤贝贝不管季柏文，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哈哈……哥，你猜我现在做什么，我在剧组呢……我当副导演了。”
季柏文：……
“这是一个专业医疗剧，就在S市这边的医院拍摄，所以我就从周庄回来了。”汤贝贝蹲下身，朝季柏文分享她现在做的事情，语气带着一份不经意的自得，“我跟你说，我这个剧组超牛，不管是制作团队和演员都是一线。”
所以，她也是一线喔。这是汤贝贝没有说出来的言外之意。
“导演编剧都超有名，非常有经验。”所以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还有……”
汤贝贝停了下来，因为季柏文那边挂上了手机。特别冷漠地挂断，都不跟她吱一声。
哼。汤贝贝对着手机摸了摸鼻子，就他威风。
一直以来，汤贝贝都知道季柏文对她的学校和专业颇有不满。当年她要参加艺考，季柏文就特别不愿意她考什么导演系，强势建议她学人力资源这种偏向女性化的专业。难道女孩子就不能当导演吗？汤贝贝不服气。
中午盒饭时间，汤贝贝又将假血的照片发到了洛杉矶的群里，果然见过世面的医生就是不一样，张安硕不仅识破了这是食红兑的血浆，还秀了一把化学知识：“如果想要再逼真一些，再加点硫化乳胶。”
行家啊。
“沈医生到了吗？”张安硕微信里问，并@了沈时。
汤贝贝默默地看着聊天框，算了算时间，沈时应该已经抵达S市了，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开机。收起手机之前，她还在微信群里留言：“沈大神，给小弟一个面子，让我请你吃顿饭吧。”同时，也@了沈时。
微信里，沈时一直没回复，汤贝贝也很忙，忙着看《爱都》剧本，忙着在群演里当她的小头目，再次手机响起，她正抱着一堆道具换场地。
“我是沈时。”沈时在手机里自报名字。
汤贝贝走在东部院区新建的疗养中心长廊，特别开心接到了沈时的电话。因为沈时主动打来电话，自然提到请他吃饭的事，可是她还要好一会才能完工。“沈医生，你现在在哪里，等会我来找你吧。”
“不用。”沈时说，很快加了一句，“我应该就在你拍摄的医院，你们的剧组名字是不是叫《爱都》？”
“！！！”
汤贝贝激动得难以置信，心跳莫名地加快着，怦怦怦。“对，我们剧组就叫《爱都》……”她咧着嘴回答。
东部院区主楼的二十二楼院长办公室，沈时正同东部院区的田院长见面，大致地聊了聊双方想法。聊得差不多，沈时侧过头看向落地窗外，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对面楼层停着的剧组车辆，底下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地进出。
田院长解释说：“我们这里是新建的院区，各方面设备设施都很先进，所以很多医疗剧要来我们医院取景拍摄。其实……我个人并不喜欢医院变成拍摄场地，但是没办法，这些剧组太厉害，直接在卫生局那边打招呼，没办法啊。”
沈时回过头说：“这是贵医院建筑漂亮的缘故。”
“沈医生谬赞了。”话这样说，田院长却一点不客气，指向对面两幢楼说，“这两幢楼我们请的是国内最有名的建筑团队设计，去年获得了鲁班奖。用他们演艺圈的话来讲，鲁班奖就是中国建筑业的奥斯卡。”田院长说得详细，主要怕沈时在国外太久，不了解国内情况。
沈时笑了下。
“当然，我们现在拥有这样的基础设备，也是这些年国家越来越注重文卫。”顿了下，田院长说，“沈医生，我作为东部院区的院长，再次诚恳邀请你回国加入我们的医疗团队。今年我们也展开CAR-T免疫疗法的研究，后面的临床试验真的非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人才”这两字沈时前不久在另一个人那里听到过。只是这些年过去，他对人才两字没有了任何感觉。
“年后，我会同贵医院的人事科联系。”
沈时很少上手机微信，因为有人在群里异常活络，他也总能知道她的近况，一下子要改编新剧本，一下子又进组当起了副导演。必须承认，汤贝贝是他见过的精力最旺盛的女孩。
他下楼来到对面剧组的拍摄场地。外面围着红线，他没有进去。
远远地，摄影机前的汤贝贝已经看到了沈时，挥起了手。不知道是不是她戴着帽子，沈时没注意到她，她跑向他，漾着笑脸。
“沈时……哥。”汤贝贝立在沈时面前，不小心叫出了他名字，在后面加了一个后缀。
沈时不在意称呼，瞧了瞧面前人这一身穿着问：“在忙？”
汤贝贝摇头：“再收拾一下就好了。”就在这时，第二副导演朝她使唤道：“新来的，过来搭把手！”
汤贝贝：……官大一级压死人喔。
汤贝贝回头瞧了眼第二副导，第二副导也对她很无语，不好好做事居然跑出去撩帅哥。
“现在还早，我也要在这医院继续看看，等会再来找你。”沈时对她说。
汤贝贝露出更灿烂的笑容：“今晚我一定请你吃一顿特好吃的。”
“嗯。”沈时扯了下唇。
事实上，沈时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别人请他吃饭。
临近冬至，夜幕降临得特别早。等汤贝贝结束工作，整个天色都已经黯淡下来。她看了看时间，还是五点一刻，脱掉了沾血的外套去找沈时。幸好今天她穿得多，外套里面还有一件马甲背心，多口袋的款式。
对，就是导演们最爱的那种小马甲。
一块走在东部医院外面的人行道，沈时临时接一个电话，她等在旁边，隐隐听到了一声跟她同款的——“沈哥哥”。
呃？季子珊？
隔着深冬入夜前微微刺骨的冷风，汤贝贝听出了沈时手机里的女音是谁。是的，她见过季子珊，自然能听出季子珊的声音。
电话里，季子珊也要请沈时吃饭，沈时拒绝了：“不用了，子珊。我已经有约了。”
有约了……汤贝贝回味了沈时的话，内心骄傲地抬起了头，转了转眼珠子。嘿嘿，请客吃饭这种事情呢，有时候并不看谁的面子大，也不看谁和谁更熟，完全只是看——谁先下手为强。
只是说到请客，汤贝贝也不知道请沈时吃什么，她知道S市一些贵的餐厅，因为季柏文带她体验过；也知道S市哪里有最好吃的平价馆子，平时她和同学都会三三两两地外出觅食。
所以到底选贵的，还是好吃的？汤贝贝一时纠结，然后问沈时：“时哥，你可以吃日料吗？”
沈时并不挑食，点了下头：“可以。”
因为听到那声同款沈哥哥，汤贝贝对沈时的称呼换成了时哥。沈时虽不在意称呼问题，但是有人这样换来换去地称呼他，还不如直接叫他名字。
“如果别扭，就直接叫我名字。”沈时说。
“不行啊——”汤贝贝摇头，抬着眸看向面前人，“你大我那么多，叫你名字多不礼貌。”
沈时没再说话，也不再要求什么了。
戏剧学院附近的日料叫作秋子居酒屋，一家典型的日系居酒屋。店里地方虽小，但是装修得别具一格：原木的吧台，陶质的碗碟，深色的实木地板延伸到悬挂着暖帘的二楼，墙面挂着各类秀美的仕女图。店里进来的门是小门，门口挂着精美的红色小灯笼，古朴清雅带着一份影影绰绰的美感。室内的灯光也偏黄光，照得整个空间彩色饱满又温馨自然。
因为环境小资而有趣味，这家店算是她戏剧学院附近的小网红店。今年她还在这家居酒屋给表演系的女孩拍过片，老板以前也是戏剧学院的师哥。
重点是，她带朋友来这里吃东西，可以打折。
沈时坐下来，汤贝贝笑吟吟地递上餐单。
“这里你熟，你来点吧。”沈时说。
“好。”
日料分量少，汤贝贝一口气点了好多，沈时提醒说：“我午饭吃得晚，不用多点。”
汤贝贝抬起头：“我午饭吃得早……”而且，她在剧组干了一天的体力活，今晚不吃多点，明早可没有力气继续扛道具了。
沈时由她了。
汤贝贝点了一桌子的日料，和一个寿喜小火锅。面对两盘三文鱼和金枪鱼腩，她对沈时说：“虽然这家居酒屋小，但是食材一点都不输顶级日料餐厅。”
沈时看向盘子里肉色漂亮的金枪鱼腩，的确新鲜。然后，拿起了筷子。
汤贝贝也开始吃最爱的招牌卷，手机震了两下，张安硕在微信里邀请她一块吃鸡。没有犹豫，汤贝贝拒绝了张医生的邀请，理由是：“张医生，我在忙……”
“哎，好无聊啊。@沈时你现在在做什么？我找汤妹打游戏她居然说在忙。”半分钟后，张医生又在群里@了沈时。
沈时拿起手机，查看洛杉矶的群消息。
汤贝贝默默低下头。
“我也在忙。”沈时回复张安硕。
汤贝贝抬起头：“吃东西的时候不方便打游戏。”
沈时嗯了声，放下手机。
群里，耐不住寂寞张安硕同时@她和沈时两人说：“沈医生，昨天汤妹说要请你吃饭，你看到消息了吗？”
她和沈时默契得都没有理会张安硕……不知道为什么，汤贝贝有些小刺激。以及，小小的**漾。感觉就像她和沈时关系更近了一些。
汤贝贝想起傍晚季子珊的那通电话，仗着自认为和沈时关系近了那么一点点，直接问了出来：“沈医生，你也认识季子珊吗？”
“嗯，认识。”沈时回答说。
刚刚等车的时候，他叫出季子珊的名字，也就是觉得没有瞒着的必要。他不仅认识季子珊，沈家和季家还颇有渊源。
就是不知道，汤贝贝对季家是什么想法。
汤贝贝对季家能有什么想法，事实上在她哥离开周庄之前她对季家根本没任何概念。季家对她来说，就只是她哥亲生父亲的家庭；倒是对季子珊，她有点想法。
她和季子珊同岁，第一次接触季子珊是她小学五年级来S市参加全国讲故事比赛，比赛结束成绩未公布之前，一个不同组的女孩跑过来对她说：“我一定会赢了你的。”
小时候她也是一个不服输小霸王，回应说：“你怎么赢我？你讲得又没我好。”
当年跟她一块比赛女孩就叫季子珊，那天她妈带着她过来，也正好看见了善善和老汤陪着她来S市参加比赛。
再次见到季子珊，她哥已经回到了S市，她中考结束来S市玩，他哥来车站接她，后面还跟着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当年她哥离开了周庄离开了她，她内心深处都觉得季柏文应该是她一个人的哥哥，但是那趟游玩后，她明白了她哥不是她一个人的哥了。
同样中考毕业的季子珊，已经变成了一个话少冷感的倨傲少女。
总的来说，她和季子珊不熟，由于两人拥有同一个哥，又多多少少有些接触。加上双方身份比较特殊，每次接触起来也都比较生硬。
“沈医生，你和季子珊熟吗？”汤贝贝问，乌浓的眼瞳中捎着一丝凝思的神韵。
沈时没有直接回答熟不熟问题，换了种方式实话实说：“以前我们两家住得比较近。”
沈时这样说，汤贝贝基本明白了，小声说：“……青梅竹马啊。”
沈时差点被芥末呛了一口。抬起头，视线几乎望进面前这双乌浓的眼睛里，默了会，提出不同理解：“青梅竹马不应该是一块长大吗？我都大你那么多……自然大季子珊很多。”
嗯，对噢。汤贝贝一双笑眼瞬间凝成小酒涡，停留在年龄问题想了想说，“那你差不多是看着季子珊长大吧。”
这个发现，还不如两人是青梅竹马呢！
“我在美国待了十二年，怎么看着季子珊长大？”沈时问她。
……这是一个数学问题。
汤贝贝觉得今晚自己脑子有点笨，不仅反应慢，还频频出错。刚刚她在想，如果沈时真的和季子珊很熟，后面她就尽量少联系沈时。
她和季子珊同一个哥哥已经很别扭了，还要结交同一个朋友，多没意思。
第二天，《爱都》拍摄室内戏，一群主演医生在会议室进行了激烈的争辩，对某位病人的病情提出了不同的医治方案。
这是一出张力十足的重点戏，导演连续叫停了好几次都不满意。
有时候演员演技不够可以用拍摄技巧弥补，中间休息的时候，汤贝贝拿着一个苹果递给导演，开口说：“王导，吃苹果。”
王导接过她的苹果，放在了监视器旁。
汤贝贝半蹲旁边：“王导，我有个想法……”
“说。”
她开始进谏：“等会我们拍摄这个场景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先用水平以上的视觉拍摄，接着降低摄影机高度，用水平视线拍摄中间的部分，最后就用水平视线之下拍摄医生对峙的画面，这样会议室的墙面就会显得狭窄，形成一种封闭感——”如果镜头里的空间逼仄了，人物之间的冲突会不会就紧张了呢。
这样，主角们的张力也就……有了。
汤贝贝越说越轻，最后触及到王导看她的眼神，停了下来。
“继续说，继续说。”王导要求她。
汤贝贝摇摇头，不敢了。
“来！”王导又指了指自己的位子，“我把我的位子让给你，你来坐在这里好好看。”
汤贝贝继续摇摇头，不敢，真的不敢。
“哈哈！”王导演大笑起来，拉着她坐下来，对第二副导说，“调整机子，就用小汤刚刚的方式再拍一遍。”
汤贝贝：……
后面几天，汤贝贝一直在东部医院学习拍摄，前天晚上那顿接近五百块的日料，她就当感谢沈时在洛杉矶对她照顾了。剩下的人情，就让季柏文还吧！至于张医生对她的照顾，她就不用客气了，毕竟最近她有空就带张医生吃鸡。两人完全已经是生死之交了。
因为张安硕和汤贝贝每天抽空都会玩一会荒野行动，张安硕又喜欢直接在群里找汤贝贝，所以最近洛杉矶的群气质发生了很大改变，而且内容单一，几乎每天都是——
汤妹，吃鸡吗？
汤妹，吃鸡吗？
汤妹，吃鸡吗？
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