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见星星的她 正文 Chapter11 秘密在茶园
这个吻，突如其来，令人心颤。
像是春天悄然而至的细雨，天际刹那喷薄而出的晨曦霞光，夜里不经意抬头看到的满天繁星……
整个过程，不轻不重，若即若离。他的心跳压着，她的心跳。
汤贝贝向来是一个跟着感觉来的人，感觉越来越好，便将手放进自己的风衣口袋，踮着脚试图回应沈时。手握了握口袋里的小玩意，试图放松僵直的自己。
慢慢地，她拿出手，环住了沈时的后背，握拳地按着他衬衫面料。
为什么是手心握拳……汤贝贝一时也不知道，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沈时握住她的手，欲要跟她十指相扣，才反应过来，她刚刚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
好像是昨晚免费发到她手里的计生用品……她的天，太应景了吧！
原本前一秒气氛还旖旎美妙，后一秒汤贝贝又恢复了全身绷直的状态，她想悄悄将拿出来的套套放回口袋，不料沈时发现了她的异常，握住了她的手腕问：“怎么了？”
没怎么，没什么。她摇头。
太奇怪了……沈时露出了讶异的神色，一只手揽着她腰，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开口说话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刚接过吻的关系，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
“可以给我看看吗？”他对她说。
沈时是长了一双X射线眼么？汤贝贝依旧紧紧握着拳头，摇摇头——她不能给他看。
沈时笑了笑。
这样一笑，汤贝贝又莫名较劲了，她想自己心虚个什么呢，明明只是随手放在口袋里，刚刚她也是随手才拿出来。
手指徐徐松开，只见一个铝箔包装的计生用品，躺在她掌心里。
沈时挑了挑眉头，一时没说话。
汤贝贝也想不到会这样，转而觉得这个场景非常具有戏剧效果，语气大方又生动地对沈时说：“是不是很惊讶，是不是……很惊讶？”
“还真有一些。”沈时说，接受能力比较高，接吻时候微微泛红的俊脸，也恢复了原本云淡风轻模样。
真不愧是一个神仙级别的男人。
汤贝贝如实交代起来，这个免费计生品，是她昨晚发到手里后就随意放到口袋，刚刚也是不经意拿出来。怕误会，她特别认真地强调说：“不是那个意思。”
沈时笑了，笑意从唇角逸了出来，认可她的话说：“我想应该也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她怎么感觉，沈时这话里话外还透着一份遗憾呢。
蓦地，汤贝贝的脸又红了。
她如此坦白诚实，没想到换来一道调戏。沈时不仅调戏了她，还拿走了她这个免费计生品，理由是：“我想你暂时也用不上，等会我替你扔了。”
她真想抓上沈时衣服，咬他一口，不留情的那种咬！
基本情侣都是先确定关系，然后慢慢牵手，再接吻……而她和沈时，是先牵了小手，再接了吻，最后确定关系。
“所以我们这是在一起了，对吗？”沈时确认地一问。
不然呢！
“所以，你刚刚算是交往之前强吻我吗？”
“我想，应该是同时进行吧。”沈时回答她，说出他的看法。
如果他的追求方式是直接吻下来，那的确是同时进行。汤贝贝突然发现，当沈时玩起文字游戏，她这个写过剧本的人都不是他对手。
她愤懑地抬起头，又触到了沈时眉眼里的笑意，除了笑意还有一丝风流，清风明月的那种风流。汤贝贝承认，这样的沈时更令她心动。
冷静的他，严肃的他，沉稳的他，和现在俊逸风流的他，以后她还会看到沈时更多不同的样子吗？
夜里沈时留到10点才回去，一杯煮好的咖啡他全部喝完。原本晚上他是不喝咖啡，但是今晚不一样。
“反正今晚也睡不着。”沈时这样说。
噢。
第二天，汤贝贝从**睁开眼，觉得今天醒来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嗯，想到了——今天她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早上出门，她选了半小时衣服，才开着小车去东部院区。
不知道是不是过度容光焕发，她从门诊来到MDT综合办公室，一路收到不下三句：“汤导，今天心情很好嘛！”
瞧这话说得，她哪天心情不好了。汤贝贝来到办公室，走进去之前特意拢了拢嘴角，暂时还不能让他们发现。办公室只有黄医生，杨医生和季子珊。沈时还没有过来。
结果她只是随便打了一声招呼，黄医生同样问她：“汤汤，今天看你心情很好，难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好事？”
她是脸上写着“她恋爱了”这四个字么！汤贝贝反应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呢……”
黄医生但笑不语，心想没准昨晚真成了呢。
昨天黄医生为什么好端端让汤汤请客，还不是想办法替沈医生拉线。之所以帮忙拉线，那又是前天晚上的事。她和沈时一块在洗手台清洁双手，她发现端倪后八卦询问当事人：“沈医生，你对汤汤是不是感觉不错啊？”
本以为沈时不会回她，或者找个理由搪塞她，没想到沈医生一边洗手，一边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抿起了唇。
“难道已经在追了？”
又是一声嗯。
一个人面部表情真的能泄露太多信息，黄医生观察了两眼，已经得出猜测：“还没追上？”
又是一声淡淡的嗯。
哎呀哎呀，黄医生立马激动了，像是一个大姐看着沈时说：“沈医生啊，虽然学术上你很优秀，但是追女孩子你可能就没什么经验。”
“的确，经验不足。”沈时搓着涂着消毒液的手臂，自我否定说。
沈医生都这样说了，黄医生自然决定帮忙了：“不过不用担心，姐姐我帮你拉拉线，这方面我的经验比查看肿瘤位置还厉害。”
“是吗？”沈时笑了，磊落地站在黄医生面前，笑了又笑，说了一声，“谢谢……黄姐。”
这一声黄姐，黄医生还能拒绝么？就算昨天没有汤汤提车买车的机会，黄医生也能找出机会让汤汤和沈医生请她吃饭，然后她带着全家给他们拉红线。
所以今早汤汤一过来，黄医生就研究起汤汤的面部表情，一番研究，猜想昨晚是不是已经拉线成功了？不过沈医生这个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黄医生露出了姨妈的微笑。
杨医生抽了两下眼皮，受不了地说：“我觉得黄医生昨晚……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吧。”
黄医生：“没错，昨晚我老公给我洗脚了！”
对面，季子珊一声不吭，安静地坐在杨医生旁边写着病例报告。
很快，丁医生也过来了，手里提着一篮子水果，放在了办公室公用的茶水台说：“病人家属送来的，大家一起吃吧。”
“好啊好啊。”汤贝贝立马起来，拿了一个草莓，注意到丁医生投来的视线，有些不解。刚刚不是他说大家一起吃么？难道他话里的“大家”没有她？
“洗一下啊！”丁昇受不了，嫌弃地提醒道。
大清早，她就被嫌弃了。汤贝贝洗草莓的时候，顺手把所有草莓都洗了一遍，端着草莓回来，看到了前方走来的沈时；朝他发射了一个特别信号，递过洗好的草莓：“沈医生，吃草莓。”有意掩藏的声音，带着一份愉快。
沈时从盘子里拿了一颗草莓，道谢：“谢谢……”
里面，丁昇回头看了眼汤三哥手里那一盆洗好的草莓，觉得有人借花献佛的手段真是……好厉害。
之前只要沈时在办公室，汤贝贝也喜欢在办公室多待着；即使两人没有说话，只要沈时朝她扫过一眼，心情就能雀跃一分。昨天两人交往了，她却想离开办公室了。“草莓我洗好了，你们记得吃啊。”汤贝贝拍了拍手，提着新摄影机，溜了出去。
沈时坐在办公椅背，身体往后仰，靠在了椅背，手中的草莓放在了办公桌前，轻轻搁在一张纸巾上方。那一点红，像是周庄灯会她提在手里的那盏橘红宫灯，晃啊晃，就晃到了他心上。然而动心的那一刻，应该还更早一些。
真奇怪，本以为他这个人对人对事动心都很难，现在想一想，却也觉得特别容易。
汤贝贝在一楼草坪遇到了那天病例MDT会诊见到的大男孩，大男孩长得不算特别出众，她能一眼认出他，主要男孩染了一头金黄的头发。大概一段时间没有重染，黄发和新长出的黑发有着明显的对比。
“嗨……”男孩主动对她打招呼。
汤贝贝走了过去，叫出他：“韩同学你好。”她之所以能叫出男孩姓氏，因为黄医生在办公室提过他的爸爸韩局长，一位缉毒英雄升上来的副厅级局长。
韩同学跟她道歉，关于那天对她发火。另外自我介绍自己叫韩磊，今年刚上大一。
“没事。”汤贝贝摇摇头。
“我真的太抱歉了……”韩磊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了。这句抱歉，应该也不是对她说，汤贝贝忙不迭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安慰说：“你要坚强一些，你妈妈后面的治疗还要靠你支撑。”
“我知道……”韩磊吸了吸气，结果没忍住，整个人蹲下来，掩面大哭。除了哭，他还检讨起了自己，他以前真的太不听话了，他妈说什么他都不听，只顾着自己玩，管家里要钱，甚至嫌弃自己妈妈只是一个家庭主妇。直到他妈突然检查出胃癌，一切都不一样了。
原来家里的饭不是自己能煮熟的，地板不是自己干净的，每周的床单被套是需要有人替他换洗的……他妈明明做了那么多，他还嫌她烦，嫌她啰嗦，嫌她管得太多……
“我好怕，好怕以后再也听不到她的啰嗦了……”韩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脖子都哭红了，冒出了明显的青筋。
汤贝贝蹲下来，轻轻说：“如果你妈妈听到你这样说，她肯定会高兴的。”
韩磊摇着脑袋，哽咽道：“可是，已经太晚了。”
汤贝贝一时也有些无措，只能说着：“还不晚，还不晚……”
有时候，还不晚就像还来得及，是一句汤贝贝自己都没办法认可的安慰话，但是她对上韩磊抬起的脸，仍然确定地点头，“真的，还不晚。”
至少，如果韩磊后面懂事了，他妈就算没办法治疗好，也会很欣慰吧。
韩磊的一番话，让汤贝贝心里也有些触动，其实她和韩磊一样都是不懂事小孩，早习惯了老汤和善善对她的付出，有时候善善对她耳提面命，还觉得善善不太可爱。
下午汤贝贝趴在办公桌给老汤和善善打视频电话，一脸感动地朝他们说了好几句“我爱你们”，视频里老汤咳嗽了两声，对她说：“贝贝……你是不是缺钱花了？”
她是那种只会要钱的蛙女儿嘛！
“我就是突然很想你们，想跟你们说说话。”汤贝贝拿着手机，正要继续卖乖讨好，前面季子珊走进来，她对老汤和善善说，“我要做事了，先挂了。”
“注意休息，每天不要到处乱跑……另外你哥挺忙，不要什么事都找他。”善善对她交代说，语气温柔，依旧是当年气质女神的范儿。
“知道了。”汤贝贝低声说。
可是，有时候不是她找季柏文，是季柏文要找她。傍晚季柏文给她打来电话，说明天周六带她去茶园吃饭，品尝最新的明前龙井。
她可品不了茶，季柏文又说：“顺便替我提醒一下沈时，他也一块去。”
“沈时……沈哥哥也去吗？”
“对啊，他明天休息。”季柏文说。
汤贝贝挂上手机。
昨晚她和沈时确定交往，她提了一个小请求——暂时不要告诉季柏文。
沈时表露了一些为难，但也同意了她，说：“虽然我觉得瞒着柏文不太好，但是我尊重你的决定，等你做好准备我们再对他说。”
汤贝贝觉得自己一时半会是做不好准备的。
第二天，汤贝贝提着一个包包等在公寓楼下；看到沈时的车停了下来，迈着步子走过去，看到副驾驶坐着的季柏文，叫了一声哥。
然后，再称呼开车的沈时：“沈医生，你好。”
一声你好，沈时轻轻笑了下，他单手搭在方向盘，对她说：“路途有些远，要不你坐副驾驶，让你哥坐后面。”
沈时这个提议，汤贝贝差点跪下来，结果季柏文没有丝毫起疑，真把副驾驶让给了她，还丢她一句：“不要磨蹭，赶紧上车。”
汤贝贝惴惴不安地上了车，驾驶座沈时再次侧过身，提醒她：“系上安全带。”
对，系安全带，因为还没开车呢，她已经觉得……好刺激好刺激！
副驾上汤贝贝扣上了安全带，季柏文来到后座说：“空间挺大。”
“是么？”沈时已经开起了车，唇角勾了勾，稳稳地上了前方主路；过了会，转过头对副驾驶的女朋友说，“帮我导航一下。”
“噢。”汤贝贝回过头，还没有开口，她哥已经对她报起了地址，地址实在太偏，又车载导航搜索不到，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导航，想想这一路自己肯定要玩手机，对沈时说，“沈……医生，可以用你的手机导航吗？”
沈时拿出了手机递给她，刚好前方人行道车停下来，他直接替她解锁手机。手抽开时，修长手指不经意划过她的手心。
汤贝贝：“……”
明明沈时不是有意碰到，她已经刺激到快要窒息了；抬眸看了眼中间的后视镜，季柏文坐在靠右位置，双手抱胸，一脸懒懒又漠然地扫视着前方。
然后，他在后视镜揪住了她的窥探，瞪了瞪她。
汤贝贝莫名联想以前上课传纸条的场景。“哥，你还记得王老师吗？”汤贝贝扭过头问。
“老王？”季柏文说出王老师的代号，“怎么了？好端端提到他。”
因为他现在特别像当年的老王！
汤贝贝咬了咬唇，真的想起一件事，开口说：“老王不是有个儿子么？现在也在S市工作，前阵子王老师给我打电话，问我舒姐姐最近有没有男朋友，我想可能是想找我牵线来着。”
一番话，汤贝贝无意间说得洋洋自得，毕竟王老师找她办事呢。
“有病。”季柏文冒出一句脏话，对她的话嗤之以鼻，“老王儿子比舒瑶小两岁，怎么会是你想的那种。”顿了下，加上一句，“汤贝贝，我劝你千万不要找事，如果你……”
小两岁怎么了？汤贝贝有些不服气，不等季柏文说完，用黄医生的话堵他，“现在这个年代，年龄算什么问题。”何况她和沈时两人年龄相差更大呢。汤贝贝转回了脑袋，突然目视前方：“哥……那我找个比我大很多的，是不是没问题啊。”
驾驶座沈时忽然咳嗽了一声，但笑不语。季柏文已经懒得回话，将头靠着座椅，过了会，幽幽地嘱咐一句，“汤贝贝，我最近肝火很旺，你最好不要气我。”
季柏文这句话，完全是叮嘱汤贝贝不要去做什么牵线的事，汤贝贝却听到了不同的意思，心里头更虚了。
车子驶入了A城。下高速之后，沈时走了一条二级公路，一路上山，茶树满山。山腰到山脚全种满了茶叶。低低矮矮的茶株，连成一片看起来颇为壮观。这个时节茶叶刚冒了新芽，同山里的其他颜色变成一幅画，这些碧绿，嫩绿，黄绿，明绿，草绿……一眼望去，分明又融合。
汤贝贝拿出了相机，对着车窗取景，沈时微微侧目，对她说：“要不先停下来拍两张。”
“好啊。”汤贝贝点头，但也问了问后面的季柏文，“哥，可以吗？”
沈时单手搭着方向盘，耐心地等着。
“好吧，拍两张。”季柏文恩准说。
汤贝贝打开车门，快速下车了。
季柏文对拍照不感兴趣，本想汤贝贝下车，沈时会跟他一样留在车里，没想到沈时也打开了车门。算了，他也下去透透气。
“哥，沈医生……我给你们拍一张。”汤贝贝站在五米外，举着相机喊。
“不用。”
“不用。”
沈时和她哥几乎同时拒绝。
好吧，难怪两人会成为朋友，都是不爱拍照的人。可是汤贝贝想在这两山之间拍一张，她对他们说：“那你们给我拍一张。”
季柏文和沈时同时伸出了手。
汤贝贝顿了顿，将相机交到了她哥手里。沈时将手收回，悠悠地放回了牛仔裤口袋，往前走到了两步，伫立在山路边。山风吹着他的白衬衫；随便一站，便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
比起季柏文凌厉的长相，沈时面容更俊雅，气质也更清冷一些。然后，汤贝贝发现了一件事，今天她哥和沈时好像穿着同款裤子，都是洛杉矶黑五买的那件。
汤贝贝拢了拢嘴角，不打算点破撞裤这件事。毕竟，她哥这件，是买一送一得来的……
拍了好多照片，继续上山来到茶园，等车子再次绕过一个山头，终于看到了一个村庄，一个被茶园包围的村庄。村庄都是翻新的老房子，山色浓郁，白墙古朴。
天禧茶园位于最高的山岭，对面是一个山间民宿，前面停满了各种车，基本都是A牌照的豪车。年代变了，现在有钱人都不去大富豪，喜欢上山陶冶情操了。
下车之际，季柏文跟她介绍了下天禧茶园主人的身份：“茶园主人是森善中药多年的供应商，现在儿子接了父亲的班，老江退休后就在这里种种茶叶。”
季柏文这样一说，汤贝贝心里难免有些小别扭，也知道季柏文只是对她说。
没错……因为沈时并不需要介绍。茶园主人姓江，不管是小江先生还是老江，都认识沈时。至于她这位跟班，季柏文没有跟他们特意介绍她，他们就称她小妹。
中午，他们在茶园吃了简易又不简单的饭菜，然后，老江亲自给他们炒起了新摘的龙井，坐在一个大圆锅前面，用手翻炒着嫩绿的叶芽儿。
很快，茶香四溢，明前龙井简略地制作好了。
木质茶座，蒲团上方几人盘地而坐，老江继续冲泡茶叶；汤贝贝有些坐不住，品了两杯茶后，对季柏文和沈时说：“我出去逛一逛。”
“走吧走吧，别丢了就好。”季柏文丢出一句。
哎！汤贝贝提着相机来到外面，立马舒坦了，她往上走了走，看到前面蹲着一个小女孩，跟着蹲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呀？”一大一小的脑袋，几乎挨到了一块。
小女孩抬起头，并不怕生，咧了下嘴，指了指石缝里的蚂蚁说：“Ants.”
现在小孩英文都那么好么！
“麻易——”小女孩又说，咬字很用力，却不太准确。
好像中文不太行喔。
“你叫什么名字？”汤贝贝笑眯眯地问。
“闪闪。”
倒是一个中国名字啊，她还以为会听到一个洋名儿呢。汤贝贝摸了摸小女孩额头的小卷发，扬起最亲切的笑容，问：“你是混血儿吗？”
怎么办，看到混血儿那么可爱，她又想生混血儿了。想起上次沈时对她说中外混血儿很难有蓝眼睛，她特意看了看小女孩的大眼睛，果然里面是乌溜溜的黑眼珠子。
“我不是混血儿。”小女孩认真对她说起来，“我是……中国小孩。”说完，还抬起小手指着前面民宿告诉她，“我爸爸妈妈就在那里。”
好吧。汤贝贝顺着小女孩指着的方向望去，前面花草院里一家子人围着藤桌而坐，最年轻那个应该是妈妈，和小女孩长得也像，至于爸爸……恕她眼拙，她没认出来。主要有两个男人，看起来都很像。原来这个小孩跟她一样是溜出来玩呢。
小女孩长得很可爱，汤贝贝举起相机说：“我可以给你拍照吗？”
“好啊！”小女孩眼睛一闪，特别的高兴。
沈时坐在二楼，视线一转，也看到底下给小朋友拍照的女朋友，身体往后靠了靠，想起洛杉矶汤贝贝给一个美国小男孩拍照的场景。
好像，她还挺喜欢小孩的。
“对了，等会你父亲也过来。”老江对季柏文说，“老季一直爱这明前龙井，原本我还想让你给你父亲带些回去，没想到他要自己过来。”
季柏文喝着茶，没有接话。
老江继续说：“所以说季总你将森善管理得很好，现在老季才有这样的闲暇。不像以前他哪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不然当年他和你妈……”
季柏文突然开口：“今天一块过来的女孩，知道是谁吗？”
老江将视线转向沈时这边，没有说话。
“她是我妹妹，我妈后来生的小女儿。”季柏文说。
“啊呀！”老江有些尴尬，开口说，“我还以为是小时的女朋友。”
季柏文无语，老江这是老眼昏花了吧！贝贝和沈时相差那么大，怎么会是一对？
老江：……他就是觉得很像啊。
然后坐在对面的沈时，实在没忍住，勾起嘴角轻笑起来。
“不好意思，误会误会。”老江举手道。
沈时偏了下头，收了收神色，眼底一点点微蕴的笑意，外面茶园依旧春意浓郁。
做人呢，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尴尬，下午小江看到季柏文和沈时的裤子，开玩笑说：“你俩感情还是这样好，穿一样的裤子。”
季柏文有点想笑，看了眼沈时的裤子……好像是有些相似。
两人一块立在石阶上，面朝着大片茶园，微风徐徐吹来，带着一股清新的茶香，季柏文咳嗽出声：“我这条裤子，是贝贝在洛杉矶给我买的。”解释的同时，带着一份细微的炫耀。毕竟，不是谁都有妹妹给自己买裤子。
沈时当然能感受到这份炫耀，笑了笑说：“我是自己买的。”
季柏文笑了，没想到沈时还能幽默一把，不等他开口，沈时继续说：“黑五的时候，这个牌子牛仔裤买一送一，当时我只想买一件，然后多送了一件……”
不用说了。季柏文已经明白了，敢情汤贝贝去了一趟洛杉矶，就给他捡了条裤子当礼物！
这是怎么了？不远处汤贝贝咬着一根草，看到季柏文突然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下午三点左右，季子珊季叔叔他们到了，汤贝贝选择上楼到房间打游戏，心里有些埋怨季柏文，怎么不说一声呢。躺在**，她在群里邀请张医生吃鸡，没想到沈时接受了邀请。
“沈……医生，你会玩吗？”汤贝贝激动了一下。
“我试试吧，太多年没玩游戏了。”
接下来，沈时向她证明了什么是宝刀未老，不，是利剑出鞘！
群里，张安硕忙完才看到邀请，结果汤妹和沈时已经组了二人团。楼下，季子珊望了眼沈时，只见他端着手机，微微弯着腰，像个大男孩那样机不离手。然而却不让人讨厌，反而沉静得像是一幅勾人眼球的公子哥画像。
他和汤贝贝在一起了吗？季子珊心里默默想着。
在自己哥眼皮底下“**”是一种什么感受，对象还是一个清风雅月的神仙般人物。汤贝贝觉得沈时作为一个男神仙，就算下了凡，也是周身仙气缭绕。
晚上，季柏文带她和沈时到下面另一家茶楼吃饭，留季叔叔季子珊他们在天禧茶园跟江叔一家人吃饭。回来的时候，季柏文被季叔叔叫走了。
“我们去走走？”沈时对她说。
汤贝贝环顾了下四周，只觉得夜色沉沉，凉风习习，的确很适合情侣散步。她一路眼观四方，带着沈时来到了底下的另一条小路。小路很窄，下面除了大片茶树，还有桂子树。
桂子树下，还有一个秋千，她走过去坐下来，沈时站在她后面，轻轻替她推了推。这样的感觉真好！汤贝贝咧着笑，歪过头。
是啊，这样的感觉真好。沈时目光凝了凝，倾下了头。
汤贝贝在秋千上跟沈时接起了吻，她坐在秋千上方，沈时站在秋千后面弯下腰，两人轻轻浅浅地互啄着彼此的嘴。
原本晃动着的秋千，慢慢地停下来，只有风轻轻吹着两人的头发。
夜色迷人，叶子簌簌地发着颤儿。
汤贝贝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正经贝，沈哥哥也不是正经的沈哥哥了。沈时不是神仙，根本就是男妖精……而她是被**的小贝壳，微微张开了嘴。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狗吠，注意到身后站着的一道人影，汤贝贝猛地推开了沈时。动作太多，差点从秋千上滚下来。
汤贝贝承认自己有些杯弓蛇影，只是想到上次季柏文打着车灯照到沈时给她吹气的场景，生怕这个时候季柏文又出现，像教导主任那样举着一个手电筒照过来。
然后她推开沈时再次定眼一看，左边小巷口根本没有人影，只有右边茶园里，一条系着绳的狗狗，不停地朝她和沈时叫着。
沈时同样望着她，站直身，眼里无奈又夹着一丝笑意，月光晃进他眼眸，显得清隽似水，又颇有意味。气质也恢复了原先的光风霁月，俨然又是一个正经的沈哥哥。
“贝贝……你吓到我了。”沈时对她说，声音低沉，但没有任何责备。
“对不起。”汤贝贝立马道歉。
沈时摸了下她的头。像是安抚她刚刚受到的惊吓。
右边茶园里的狗狗又开始叫了，汤贝贝朝它扮了一个鬼脸，狗狗停下来反应了一下，再次朝她吠叫起来：“汪汪汪！汪汪汪！”
“你看，它都嫉妒我们。”汤贝贝指着不远处的这条单身狗，仰头，总结说。
“咳。”
外面，季子珊匆匆地从小路跑了上来，差点心跳猝停；捂着反复起伏的胸膛，竟然有一种差点透不过气的感觉。原来沈哥哥和汤贝贝已经在一起了，刚刚她还看到了两人在……
她俯身喘着气，吃力地平息着身体里的难过情绪，可是大脑依旧浮现着她看到的那一幕：沈哥哥和汤贝贝在接吻，吻得浪漫又亲密，像是情难自控地自然交流，一个仰头，一个弯腰低头。原来她眼里冷静自持的沈时，也会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小心翼翼。明明下午她看到他们两人，还各自玩着手机……
“小珊，你怎么了？”老江询问外面回来的季子珊，见她脸色不对，关心地问了问。
“没事，江伯。”季子珊轻声回答，低头，上楼回了房间。
又过了一会，又回来了两人。各自分开，一前一后，但是走在前面的沈时，明显有意放缓脚步等后面善善的小女儿。老江瞅着这两人，心里实在纳闷，真不是一对儿？
“江伯。”
“江伯伯。”
沈时和汤贝贝各叫了一声。
“散步回来了啊？”老江笑容和蔼地问，看向善善小女儿说，“贝贝，山里冷，多穿点，不要感冒了。”他话刚落下，沈时立马回头看向后面的人。
老江：……
汤贝贝对老江先生道谢：“谢谢江伯伯，我不冷。”顿了下，“我哥还跟季叔聊天吗？”
“对，他们还在楼上说话呢。”老江回话。
“噢。”
汤贝贝和沈时在一楼大堂客厅坐了下来，相隔着两个位置。老江心里发笑，站起来玩笑般地说：“我上楼看我的《三国演义》，你们坐着好好休息吧。”
江伯上楼了，一时间客厅只剩下她和沈时两人。沈时看向她说：“可以坐过来一些吗？”
汤贝贝挪了半个位子。
沈时：……
楼上，季林森还跟儿子推心置腹地聊天，只是说着说着，语气里难免有些火气上来，今天本来大家可以一起吃个饭，他非要带着贝贝离开天禧茶园到别家茶馆吃晚饭！
他这是做给谁看！
“难道我就那么见不得人？不配跟你们吃饭么！”季林森指着儿子，收了收脾气，继续发问，“还是你觉得……我季林森很小气，不愿见到人家老汤和善善的女儿？”
季柏文呵笑出声。
季林森默了默：“没错，贝贝是老汤和善善的女儿，但是我已经这把年纪了，难道还能吃醋不成？柏文，你是不是太低估你的父亲了？”
“我可没低估你。”季柏文忍不住，泼了一道凉水说，“你现在想吃醋，也来不及了。”
季林森：“……”
季柏文抬起头，不想说暗话，直接挑明道：“我带贝贝到别家吃饭，真不是怕你小气不小气的问题，而是我小气，我计较。”说完，季柏文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咣当。”门已经合上。
季林森直了直腰，良久没说话，眼色沉沉地看向窗外。
外面已是一片苍茫夜色，山风一涌一涌，影影绰绰里，底下的山茶花依旧可辨嫣红颜色，一朵朵高高地挑着。人一旦年纪大了，就没有年轻时候那么爱计较。可是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当年他放下面子去计较，去在意，人生又会不会是另一副面貌。
汤贝贝坐在大堂茶座旁问沈时，为什么老江也认识他？
沈时回答：“我父亲以前是森善的研究员，所以大家都认识。”至于另一个身份，沈时觉得没有必要提及。
“噢。”汤贝贝点了点头，看着沈时的眼睛透着笑意，只是沈时还来不及接收，汤贝贝眼里的情意已经变成了敬意，咳嗽了一声，问起一个肿瘤治疗领域的问题：“沈医生……关于中医治疗肿瘤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沈时背朝楼梯，从汤贝贝突然转换的话题，猜到是谁过来了。压了压唇角的笑意，开口说：“首先中医和西医治疗理念不同，中医讲究系统和经验，西医强调对症和临床试验。”
“可是网上好多攻击中医的，觉得中医是……”汤贝贝真的请教了起来，像个好学生。中西医之争这个问题她是在网上看到的，在MDT办公室根本不敢问，怕顾老听到不舒服。但是她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很多人对现在的中医抱有很大的怀疑态度。
关于中医这些年被诋毁，沈时也想过这个问题，面朝女友说：“相对而言，西医比中医科学的地方在于药物上市之前会进行大量的临床试验，但中医讲配方论调理，什么气虚脾虚，但不能说中医是伪科学。相反，中医强调的系统和整体，更像是人体免疫力提升的阐述……”
“还记得我跟你说抗癌药物研究的几个阶段？毒性化疗，靶向治疗，现在是免疫治疗。”
汤贝贝眼睛一亮：“沈医生，你的意思是……中医的调理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免疫治疗。”
季柏文走过来，见某人聊得这样起劲，面露了一丝欣慰。“好了好了，难得周末过来放松，不要聊这些了。”季柏文出声打断。
汤贝贝转过头，诶了一声：“哥，你怎么来了？”
季柏文撩了下眼皮，凉凉道：“我来了已经很久了。”顿了下，“怎么突然对医学这样感兴趣了？”
“哥，你忘了我现在在拍医疗宣传片吗？”汤贝贝挑眉，回得理直气壮。
沈时扯了扯唇……
汤贝贝在茶园住了一晚，房间不够，原本江伯伯安排她和季子珊睡一晚，季子珊主动要求跟自己妈妈睡，然后季叔叔和江伯伯睡了一晚。
她一个人赚到了一个房间。
汤贝贝心里隐隐猜到傍晚看到的人影可能是季子珊，不过这样的事，既然季子珊不提，她也不好提。倒是，要好好想想怎么与季柏文坦白从宽了。
第二天早上，大家一块下山离开。两辆车，一辆SUV，一辆高级轿车，一前一后从茶园出发。汤贝贝没有再坐副驾，一个人靠在宽敞的后座，看着沿途秀丽的山景。
这个周末南方天气暖和，上山游玩的游客很多，尤其是今天周日，上山的车和下山撞在了一起。没一会，前面山路堵得水泄不通。
沈时提前停下来，保持一段距离。后面季叔叔的车子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个堵法，没有交通警察在场，一时半会肯定要堵在山上了。汤贝贝落下车窗，探出了脑袋，结果堵成这样，前面还有车往上挤。沈时望了望前方，季柏文已经蹙起了眉头。
这个时候，肯定需要有人下来指挥一下交通，这个人无疑需要肝火旺盛，又要有发号施令的能力。汤贝贝觉得季柏文很合适。
果然，她哥看不下去了，正要打开车门——然而，晚了一步，前方商务车里走下一个穿黑色衬衫的帅气男人。他在季柏文下车之前，先下车了。
汤贝贝探出车窗，前面七座商务车也探出一个小脑袋，原来是昨晚看到的那家人。汤贝贝朝小卷发挥了挥手，喊了一声：“闪闪。”
小女孩也看到了她，同样朝她喊：“贝贝！”
季柏文和沈时互看了一眼，没想到堵一会车，有人还能遇到她的小伙伴。
前面商务车又探出一张秀丽的脸，无疑是闪闪的妈妈。闪闪的妈妈对她笑了笑，然后抱住闪闪越来越外探的身子，怕闪闪掉下来。
很快，下车的男人合理又快速地指挥了前面的车辆一一倒退，挪出了几米可以行驶过去的宽度。然后不再多管闲事，上车，车技超高地将七座车子从中间开了过去。
七座车都可以过去，沈时这辆SUV自然可以很快过去，倒是后面季叔叔的宾利车是司机驾驶，开得小心翼翼，生怕磕碰到。
汤贝贝趴在车窗，有些神思恍然。
“在想什么呢？”季柏文出声问，车子已经稳稳地往山下开去，一路山色宜人。
汤贝贝转回头，如实回答说：“我在想……以后我生的小孩会不会也很可爱。”
季柏文一时无语，只有沈时忽地笑了。
汤贝贝微微脸红，继续扭回头看风景。
其实，她刚刚是在琢磨怎么跟季柏文交代——她和沈哥哥恋爱了这件事。她越是琢磨，越觉得她哥会成为她和沈医生两人之间的黄世仁……
季?黄世仁?柏文？
汤贝贝拿出手机，发现童老板找她了，催她快点交白血病女主电影大纲。生活总是痛苦和快乐同时进行，永远不知道下一刻来的是什么。
所以，人生得意须尽欢啊。汤贝贝回复童老板说：“我已经在构思了，下个星期给你。”
然而下个星期……她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构思大纲，因为善善和老汤要来S市了。韩磊的话和舒姐姐的叮嘱，她在东院给善善和老汤买了两份高规格的体检套餐。
周一上午，汤贝贝开着小车到高铁站接老汤和善善，打算给他们俩一个大惊喜。没想到却得到她妈善善的一番质疑。
“真不是我哥给我买的，是我用自己的剧本费买的！”她强调说，有些置气。
“好了。”善善终于信她了，换了一句话说，“那也不能老是熬夜写剧本。”
汤贝贝委屈兮兮说：“我现在不熬夜，我在医院拍宣传片呢，每天朝九晚五，跟医生们的作息一样。”
“跟医生作息一样？”老汤说话了，“那也够呛的。”
“……”
老汤又说起了一件事：“你那个《XX传》我和你妈最近看了，我还在网上搜了搜评价，生怕影视公司都要找你索赔，没想到还给你剧本费，你说他们咋想的？”
汤贝贝原本挽着老汤的手，听到这话恨不得立马甩开，咬牙说：“那他们还要我继续写第二部，你说他们咋想的？”
“疯了？”
坏老汤！汤贝贝耷拉下脸，想到白血病女主剧本，又是一阵痛苦。
她写那种女主飞天修仙的剧本就嗖嗖地快，现在构思现实向的剧情怎么就不行了？明明只是一个网络电影。难道，她的思维真的像网友说的那样，飘得找不着边？
汤贝贝直接带善善和老汤来到了东部院区，指了指对面的高楼说：“我现在就这里面拍片。”
嗯……不管如何，老汤还是善善，对他们的女儿更多是骄傲。独立又聪明，根本不需要他们多操心。
“对了，我要告诉我哥，你们过来了吗？”汤贝贝回头问善善。
“你哥忙，等我们要走了，再说吧。”善善说。
“哦。”汤贝贝有些勉强，顿了下，又羞涩起来，指了指前面的主楼说，“我带你们上去看看吧，我现在在肿瘤MDT科室拍摄……带你们见见里面的专家。”
顺便，见见你们以后的女婿。
手机里，刚刚她和沈时的聊天记录：
“我爸我妈来了，要见一见吗？”
“是过来考察吗？”
“嗯……也算是吧。”
“所以，我是不是快要有名分了？”
这话说的，她怎么感觉有点幽怨呢？
善善老汤的体检要第二天，之所以现在就带他们来东院，纯粹是带他们到她拍片的医院参观一番。毕竟能混到知名的三甲医院拍宣传片，汤贝贝自认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东院的主楼连着副楼，中间是一条长长的过道。她带着善善老汤进主楼，前方田院长正带着一拨人从主楼出来。这样的场景，汤贝贝不好主动打招呼。
没想到田院长先跟她打招呼了，停在长廊笑眯眯地问候她：“汤导，上午好啊。”
汤贝贝瞬间赚足了面子，觉得田院长肯定是看到她爸妈过来，才特意停下来跟她招呼。她也朝善善和老汤介绍田院长说：“这是田院长，我的……执行制片人外加出品方。”
她这样一介绍，田院长笑得更和蔼，一双原本就小的眼睛只留下眼缝儿。
善善老汤一块站在田院长面前，善善对外人一向话少清冷，所以由老汤替她感谢了一番。老汤个高人壮，虽然退隐开起了小酒楼，依旧有当年混江湖的范儿。言谈之间，比起田院长更有一种老大哥的范儿。
她家善善就更像大哥的女人了，性子寡淡却不失礼，微微朝田院长点了点头。
呃，她怎么觉得田院长认识善善呢？汤贝贝瞅了两眼，田院长便带着几位医师走向副楼。然后，善善回过头问她：“元元，你怎么会来这里拍宣传片？”
偶尔，不管老汤和善善都会叫她小名元元。
“沈哥哥介绍给我啊。”汤贝贝如实回话，顿了会，“当然也是我的能力得到了认可，东院才选中了我。”
“我家贝贝就是厉害。”老汤感慨说。
汤贝贝抿唇，拿捏着矜持谦虚的姿态说：“还好吧，我一直是这样啊。”
“……”
汤贝贝带爸妈去了MDT综合科室，本想带他们见一见沈医生，但是今天沈时有门诊；她总不能带老汤和善善去诊室那边找沈时。他的挂号费可不便宜，而且还是肿瘤外科的号。
MDT办公室今天只有丁医生和杨医生，连黄医生都不在。汤贝贝跟老汤和善善一一介绍，不知道是不是善善太漂亮了，汤贝贝觉得杨医生都变热情了。
丁医生坐在办公椅，稍稍回过头，主动开口：“叔叔阿姨……好。”对于一向不理人的丁医生，汤贝贝十分感激丁医生能这样给她面儿。
老汤却觉得自己看起来应该没那么老吧，难道是这位丁医生还很年轻？
比起儿子都上大学的杨医生，丁医生当然算是非常年轻的男医生。老汤坐在沈时的办公椅上，问了问丁医生：“丁医生，你结婚了没？”
丁医生矜傲了半秒：“还没。”
汤贝贝瞅了眼老汤，觉得老汤这个问题不太合适，老汤笑了笑说：“我就好奇问问。”
“杨医生，王春华的病理报告拿来了——”门口季子珊突然出现，因为看到办公室里的两个外人，停下脚步。
“我带你们到其他地方参观参观吧。”汤贝贝对老汤和善善说。
老汤和善善相互对视了一眼，事实上他们不懂医院到底有什么好参观，贝贝却非要带他们过来……
办公室，季子珊想扭过头再看一眼，汤贝贝已经带着她爸妈离开了。她想汤贝贝的家人应该没认出她是谁，可是她第一眼就认出了善善。当年在讲故事全国比赛上，她见过善善一面，后来又在她爸收藏的一张结婚照里，确认了那张美丽的面容。那张红底的老旧结婚照，她爸还很年轻，微敛的眉，挺直的鼻，五官面容和她哥很相似。而她爸旁边端坐着的女人，气质出众，清婉动人。无疑，那是当年的善善。
关于陈年往事，季子珊从来没有多问她爸，当年为什么离婚，又为什么跟她妈妈结婚。甚至她感谢着她爸和那位叫善善女人的不幸婚姻，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有她。
同样，汤贝贝也是这样吧。
汤贝贝站在门诊外，拿着手机看了眼，朝善善和老汤说：“那个，沈医生说要请我们吃饭。”
“啊……沈医生要请我们吃饭？”老汤重复地问了一遍，随后直接拒绝说，“不用不用！太客气了！”
不……不客气，一点都不客气！汤贝贝站得笔直，又说：“沈医生已经过来了，等会就到。”
立马，老汤瞥了她一眼，仿佛是她把沈时揽来，认为她怎么那么不懂事。
“上次沈医生不是来周庄玩么？”汤贝贝心虚找了一个理由说，“现在你们来S市，他请你们吃饭不是很正常？”
“哎呀，沈时真的太客气。”老汤说，动了动高大魁梧的身子，看到了前面走来的沈时，爽利地举了下手，“小时，我们在这里！”
刚刚是谁说太客气了？
沈时在附近的酒楼订好了位子，东院过去有一定距离。四人坐上了车，沈时驱车，汤贝贝主动坐上副驾，悄咪咪地瞅了眼沈时。
沈时微微侧目，两人视线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老汤和沈时聊起了天。
汤贝贝有时候觉得老汤有些话痨，以前善善就说过，他们家就是一个大话痨生了一个小话唠。所以说遗传真奇妙，连话痨都能遗传。万万没想到，老汤跟沈时打听起了丁医生，进酒楼时，老汤突然开口道：“小时，我觉得你们办公室那位丁医生不错喔，感觉很正直。”
咳，没错，丁医生的确是一个很直，很直的男人。
忽地反应过来老汤话里的用意，汤贝贝赶紧拉上了老汤的手臂，来不及了……老汤已经直接说了出来：“你说，那位丁医生跟我们家贝贝，你觉得合适吗？”
沈时蓦地停了停脚步。
汤贝贝差点磕在了酒楼前的台阶上，仰了仰头，心里嗷嗷地叫着要命，她站在沈时后面，透过他的衬衫都可以看到他脊背英挺，肩线平直。
“丁医生吗？”沈时出声，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沉静，将手放进裤袋里，回答老汤说，“丁医生的确很不错……不过，可能不太适合贝贝。”
“啊？”老汤笑脸盈盈。
“丁医生脾气不太好。”沈时客观地评价了一句，目光若有若无地瞥了眼后面的人。
“对……丁医生脾气不太好。”汤贝贝附和沈时说，同时对自家老汤强调说，“丁医生不仅脾气不好，他看我也不太顺眼。”
沈时咳嗽了一声。
东院职工食堂，丁昇打了一个喷嚏，环顾了一圈，问起沈时说：“怎么没见沈医生？”
对面黄医生笑了笑：“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今天她虽然不在办公室，但是回来就从杨医生这里听说，汤汤爸妈过来了。
如果今天中午沈医生还出现在食堂，那也太不上道了。事实上，顶级高材生谈起恋爱来，也比一般男人强很多啊。简直到了步步为营的地步。
下午沈时还有门诊，陪老汤善善吃完午饭赶回到了东院；汤贝贝手机里进来了一条消息，来自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入住信息。
沈时居然把老汤善善今晚入住的酒店都订好了，定在了她公寓附近。可是，他现在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男朋友啊。
没名没分……汤贝贝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些渣？
可是，她真不知道怎么对老汤和善善交代，上次沈时来周庄她还对他们说沈医生是不婚主义，转而她和不婚主义的男人交往上了。汤贝贝决定在老汤善善回去之前，来一场真情告白。当然她还要叫上她哥，当着老汤善善的面，季柏文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酒店，老汤递给她一个袋子说：“这里面有一个护腰，柏文上次扭伤腰也不知道好了没，他每天坐办公室对腰恢复也不好，你把这个护腰给他。”
显然，这个护腰是善善给她哥带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当年她哥从周庄回了S市，她哥和善善两人关系就有些微妙，明明善善对她哥关心得要命，就是很少打电话过去。
“想知道我哥的腰到底怎么样了，就打电话过去问问嘛。”她说。
善善看着她。
好了，她就是受不了这样的美人眼神，拿过护腰说，“我有时间就给我哥送过去。”
不过她觉得对自身形象十分重视的季总经理，可能不会戴上护腰办公。她拿着这手工制作的护腰带，倒是想到沈时一个手术就要三两个小时，弄个护腰会不会轻松一些呢？
“妈，这护腰哪儿做的，你也给我搞一条呗。”她要同样尺寸的男款。
“你不是有一条吗？”善善说。
汤贝贝笑吟吟，不好意思说出来，倒在了柔软的酒店大床；善善温柔地朝她伸手，捋了捋她额头的头发。“妈，我们聊聊天呗。”她歪过头说。
善善浅浅地笑着：“聊什么？”
“聊……要不聊聊你们对未来女婿的期待啊，或者要求什么的。”
善善和老汤：“……”
原本不管季林森还是季妈妈，对未来女婿的期待就是沈时那样的，几乎从头到脚都贴合他们的心意来；可是王晓春已经知道，沈时交了女朋友，这个人还是善善的小女儿。晚上，季柏文被叫回季家吃饭。
对于家务事，王晓春最近有些懈怠，饭菜都是阿姨来做，她开始每天跑美容院，即使五十来岁了，只要一张脸花了大钱，依旧能恢复少许年轻时候的光泽。
“咳……听说你妈来S市了？”饭桌上，季林森特意地问了问儿子。
季柏文抬起眉头，显然他还不知道，他妈过来了。
季林森没再说话，毕竟这张饭桌上还坐着他现在的太太和女儿子珊。突然，王晓春看向季柏文说：“如果来了，应该跟你说一声啊。”
季柏文靠了靠红木餐椅，没有搭理。
“难道是过来见未来女婿的？”王晓春再次开口，冷不防地猜测说。即使，她女儿已经抬眸看向她。茶园那晚，她家姗姗跟她一块睡，她发现珊珊样子不对，反复追问了才知道沈时和汤贝贝在一起了。作为一个妈妈，总是格外心疼自己的女儿。所以今天吃饭王晓春才要提一嘴，“柏文，沈时是你介绍给贝贝的吗？可是，你也知道珊珊一直喜欢着沈时……”
“妈！”季子珊差点打掉碗筷。
王晓春两句话，顿时也让餐桌气氛凝结，季柏文一脸铁青，季林森同样很惊讶。
然后，季柏文站了起来。
季柏文来找沈时的时候，沈时人在球场，身上穿着休闲运动衣。季柏文迎面走来，沈时嘴角微微勾着，心里基本明白，季柏文可能已经知道了。
“聊聊？”沈时开口说。
季柏文面无表情地点头。他也很想知道，这位多年的老朋友，会对他说什么。
夜风拂着球场周围的灌木，树影重重地晃着，前面的排屋，从窗子里透出灯火，昏暗而静寂。沈时和季柏文一块坐在球场的长椅，一个两手握拳，一个双手相扣。
“你那位在医院的看中的人……怎么样了？”季柏文硬着嗓音问。
“已经在一起了。”沈时微抬了下头说，弓着身，声线清润得像是细雨夹风；尤其对比季柏文凛冽如同西北风般的问话。
“呵，速度可真快。”季柏文又说。
“还好，好在我们彼此喜欢。”沈时这样回话。
“彼此喜欢！”季柏文咬咬牙，“那这样的好事，怎么不公开啊。”
“因为——”沈时转过了头，看向季柏文，“因为我女朋友很在意她哥的想法，还在准备如何跟她哥坦诚。”
“坦诚？”季柏文觉得自己牙齿都要咬碎了，“所以要怎么坦诚？”
沈时笑了笑，望向天上的几颗星星，唇角依旧带着一分笑，过了会，开口说：“当然是希望得到哥哥的祝福。”
“毕竟，我们是认真交往的。”话音全部落下，沈时再次将目光定在了季柏文脸上，然后用自己最赤诚的口吻，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讲出了一个事实上，“柏文，我爱上了贝贝。”
很抱歉，他不知不觉被她吸引直到入了迷，就算一开始，他只当她是一个朋友的妹妹。
第二天一早，季柏文出现在东院。
东院体检在康复中心这栋楼，汤贝贝正拿着两份体检单子往外走，原本脚步轻快，面容愉快，结果，抬头看到立在她前面不远处的季柏文。
她反应了一下，转过身，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