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见星星的她 正文 Chapter16 噢，领证了！
……终于，柏文还是帮了他。
不，季柏文帮的不是沈时，而是贝贝，自己的妹妹。沈时依旧是那个步步为营毫无底线的无耻之徒，只是谁让贝贝喜欢他。
如果嫁给沈时是贝贝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她的一个想完成的心愿，他就帮她完成这个心愿。不像小时候，她装睡念了那么多次他的名字，他在S市却一无所知。
季柏文心底这样想着。
况且，沈时本身也很不错，至少知根知底，学识渊博。家里成员也很简单，贝贝嫁过去只需要过好小两口的日子。这样一想，季柏文就直接说出了刚刚那句偏帮的话……
自然，沈时心里也很明白，柏文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无疑是老汤刚刚的那一番话，触动了他。面向季柏文，沈时眼里有笑意，心里同样很感激，甚至有些轻微地嫉妒贝贝和柏文两人的感情，可是作为男朋友，他吃醋的立场似乎不太对。
有人突然倒戈，临时反水，老汤还能说什么，只是更加明确了柏文儿跟他不是同一个阵营的事实上。一个人完全败下阵来了，老汤上楼了，悠悠起身说：“沈时，关于你和贝贝两人，毕竟是谈婚论嫁的大事，我和善善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
沈时应诺：“我听汤叔的。”
老汤离开了，整个大堂只剩下沈时和季柏文，季柏文忽然笑了起来，往椅子一靠，玩笑地问出来：“沈时，我说你是不是真给贝贝灌了迷魂汤？”
沈时也笑了，如果他给贝贝灌了迷魂汤，那他自己大概也喝了同样的迷魂汤吧。
季柏文拿出了一包烟，一时不点燃，待沈时也上楼，才慢慢地打了个火。
一个人坐在大堂，看着对面贴着的奖状和小红花，一排排陈旧的，褪色的小红花，带起了他少许年少记忆；画面重现，贝贝还是小女孩，正面朝墙数着：“一朵，两朵，三朵……”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贝贝都要嫁人了。
季柏文继续想着，从跟着他妈来到周庄生活，到他妈和汤叔结婚，接着贝贝出生，上学，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老房子；他慢慢习惯了周庄的一切，融入到了这个家，甚至快忘了他是S市人，出生在S市……他清楚有一天自己还是要离开周庄回到S市，可是也不知道那天什么时候到来。直到上了高中，有一天放学回家听到老汤和他妈在屋里讲话，他们在商量要不要将他送回季家，原因是不管是高考还是其他教育条件，S市都比周庄好很多。
何况，他本身就是季林森的孩子。他应该待在S市，而不是周庄这个小地方……
有些事他自己也明白，知道他妈和老汤都是为他好，可是那时候听到这些话他心里突然很恨他妈。他心里恨她，也怪她，像是出于一种报复，回S市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要求。
他主动提出回季家的时候，他看到了他妈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和难过，心里有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感，结果转过头的时候，他看到了外面蹲着的贝贝。她在外面等他出来玩，站起来，跑上来炫耀地告诉他说：“哥哥，我画了很大的格子，我带你去看看。”
小手牢牢地牵着他，像是知道他肯定会陪她玩。
他实在没有心情看她画的格子，独自上了楼。他来到二楼房间，站在窗口，刚好可以看到楼下庭院贝贝一个人蹲在用粉笔画的大格子里，她脑袋往上，朝他喊：“哥哥，你真不下来跟我一起玩吗？”
他没有应她。
她低下头，随后又仰着脑袋，重新邀请他：“今天的玩法跟上次不一样，更好玩喔！”
他依旧没理她。
后面贝贝一个人玩起了跳格子游戏，他站在窗旁看着她那样无忧无虑，一个人也能玩得自在快乐，心里羡慕又嫉妒，可是他也很爱她。
更舍不得离开她。
很快，他开始办理转学，每天都在收拾东西。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故意将声音弄得很响。偶尔还要下楼问一句：“我那本辞海在哪儿，我要一块带走。”
终于贝贝知道了他要离开这个家，她从椅子上下来，跑来问他：“哥哥，你要哪儿啊？”她问得关心又紧张，好像明白了什么。
老汤和善善提前对贝贝做起了思想工作，说他只是暂时离开她，贝贝却不明白了，偷偷问他：“哥哥你为什么要走？”他在房间收拾书本，她站在门口，一双眼睛布满了泪水，突然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朝他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哥哥……哥哥，你真的要走了吗？”
他低着头，冷着脸回她一句：“对，我要走了。”
那天贝贝好像哭了很久，可是小孩都是健忘的，第二天她又忘了他要走的事情。直到季林森过来的那天，车子停在外面。
怕贝贝会伤心，老汤提前将贝贝骗到外面去玩。只是准备上车之前，他还是走出小巷，在巷口找到了贝贝。她手里拿着他昨晚给她买的水枪，转过头看到他，开心地朝他跑了过来。
水枪是他昨晚特意带她去买的，给她选了一把最大的，可以让她在小萝卜头里炫耀好久，然后得意洋洋地说出来：“这是我哥哥给我买的！”
他继续带贝贝去买了一罐泡泡糖，整整一大罐。然后，他对她说：“你待在这里玩，我要走了。”
她朝他点头，很听话。却完全不知道他话里“走了”是什么意思。
只是最后他上车时，贝贝还是跑回来找他了，急乎乎的小模样。她没有要那罐泡泡糖，手里拿着他给她买的水枪，飞快地从小巷外面跑了回来。然后停在不远处，叫了他一声：“哥哥……”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像是在哀求他不要走。
他没有理她，转身上了车。
车子离开，他看着后视镜，贝贝一直站在小巷口，手里拿着他买给她的超级大水枪，怔怔地看着他坐上车离开，整个人一动不动的。他不知道有没有哭，因为他快要哭了。
在眼泪出来之前，快速闭上了眼睛……
之后他到季家给他妈和老汤打电话，他问起了贝贝，用随意又轻松的语气问：“汤叔，贝贝有没有提我啊？”
老汤笑呵呵地告诉他：“提了，夜里还提到你呢。”
当时他真不知道夜里提到他是什么情况，最多是睡觉之前念他两句吧……季柏文靠在椅子上，脖子往后压了压。上次泰国出差，他对舒瑶埋怨贝贝越来越不懂事，令人操心。
舒瑶却笑着提醒他：“上次你还说贝贝胆子越来越大，去洛杉矶也不跟你商量。”
他竟无法反驳。
舒瑶低了低头，已经替他分析了出来：“你只是遗憾贝贝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依赖你了。”
……原来是遗憾啊，或许吧，他真的遗憾。尤其是贝贝跟沈时在一起后，看着她越来越依赖沈时，心里的滋味还挺微妙的。
夜里季柏文和沈时睡在一张**，季柏文又对沈时讲了好几件贝贝小时候的事；沈时双手交叠放在后脑勺，嘴角微微抿成一条线，觉得自己仿佛有两个老丈人。
不过，那些属于贝贝的往事，同样一件不落地听完了。
第二天一早，沈时、季柏文带着贝贝回了S市。
昨夜老汤和善善也聊了很久，虽然老汤对沈时说的话有回旋余地，但基本是同意了这桩婚事。就是沈家是森善大股东这件事，老汤怕自己妻子心里不舒服，只好问一问：“善儿……当初沈教授在森善持了多少股份？沈家还是森善的大股东吗？”
关于沈家是森善大股东的事，善善倒是没有太在意，回了老汤几句：“贝贝是嫁给沈时，又不是嫁给森善。就算沈家持有森善股份又怎么样，我们贝贝也不是奔着那些股份去，别说沈时这个孩子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确很不错……”
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他家善善也丝毫不例外啊。
“好吧，那我也同意了。”老汤说。
善善：“……”
这世上最熟悉又可以肆无忌惮面对的人，只有自己的父母。
早上离开周庄，上车的时候看到老汤和善善的神色，汤贝贝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态度，基本是同意了她和沈时的恋情，甚至允许她和沈时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了。
从谈情说爱到谈婚论嫁，汤贝贝也觉得自己这个速度有些快，简直是超速的感觉。悍马开在高速，每到车速超过120码，汤贝贝就从后面提醒季柏文一声：“哥，你又超速了。”
季柏文凉凉地回她：“你家沈时还要赶回医院上班，不开快点，怎么把人准时送到。”
这话说得，汤贝贝顿时没声了，笑了笑说：“那也要注意安全啊。”
副驾驶沈时听着兄妹两人的对话，抿了抿唇说：“谢谢哥……不过不用急，我还来得及。”
哥？！沈时刚刚叫他什么？季柏文双手握了握方向盘，有些好笑，又不想接受好友这份厚颜无耻的讨好。他觉得沈时现在的性情似乎有些回到当年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了。
呵，好笑！
最近对汤贝贝来说，简直是好事连连。东院大门，她和沈时一道下车的时候，突然惊呼出声，不可思议地看着手机黄制片发来的消息——因为公司高层很满意她写的乳腺癌女主角剧本，决定追加投资，将原本只是一部网络大电影升级成院线电影。
一部院线电影，就算小成本，最起码也要三千万的投资。
汤贝贝握着手机，兴奋地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沈时和季柏文，咧着嘴说：“等电影上线，你们一定要支持啊。”
尤其是她哥。不包个场，都没办法体现他的豪气！
可是季柏文对她做的事一向不屑一顾，就算她说了三千万投资，依旧没有打动他，一如既往地泼她凉水说：“你就继续祸害观众吧，等网上被骂的时候可别哭鼻子。”
哼。她要哭也不跟他哭，要在沈时怀里哭。
最近东部院区，尤其MDT科室基本知道了她和沈时恋爱这件事，尤其在她从东屿回来公布了合照后。她以为大家会打趣她和沈时，不过似乎并没有。好像对于一对男女，旁观的人更喜欢在两人暧昧期打趣，真在一起之后了，反而都收敛了。
不过她和沈时在一起，就真成为了东院里好多小护士的情敌，今早还被一个熟悉的拦在走廊说：“汤导，如果不是看在上次你给我拍照的份上，我真想咬你一口……居然那么快就把我们的沈医生拐走，快说快说，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汤贝贝肩上扛着摄像机，快被田护士逼到了墙角，但不影响她嘚瑟地说：“我也不知道啊，是沈时把我拐走的，你们要知道的话，可要问他来着。”
她太得意了，导致跟她年纪相仿的田护士直接朝她伸出了魔爪。结果被一道硬冷的声线打住：“闹什么闹，这里是医院走廊，不是菜市场。”
是丁医生。
现在整个MDT科室，大家最怕的不是最德高望重的顾老，也不是性情淡漠手握手术刀的沈时，而是脾气最大的丁医生。
傍晚下班，汤贝贝跟沈时去一趟沈家。季子珊因为程莹莹约了她，乘坐地铁来到了市中心一家高级餐厅，提着一个美国大众品牌的帆布包坐了下来。
“你还没买车啊？”程莹莹笑着问季子珊。
季子珊喝了半杯水，摇头说：“我还在上学，买什么车。”顿了下，加了一句，“我们家车多得停不下，就算我有需要，开哪辆不是开。”
一句无意的话，有些堵住程莹莹的嘴，笑了笑说：“我就觉得你哥都给汤贝贝买车了……”
“那车不是我哥买的，是贝贝自己买的。”季子珊突然有些不快，继续用话堵住程莹莹。
程莹莹收住了嘴，最近季子珊对她有些不耐烦，可是她却不能对季子珊不耐烦，可是就算季子珊对她不耐烦，还是很喜欢跟她聊汤贝贝的话题。
就算汤贝贝和她的意中人沈时在一起了。
“我觉得汤贝贝跟沈时应该走不远，毕竟两人悬殊太大了……”程莹莹喝着苏打水说。果然，季子珊听到她这话，立马抬了下眸，开口问：“莹莹姐，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子珊，这世上的人都是现实的，为什么你哥和我最后分手了，还不是我的家境配不上你们家，如果我也是你这样的大小姐，我们早结婚了……”这句话，程莹莹说得颇伤心，季子珊想解释，但低下头。
她唯一比汤贝贝强的，大概也就是她的家世了。
紫金花园，汤贝贝不是第一次来，但是沈家她还真是第一次进去，以沈时未婚妻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过来做客。沈教授等在客厅，样子比她想象得要亲切，因为前阵子沈时对她介绍了下他的父亲，她已经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个严格古板的老教授形象。
主要沈时对她说，他父亲性格有些古板。
可是沈伯伯明明很可爱，面容慈爱身材和样貌都跟沈时很像，话也没有沈时说得那么少。
那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沈教授不知道说什么，所以一直在……没话找话。沈教授带着汤贝贝上楼，给她介绍了房子的结构和房间的分布。
汤贝贝听得很认真。
沈教授又开始说了上半年房屋漏水的事，然后总结道：“但是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修好了。”中间，强调了他怎么找人，怎么跟水电工交流。
沈时站在后面，关于修房子这件事他刚回国的时候，他父亲一模一样跟他说了一遍，心想自己父亲大概真的没话说了。就在这时，汤贝贝听完了沈教授所有的话，几乎不用反应什么，扬着笑脸开口说：“沈伯伯，你好厉害啊！”
沈教授顿时笑了，简直是笑开了花，然后谦让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
沈时站在后面，整个人突然明白过来，当时他父亲一直提着他修了房子的事，念念叨叨，他以为是叙家常，原是在求表扬啊……
沈家的大房子里只住着沈教授和保姆岳阿姨，汤贝贝好像更能理解沈时选择回国的原因了，就算他不是一个感情热烈的男人。下楼的时候，汤贝贝看到了沈家的另一个成员，一条可爱的小哈巴狗，它正悄悄地从沙发底座钻了出来，不安又好奇地打量着她。
因为自己属狗的关系，汤贝贝一直很喜欢小狗狗，她来到客厅沙发摸起了这条小哈巴狗，小哈巴性格温顺，相互熟悉了一下之后，很快舔了舔她的手指，汤贝贝咧着嘴，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教授端坐在对面沙发，突然拿起报纸看了起来。沈时站在她跟前，笑了笑。
“它叫什么啊？”汤贝贝又抬头问沈时。
沈时想起前晚结束聊天的时候，父亲跟自己商讨这条狗和贝贝撞名了怎么办，琢磨给狗狗再取一个名字，他提议说：“那不如等贝贝过来，让她给取一个。”
所以，他看着蹲在小哈巴狗面前的汤贝贝，告诉她说：“这条狗原本是小区的流浪狗，前阵子被我爸捡回来，还没有正式取名。”
“啊，还没有名字啊。”汤贝贝瞅着小哈巴狗。
小哈巴狗也瞅着她，尾巴从左边摆到了右边，似乎在求她帮忙取个名儿。
汤贝贝开心极了，摸了摸小哈巴狗的脑袋，觉得它也是大耳朵大眼睛，跟自己还有几分像，回过头对沈时说：“要不就叫——四哥吧。”
汤四哥，跟她一个姓。
沈时差点轻笑出声，对面沈教授已经咳嗽起来，两道咳嗽透过报纸清晰有力地传了出来，汤贝贝关心地扭过头看了眼，沈教授依旧拿着报纸端看，抬了抬手。
呃，难道沈爸爸不喜欢她取的名字么？汤贝贝抬头商量：“要不，我再想一个？”
“不用了，就叫四哥吧。随你姓……汤四哥。”沈时说出了小哈巴狗完整的新名字。
汤贝贝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居然让沈家的狗狗跟她姓，可是汤三哥现在很有热度，她给这条小哈巴狗取名汤四哥，就是让它蹭热度啊。
“好了，以后你叫四哥。”汤贝贝拍了拍小哈巴狗的脑袋，告诉它说，“小名就叫哥哥？”
哥哥……
沈时撇了下头，已经明白汤贝贝取这个名的意图，不过这个小名可不能让季柏文听到。
沈家餐厅，岳阿姨做了一桌子菜，摆满了沈家的老式大圆桌。沈教授不是浪费的人，平时他和保姆两人吃饭，基本都是三菜一汤；就算儿子回来吃饭，也就是四菜一汤。
旁边，岳阿姨笑眯眯地站着，她来沈家当保姆三个月了，还是第一次见沈家这样热闹……
对比季家，今天沈家的灯火可是够亮的，尤其从季家的餐厅看过去，简直是灯火通明。王晓春站在餐厅望了好一会，看得季林森都头疼了，终于王晓春回过头说：“我们家珊珊都难过得不敢回家了……”
季林森有些好笑：“子珊就是跟朋友聚会，被你这样一说，我季林森的女儿就是一个受气包吗？”
王晓春没话了，因为她家子珊可不能是受气包啊。
“我就是觉得汤家这个女儿真的很厉害，找谁不好，找了沈时……”王晓春转了转头，实在忍不住，点评了一句。
季林森靠向红木餐椅，看向自己妻子，冷冷发问：“按照你这样说，你弟弟晓军岂不是更厉害？什么人不能追，要追柏文的妹妹，也不考虑考虑身份关系！”
季林森这番话是带着埋怨，之前柏文将王晓军给揍了这件事，季林森基本是站妻子这一边，甚至为了这件事责备了自己儿子一顿。
事实上责备柏文，也是怕子珊认为他太袒护儿子。
人心本身就是长偏的，季林森清楚自己的心偏向哪边。心里越是清楚，越不会表现得太直接。人到他这个年纪，事业家庭夫妻关系似乎都不太重要，只求一个省心和少事。
偏偏，他有一个不省心的儿子，而他又因为当年的事，对柏文有着很深的感情亏欠。如果当时他不意气用事，柏文性情不会是现在这样，小时候的柏文可比子珊还可爱……如果没有婚变，他和善善的那个女儿也不会保不住。季、沈两家或许还会是亲家。
可是，一切都是如果，只是为心中的遗憾做个假设。
当年他和善善失去了那个满怀期待的女儿，老天早以不同的方式，弥补了她和他各一个女儿，她家贝贝，和他家的子珊……
饭后，沈时带着汤贝贝走在紫金花园，现在正是蔷薇花盛开的时候，玉兰花已经凋谢，长出了绿油油的大叶子。紫金花园是一排排老别墅，独栋和联排错落组合，小区绿化多，容积率很低，夜晚走在小区散步也特别令人心旷神怡，当然最重要的是陪在身边的人是谁。
因为岳阿姨的老公肝癌去世了，汤贝贝问起了肝癌，沈时用最简单的语言分析给她听，然后陈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上——全世界有一半以上的肝癌患者都在中国。
汤贝贝抬着头，面色讶异。之前她也看过一篇报道，上面分类了什么富人癌，穷人癌，把多发于发达国家的癌症归为富人癌，多发在发展中国家的癌症归为穷人癌。
无疑，肝癌和胃癌都属于穷人癌。
沈时对她解释起来：
因为肝癌致癌原因跟病毒，细菌感染和饮食结构有很大关系，尤其是肝炎病毒，HBV乙肝病毒携带者得肝癌的概率是非携带者100倍。中国又是乙肝病毒携带者最多的国家。
饮食方面，喝酒也是主要原因。
“喝酒伤肝。”沈时望着她说。
汤贝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家老汤已经戒酒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癌症，归根到底都是一个概率问题。”
汤贝贝点头，她对这个概率问题的理解，就是会不会倒霉地被老天选中！概率从来都是随机的，就像一个人会走运，也会倒霉。这样一想，每天能健康活着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
汤贝贝牢牢地牵着沈时的手，感受着他掌心清爽的温度，心底忧伤已经被迎面拂来的夜风吹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丝感激。
她仰头看着沈时，路灯灯光抖落下来，眼眸仿佛流动着光。她想表达一下内心的触动，沈时却突然抬起手。她眨了下眼睛，呃……
沈时说了句别动，顿了顿，从她头上拿下一片小小的黄叶。应该是刚刚落在她的发梢……不知道是不是男朋友颜值太高，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汤贝贝心里都暗暗地美了一下。
汤贝贝美了一下，不远处的季子珊却痛了一下，她刚跟程莹莹吃饭回来，提着帆布包下车，结果就看到沈时和汤贝贝双双立在前方。更让她心痛的是，她失落的同时，心底却也认为两人很般配。尤其是刚刚那一幕，不管是沈哥哥还是汤贝贝，两人眼睛像是都长着钩子，深深地吸引着对方。不比沈哥哥看她的眼神，淡漠，温和，客气……
季子珊走上前，尽量大方地打了一个招呼，汤贝贝转过身看到季子珊的时候，想到上次东院洗手间季子珊对她的坦诚，下意识要松开沈时的手。
却被沈时紧紧地抓住。
其实，她觉得季子珊喜欢沈时那么多年，她还跑到她的地盘秀恩爱是不对的，可是谁让沈季两家住对面。如果房子可以移动就好了。
汤贝贝思绪就是那样飘，想起小时候她做过的一个梦，梦里所有的房子都是可以移动的，只是想着想着，她也觉得那样并不好，房子会移动，可是人的感情呢，难道随时随地都能改变和转移吗？就像季子珊对沈时的感情。
“你们继续散步，我先回家了。”季子珊说，转了下头，收起笑意，往前面走去。
“那个……”汤贝贝有些尴尬，面对沈时。
沈时却没当一回事，牵着她绕了一圈，来到了篮球场，抬了抬清俊的面容，随意地说话：“我和你哥常常在这里打球。”
“那个，你和季子珊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汤贝贝还是问了出来，然后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计较。
沈时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吃醋了？”
汤贝贝被问住了，硬着头回答：“一点点。”
夜色浓浓，路灯幽幽，小区篮球场的灌木丛后面，沈时突然俯下身，吻住了她……
“我忘了。”沈时划开她的唇，告诉她说。
瞬间，汤贝贝心里不只是美了一下，而是酥了一下。
“你骗我。”她还是不太相信。
“没有。”
他没有撒谎，是真的不记得跟子珊第一次见面在哪里，但是他记得……跟她第一次的见面。所以，男女感情也是一件很玄的事情，也像是肿瘤癌症，是一件概率性事件，同时也存在抽丝剥茧的缘由。
有缘，也有由。
汤贝贝又交了一期宣传视频，视频是连夜制作出来的，阐述了“富人癌”和“穷人癌”背后的科学解释。癌症跟生活条件没有多大关系，却跟生活习惯息息相关。下午，她在沈时公寓写癌症女主的剧本，电影剧本字数不像电视剧那么长，只要五万字左右的体量。因为大纲明确，她一个下午就敲了快一万字，简直是思如泉涌。
尤其将梁医生带入沈时的样子，写起来十分得劲……
汤贝贝正一个人靠在沙发上沉浸在自己编写的“**”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她收起嘴角微笑，接听了手机，特别正经地叫了一声：“哥——”
电话是季柏文打来的，一接通，便问她在哪儿。
汤贝贝不好说自己在沈时租的公寓里，扯了一个谎：“我在东院做事呢。”
“我也在东院。”季柏文问她，“怎么没看到你？”
“我……”汤贝贝握着收手机，想了想，“因为我又出来了啊！”
十五分钟后，汤贝贝坐上了季柏文的车，不明白季柏文要带她去哪儿，然后她在车里看到了她的户口本，还有一份房屋产权转让协议书。
半个小时后，汤贝贝蹲在产权过户中心外面的柱子，硬是不跟季柏文进去，她不要……她不要他要过户给她的大房子。旁边，除了季柏文，还有一位房产律师，一块等着她。
等着带她到里面办理过户。
“汤贝贝，你这样蹲着像什么。”季柏文不满地责备她。
因为她不蹲着，就会被他拉着进去啊。
“哥，我想上个厕所……”汤贝贝抬头说，小心翼翼地征求季柏文的意见。为了不在外人面前拂季柏文面子，表达了下自己惊喜的心情，“我真的太激动了……”
“去吧，我和赵律师在里面等你。”
“噢……”汤贝贝站起来，跑去了厕所。
留在原地的赵律师跟季柏文笑了笑，说：“季总你对妹妹可真好啊。”
季柏文点点头，然后说：“住得近，我也就放心一些。”
洗手间，汤贝贝来到单间，关上门，便拿出了手机，然后发现自己第一个想商量的人是沈时。主要也是……沈时能给她想出一个合适的拒绝他哥的好办法。
结果，手机一时没有接通。
东院十二楼，沈时刚好结束手术从手术室出来，外面护士递给他手机，告诉他：“好像是汤汤的电话。”
沈时脱下手套和口罩，来到洗手台前回拨了电话。
“沈时，你终于回我电话了。”洗手台前，汤贝贝委屈地哼哼唧唧。
“怎么了……贝贝？”沈时问她，声音讶异，耐着心地等着她对他说事。
“我哥把他楼上的那套房买了下来，现在要转给我……说给我们当婚房……”汤贝贝捧着手机，呜呜地对沈时交代，希望给她出个主意。
“……”一时之间，沈时也陷入了缄默。
“沈时，你怎么想啊？”汤贝贝低低地问。
他想……季柏文怎么不选楼下，而是选了楼上呢？
汤贝贝挂上了手机，耳边是沈时对她的交代：“你这样告诉柏文，我们已经有婚房了……”
手机再次响起，季柏文来电。汤贝贝一接通，手机听筒传来季柏文不耐烦的催促声：“怎么还没好？”
“我……”汤贝贝瞬间大脑短路了。
然后，她听到赵律师对季柏文的安抚：“季总，不急。资料都齐了，等会只需要汤小姐的身份证复印件和签名就可以了。”
“快点——”季柏文又催她。
默默地站在太阳底下，汤贝贝突然变得坚决，抿了抿唇，便将话说了出来：“哥，这个房子我不能要。”
季柏文那边没了声音。汤贝贝同样大气不敢出声，她想解释两句，想象一下倏然季柏文沉下来的脸，怂得直接挂上了手机。
刚刚赵律师那声汤小姐，以及需要她提供身份证……无疑表明了她姓汤，他姓季的事实上。就算是亲兄妹，可是上千万的房子，她怎么能说要就要。
如果她要了她哥的房子，让外人怎么看，善善和老汤怎么想。
怂包汤贝贝逃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关于她哥要给她房子的事，汤贝贝暂时不想跟老汤和善善提及。毕竟平时她哥给她买稍微贵一点的礼物，善善都会提醒她，不要老是花他哥的钱，现在别说是S市的大房子。
她刚来S市上大学的时候，她还挺开心有一个有钱的哥哥，时常给她塞生活费，心里得意洋洋且没有顾忌。结果有一次她和她哥、程莹莹一块吃饭，她到洗手间洗手，里面程莹莹正背朝她给季子珊发语言：“子珊，我跟你说喔，你也要跟你哥多要礼物，要跟贝贝学着点。”
“这样……有利于增加兄妹感情。”看到她走进来，程莹莹语调一转，把话说完。
程莹莹这两句话当时她听到并没有多大感觉，但是之后每次季柏文给她钱或给她买礼物，她都会想到程莹莹对季子珊的叮嘱。不痛快是真的，懒得计较也是不假。
善善对她的嘱咐反而成了真理，这世上搬弄是非的人太多，同样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正因为从小到大她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不管是在周庄，还是S市。她告诉自己不要成为那种调嘴弄舌的人……
的确，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季柏文晚上回了一趟季家，客厅沙发坐着季林森，王晓春，季子珊也陪在旁边，一块看起了电视节目。见他回来，王晓春站起来说：“吃过了吗？厨房还熬了粥……”
“谢谢王阿姨，我吃过了。”季柏文谢绝，走过客厅的时候，季林森出声问他：“我听赵律师说，你把你现在住的楼上房子，也买下来了？”
季柏文停下来，没有任何隐瞒，点了下头说：“对啊。”
季林森有些头疼，回过头：“好端端的，你又买什么房？”还买在楼上楼下，这个家里有一个人爱买房还不够么？
季柏文站在红木沙发后面，双手放在裤袋，视线往某个方向看了眼，眼神略微收了收，开口说：“那房子我是给贝贝买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季林森突然语塞。
同时，沙发座上的王晓春和季子珊都低下了头，然后王晓春站了起来，对自己丈夫说：“我去厨房看看粥熬好了没。”
“王姨，你先等会。”季柏文及时要求说，拦下了王晓春。
王晓春：“……”
季柏文转了转身，面朝着季家所有人，既然今晚人都在，他索性把话一次性说明白。免得双方存在不同的理解，误会了他给贝贝买房的事。
“爸，当年森善你和我妈都双方持股，后来你们离婚了，我妈把名下的股份都转给了我，事情是这样没错，对吧。”
季林森抬着眸，父子两人如出一辙的眼神碰撞成一线。
“按照这样理解，如果当年我妈没有把森善的股份转给我，她现在仍是森善的大股东。她的持股份额和沈教授一样，不仅是森善的股东，还是董事。”
季林森已经明白自己儿子要说什么。
“我和贝贝都是我妈的孩子，贝贝就算姓汤，依旧也有继承我妈股份的权利，只是因为我妈为了跟你划清界限，把股份都给了我。从头到尾，是我占了贝贝的便宜，我妈全部转给我的股份，按理说其中一半是贝贝的……我妈当年转我的股份价值多少，你们也都清楚。别说我现在给贝贝买套房，就算我后面把森善股份送一半给贝贝，也是——理所应当。”
一句理所应当，季柏文说得平和又尖锐。平和的是声音和语气，尖锐是话里话外透着的意思，每个字都敲打着客厅里的每个人。
对王晓春来说，是季柏文每每说出的森善两字。
对季林森而言，是那句为了跟你划清界限。
对季子珊，是季柏文念出的贝贝……
她和他同一个姓，可是他的妹妹却只有贝贝。季子珊难堪又难过得站了起来，第一次站在她妈的立场对峙季柏文：“哥，你说这些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是我妈告诉爸，你给汤贝贝买房的事吗？”
季柏文对视着季子珊，轻飘飘地回击：“这话我没说，是你说的。”
一时之间，王晓春脸又红又急，像是喘不过气。终于，季林森呵斥出声，一脸的阴翳，冷冷地发问：“所以这个家只有你说话的份，我们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
季柏文没有回话，只是动了动手，打转的眸光有着说不出的嘲讽和轻视。
晚上，季林森去找沈章平，季柏文和沈时也在篮球场见面。
沈时已经在球场等季柏文。白天他挂上贝贝的电话，下班的时候给季柏文发了一个信息：“晚上老地方打个球？”所以今天，季柏文才回到了季家。
沈时这样约他，无疑是有话要跟他说。打球只是一个托词。
然后，季柏文真的有些不明白了，他不就是给贝贝买套房，为什么连沈时都问他缘由，他有钱烧得慌不行吗？
“沈时，我给贝贝买的房子是婚前财产。”季柏文刻意地强调说。
沈时笑了，其实柏文给贝贝买房买车买游艇他都没意见，但是作为婚房的话，他是不是可以提一提他的想法。如果柏文是担心他家之前买的房子没有贝贝的名字，他回头就可以加上……
“不是这个原因。”季柏文坐在球场长椅上方，打断沈时的话。
沈时知道不是这个原因，背靠着长椅，悠悠开口：“所以，你就是想我和贝贝结婚后，住你楼上吗？”沈时话里带笑，以玩笑的口吻问季柏文，“不怕吵啊？”
沈时这个语调，完全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每每他一脸沉默地从季家走出来，他却站在沈家大门朝他打招呼：“嗨，要打球吗？”
那时候肆意又神采飞扬的沈时，内心却是冷漠而倨傲，他被所有人捧着，学校老师媒体记者还有迷恋他的女同学，甚至还有女生为他跳楼……然后他就去了哈佛念书，连高考都没有参加。唯一的变故是沈阿姨得了癌症。
沈阿姨的离世，应该也是沈时从研发转临床的主要原因。
可是，他却没有感受到沈时的悲伤，依旧可以井井有条地安排着母亲的葬礼，成熟稳重强大得令人难以置信，似乎不需要任何的安慰。葬礼结束的晚上，他和沈时在球场碰到，他手臂系着黑色的挽带，也是像这样坐在长椅上，从头到尾也只是揉了揉额头，跟他说：“国内的风俗真是多得令人厌烦。”
可是，就算厌烦，他还是做得那样完善，没有任何的敷衍。
之后沈时一直留在美国，季柏文觉得沈时应该不会回国了，他不像自己有太多束缚，也没有太多的情感需求……结果今年他回国了，还跟贝贝谈起恋爱，很快还要成为自己的妹夫。
所有事情回想起来，季柏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只想到葬礼上的沈时，他就有些担心他和贝贝是否真的合适。他家怂包子虽然做事冲动又是小戏精一个，但是她对人对事都是真诚而炙热。就怕结婚以后，沈时一时松软的心又变得坚冷而自我。
那么，受伤的只会是他家小戏精。
……
汤贝贝不知道，季柏文居然设想过她被沈时冷暴力然后被无情抛弃的场景，如果她知道季柏文有这样残暴的猜想，什么她被抛弃之后终于知道亲哥的好，她只能说：脑洞这玩意完全是由基因和遗传决定的，她能走上编剧和导演这条路——
不是偶然。
周一，汤贝贝拿到了戏剧学院毕业证书和艺术学位证书，下午毕业拍照的时候，善善和老汤也来到了S市看她。一块陪同的还有沈时。
汤贝贝有一种大丰收的感觉。
尤其晚上蹲在酒店大床前，她将今天到手的证全摆了出来，毕业证，学位证，以及……红本子结婚证。沈时的结婚证也在她这里，所以结婚证还有两本。
酒店是一个套间，她在里面卧室，外面沈时和她爸妈一块坐着，聊着后面的婚礼事宜。
汤贝贝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发朋友圈之前，打算先将结婚证发到洛杉矶群里，试一试效果。
“张医生，我和沈时领证了噢。”洛杉矶，张安硕早上刚起来，结果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群里晒出的两本结婚证。结婚证是汤妹晒的，同时@了他，留下这样的一句话。
这两人还没完没了是吧。上次发合照，这次发结婚证，每天玩这种幼稚的忽悠游戏，有意思么？其实，汤妹做这样的事张安硕完全理解，但是沈时也在群里……看到也不说一声。
大概也是跟他一样，根本拿汤妹没办法吧。张安硕丢了一个恭喜表情，十分配合地说：“恭喜汤妹和时哥，祝你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啊。”
同时，@了沈时，他就不信，沈时还能由着汤贝贝继续折腾。
大床旁，汤贝贝一脸幸福地接受了张安硕的祝福，回了一个害羞又开心的小表情，一个汤圆红着脸蹦蹦跳跳。
沈时估计还没有看到群消息，张安硕继续忽悠：“汤妹，你把结婚证打开给我看看呗，我想看看你和时哥照片拍得怎么样？”
“喔。”好呀！
汤贝贝回张安硕，然后将两本结婚证打开，拍了照片，大大方方地传到了群里。
两个红本本，里面的照片也是红底，照片里汤贝贝笑颜如花，沈时面容清隽，眉心愉悦。
简直像是……真的一样。
三十秒之后，张安硕研究完毕，回复：“P得真好……”
汤贝贝：……
所以从头到尾张安硕都不相信她么？还觉得她和沈时办假证逗他玩？？？
就在这时，沈时出现在群里，一边同岳父岳母聊天，一边拿着手机回了两个字：“真的。”同时@张安硕。
“真的P得很好是吧！”张安硕接了沈时的话。
汤贝贝：“……”差点窒息了一下。
“不，是我们真的领证了。”汤贝贝敲打着手机小键盘，用特别认真的语气，在群里对张安硕说，“后面可能还要邀请你回来参加婚礼喔！”
“……”
张安硕没有再回复过来，良久，发来一句悠长的语音：“你们真的没有在跟我开玩笑？”
汤妹和沈时居然扯证了，这对张安硕的冲击就像是两个完全不着边的人突然走到了一起。明明在这个三人群里，他和汤妹关系最好，沈时又跟他关系最好，他是三人小团体里的核心，结果这两人背着他在一起了？
张安硕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所以，他们到底背着他做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在一起了……
“不，我不相信。”张安硕还在挣扎。他们就是合伙骗他，因为沈时被汤妹带歪了！
没办法了，汤贝贝从大床边站起来，打算跟踪报道一下。她来到卧室门口，举起手机朝对面沙发上聊天的沈时和她爸妈拍了张照片。她这个动作，老汤和沈时看了过来，一个抬头，一个抬眸。汤贝贝收起手机笑嘻嘻：“记录一下这难忘的夜晚。”
沈时似乎知道她为什么拍照，视线同样落在她这里，温柔地收了收。老汤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从早上领证到现在，他家贝贝一直露着奇奇怪怪的笑容，就像小时候完成小浣熊集卡一样，整个人可以得意一整天，然后将所有的卡摊在桌上，反复地数来数去。
自我满足，自我陶醉。
再次想到回来的车里，贝贝将手里所有的证包括驾驶证行驶证全拿了出来，跟着结婚证一遍又一遍地欣赏……老汤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有人闹着毕业这天拿结婚证，希望感受一下人生赢家的美妙滋味，实则不会就是想——集证吧！
这个猜想，让老汤毛骨悚然，而他和善善柏文儿都成了配合者。他转头看向女婿沈时，这一脸的心满意足似乎也不假。就是不知道沈时知不知道贝贝的小心思，如果知道会不会要求“退货”啊……老汤现在的心情，跟沈时前阵子上门时又不一样了，之前是怕被拐骗，现在却是怕被退货，所以说生个女儿容易么？
不过作为一个女方的爸爸，他该说的也都说了。
结婚和恋爱不一样，恋爱是欣赏彼此的优点，结婚却是包容彼此的缺点。他养的女儿很清楚，优点很突出，缺点同样一大堆。
同样前两天，季柏文把户口本给沈时，也问他一句：“沈时，之前我都是作为哥哥的角度阻拦你和贝贝，但是作为朋友哥们，我也想问你一句，你真的要娶那个小戏精吗？”
嗯。
他是真的要娶汤贝贝。他不是冲动派，考虑事情同样谨慎而三思而后行，唯有决定跟贝贝结婚这件事，他是跟着自己的心意来。可是，他不觉得这样有问题，速度是速度，态度是态度。就算行动快了点，并不影响内心的决定和信心。
不过好像感情是会这样，如果一对恋人经过了爱情长跑再走入了婚姻，一定比他和贝贝这样突然扯证显得感情真挚而动人。
呃，好像是这样。汤贝贝也发现了这一点，尤其是她把沈时跟她爸妈共谈婚事的照片发到洛杉矶群里，张安硕才真的相信她和沈时在一起的事实上。
“我们的时差只有15个小时没错对吧！”群里，张安硕还在不可思议。
国内北京时间比美国洛杉矶快15个小时，然而……张安硕却觉得国内时间比洛杉矶快了15年，就算没有15年，15个月肯定有的……这样他才能接受汤妹和沈时结婚的事实上。
或是，两人只是凑巧一块被逼婚了？
汤贝贝不打算将结婚证发朋友圈了，主要在张安硕那里遭受了打击。原本兴致勃勃的好事被浇了一盆冷水，好像她和沈时是廉价的塑料花男女之情。同样的红本子结婚证，别人是终成眷属情比金坚，她和沈时是临时起意牛头不对马嘴。
呜呜，为什么啊。难道，只是她和沈时速度比较快吗？
汤贝贝乘坐电梯送沈时下楼，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这是今天扯证她特意戴上的，现在只是为了感受一番钻石的坚硬。
“沈时，我们从在一起到领证用了多久时间？”汤贝贝问了起来，轮到自己怀疑人生了。
沈时看了她一眼，问她：“哪天开始算。”
当然是邀请他上楼喝咖啡两人在吧台接吻的那天开始算啊。难道在一起还有其他理解！
“58天。”沈时回答她，秒算出了他和她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到今天，一共多少天了。
什么？两个月还不到！
怎么她觉得自己和沈时都打了好几出游击战了，又是地下恋，又是突击战，从地下恋到正式宣布在一起，到她家人的同意，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啊……结果就58天？不到两个月？汤贝贝动了一下眉毛，沈时也撩了下眼尾，似乎在问她想什么，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汤贝贝摇摇头，扯着笑脸。
“如果从我们洛杉矶认识开始算，时间会久一些。”沈时像是明白她在琢磨什么，给了她一个建议说。
呃，能这样算吗？汤贝贝反应了一下，才get到沈时在说冷笑话，哀怨地转了转眼眸子，她也不能因为嫌弃交往时间短，就胡乱计算啊。
从洛杉矶开始算，那不就是作弊吗？
汤贝贝突然有了一种感情发展得太迅速的烦恼，因为发展太快，都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发朋友圈地宣布她已经领证的消息了。原本领证回来的时候，她还想晚上把毕业照和结婚照发朋友圈，闪亮所有人的眼，可是有时候心态就是那么奇怪，或是说难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怕朋友圈的人认为她扯假证，低估了她对沈时的感情，汤贝贝决定不发朋友圈了。再瞒一段时间。等办婚礼之后，再告诉别人她和沈时扯证了。
“沈时，我们领证的事，就我们自己偷偷高兴一下，先不要分享了。”汤贝贝送沈时来到酒店外面，站在他面前，抬着头认真地提议说。
沈时低了低头，看着她不说话。
汤贝贝加了一句：“我们这个情况太招恨了，我想低调一些。”
沈时轻轻扯了一下唇，想了想开口说：“的确，太招恨了。”顿了顿，他答应了她，“那就听你的，先不告诉别人。”
这里的别人，主要是东院的同事，以及她的同学朋友。这样一说，张医生好像是第一个知道她和沈时领证的朋友？
晚上沈时还要去一趟医院，汤贝贝就不跟他过去了，等会她哥还要来一趟酒店。她爸妈难得来一趟，她就睡在酒店了。明天晚上，两家人再一块吃个饭，庆祝她和沈时有红本本了。感情发展得太迅速，领证太急，婚礼还没有确定，后面事宜只能尽量跟上了。
有句老话说，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对老汤和善善来说，他们嫁女儿真像泼水那么快呢。汤贝贝回到楼上酒店，双手握着手机，又是一副欣喜自得的模样。
“怎么不发朋友圈了？”老汤奇怪地问，有人拿着手机又是拍照又修图，就是不发朋友圈，他还等着点赞呢！
“幼稚。”汤贝贝丢给老汤一个受不了的眼神，“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结婚也是，发朋友圈的意义在哪里呢？”
老汤被问住了。
第二天，汤家人和沈家人在S市郊外的希云大酒店的“花好月圆”包厢一块吃饭。汤家人算上她自己四口人，她、善善、老汤，和她哥季柏文。
沈家就沈时和沈爸爸两人。
希云大酒店是一个五星级的庄园酒店，每个包厢坐落在山水庭院之间，周围都是落错有致的人造景观，假山假石，泉水潺潺。远处又挂着红灯笼，显得安静且喜气。
今晚的包厢是沈时订的，汤贝贝上网看了看人均，难怪整个庄园都没有多少人。然而，她家老汤不知道今晚这顿饭有多贵，看了看四周和景色，颇有老丈人的姿态，“狮子大开口”地提了一句：“这里环境不错，沈时和贝贝的婚宴，倒是可以在这里办。”
那个，你出钱么……汤贝贝抬起头，瞅了老汤一眼。
结果在座的所有人都满意老汤的这个提议，似乎都觉得在这里办婚宴很不错，连挑剔的季柏文都点了点头，大舅子的口吻对沈时吩咐说：“就算婚宴是下半年10月份，时间说急不急，但是也可以提前订桌了，不然后面可能订不上。”
沈时笑着应允下来。
汤贝贝转了转脑袋，朝着她家人呵呵地笑了笑，他们能不能问问她的建议啊，她才是婚宴的女主人。
不好意思，没有人考虑她……
她家老汤和柏文儿两人的意见都还没有说完，两人轮流，老汤说一句，季柏文说一句。沈伯伯坐在沈时旁边，听得那个认真，像是小学生，如果手里有笔和纸，可能都会边听边记。
没错，沈章平真想拿起纸笔把刚刚听到话都记下来，以备后面准备婚礼的时候就可以按照纸上一一照办。
前两天儿子跟他要户口本，对他提了一句要和贝贝领证了，沈章平同样惊讶到不行，脑子都卡了壳。不过当年他和妻子结婚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临时扯了证。然而，昨天沈时对他大致说了说后面提亲和结婚男方要做的事，还是消耗了好一会，憋出两句话：“沈时，从小到大都你没让我操心一下，结果突然结婚得那么快……还真是为难了我一把。”
儿子笑了笑，打趣说：“要不和贝贝说，先不结婚了？”
不不不，他虽然不擅长这些人情俗事，但是脑子是清醒的。“不管如何，人还是要先娶进来……”这也是沈教授对沈时唯一一句稍微具有指导性建议的话。
沈教授不会开车，两家结束了算是订婚宴的晚饭，贝贝还是跟着爸妈和她哥一块回酒店……沈时送沈教授回沈家。
回市中心酒店的路上，季柏文收起了大舅子的姿态，沉默地护送老汤和善善来到酒店大门口，直到下车也没有什么话。
“今天柏文儿好像心情不太好喔。”来到酒店套房，老汤忍不住提了提，朝着沙发上的善善说。汤贝贝歪了下头，对上老汤的视线，立马接招：“对啊……不过我知道我哥为什么心情不好？”
“为什么啊？”老汤一脸纳闷，眨着眼看她。
汤贝贝抬了抬头，故意叹了叹气，一副不好言说的样子。
“有话就说，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老汤朝她放话，偷偷地跟她挑了下眉头。
“好吧，那我直接说了啊。”汤贝贝走了两步，然后在善善对面的茶几坐了下来，看着老汤说：“你们还知道什么是一家人啊，每次来S市都要住酒店，放着我哥的大房子不住，让我哥心里怎么想。”
“啊，好像真是这样……那怎么办，柏文是不是误会我们了？”
“……”
老汤这做作的演技。幸好有她的自然对戏，才在善善面前撑住场。
十分钟之后，汤贝贝来到酒店长廊外面，拨了季柏文的电话。季柏文还在回公寓的路上，刚好红灯停下来，电话一接通，凉凉问话：“有事？”
“哥，这次酒店的床有些软，爸妈好像都睡不习惯，但是又不好意思上你那……那个你方便过来把他们接走吗？”汤贝贝乐着嘴说。
语气有意放缓，又带着商量。
她的演技太好，季柏文没有任何怀疑，顿了顿，开口说：“……我等会掉个头回来。”
善善和她哥这种别扭的母子关系，作为夹在中间的人，不管她还是老汤都很为难啊。
第二天下午，老汤和善善回了周庄。这两天她又是忙毕业又是扯证订婚，都没时间写稿子。所以，老汤善善回去之后，汤贝贝就飞回了戏剧学院的公寓赶癌症女主的电影剧本。
键盘清脆作响，直到外面天色昏暗，她靠在椅子休息的时候，接到了沈时打来的电话，一时大脑有些怔，沈时清沉的问话稍稍冲淡了她发胀的神经。
“你在哪儿？”沈时问她。
“公寓啊。”她回沈时。
“喔。”沈时应了一声，又问她，“晚上你睡哪边？还是我过来你那边找你。”
汤贝贝揉了揉额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已经摘下的钻石戒指，她赶稿都赶糊涂了，都忘了她和沈时已经领证了……
“不用，我过来找你！”汤贝贝挂上手机，出门了。
沈时还在医院，等会还有一个会议，等病人家属的到来。戏剧学院外面，汤贝贝提着摄像机和电脑奔向东院。
真是要命啊，她刚刚差点忘了跟沈时结婚的事实上，现在正急冲冲过去找沈时洞房……
夜色暗沉，东院两幢母子楼高高地矗立在月朗星疏的夜空里，汤贝贝停下车的时候，前面两辆军车也刚好停了下来。随后，走下几位穿着军装的男人。
军人的气质跟一般人不一样，就算他们没有穿军装，也能感受他们散发的气场。汤贝贝往前走，他们也往前走，然后一块站在了通往重症监护室的电梯里。
呃，他们跟她一道吗？汤贝贝站在一波身姿笔挺的军人中间，像是白杨树里有一颗长歪的小杨柳。她默默环视了一圈，他们的面容好像还有些……沉痛。
出什么事了？汤贝贝心里猜想，直到电梯停下来，她看到前面长廊里沈时，黄医生，杨医生，丁医生全站在了一块。
都是神情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