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见星星的她 正文 Chapter21 直来直往
云薇薇是一个女演员，不管长相还是身段都很出众，现在出现在东院食堂外面，还是吸引了不少视线。不过大家并没有认出云薇薇是娱乐圈人，毕竟医生护士都很忙，上微博吃瓜的时间很少。加上云薇薇也没什么作品。
自然，沈时也不知道云微微是娱乐圈人，只当她是崔延辉的家属，家属找医生问病情，医生都有告知的必要。
只是当云薇薇提出希望只跟沈时一个人聊时，汤贝贝作为沈时的跟班有些尴尬。明显，云薇薇不希望她跟着过去。然后，沈时对云薇薇说：“崔延辉的病情应该没有什么的隐私问题。”
云薇薇解释：“沈医生，你可能不知道我，我……”
“你可能也不知道，我旁边这位是我的妻子。”沈时介绍说。
沈时这话的意思是，就算云薇薇有什么话只想告诉他，但是她作为他的妻子，她还是会知道的。出于尊重，她还是主动说：“沈时，我去咖啡厅买个咖啡，你要吗？”
“美式拿铁。”沈时对她说。
汤贝贝也礼貌地问了云微微：“你需要吗？”
“我也美式拿铁吧。”云薇薇说。
汤贝贝：……好！
病人家属会议室就在MDT综合办公室对面，会议室的门是玻璃透明的那种。汤贝贝买好咖啡送过去，里面云薇薇正在悲伤落泪，沈时依旧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有事说事的态度，真的是一个只说专业没有私情的男人。
当然，他和云薇薇也没什么私情。
汤贝贝回到MDT办公室，里面唯一比较八卦的黄医生招呼她过去，笑着说：“贝贝，云薇薇真的是小三上位啊？”
“……网上有这样说，但是具体不知道。”
黄医生噢了噢，往对面会议室瞧了眼，啧啧两声：“女演员长得也就那样嘛，怀孕了还那么瘦，不正常。”
汤贝贝：……黄医生这已经是妈妈眼光了。
眼光被否定，黄医生很不服气，问同样在办公室的丁医生说：“丁医生，你觉得云薇薇这样的身材真的很好嘛，我怎么觉得还没有我们汤汤好，长得也是我们汤汤更好看。”
汤贝贝咧了下嘴：“真的嘛？”
“当然。”黄医生手机里还有婚礼拍的照片，重新拿出来看了两眼说，“其实……以前我也没发现汤汤你身材这样好，匀称瘦削又有曲线。”
汤贝贝觉得黄医生是故意说笑，没想到丁医生也认可了黄医生的话：“的确，同样是瘦，汤三哥看起来健康许多。”
她真是难得被丁医生表扬，只是健康这个评价范围就有些广泛了，因为就张安硕那样的身形，看起来也很健康啊。一看还是那种吃饭麻麻香的人。
然而，是汤贝贝没有理解对丁医生的话，同样是医生的黄医生，包括刚从会议室出来的沈时，听到丁医生的这句评价就有更直观的理解。医生话里的健康，除了面色红润有神采，还有发育完整的意思。
“那是，我们汤汤有料啊。”黄医生已经说了出来，不忘加上一句，“沈医生赚到了。”
咳……不要说了！
汤贝贝突然面颊绯红，只要想到那晚沈时抽出海绵片的样子；见沈时朝她走过来，她大脑一转，转移话题说：“沈时身材也很好嘛。”
丁医生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撇了下头。
事实上黄医生他们意外婚宴上汤贝贝穿上礼服的身材居然那么好，原因只是平时汤贝贝都穿宽松范的衣服，加上背着摄影机风风火火走路，哪有半点身姿可言。所以那天婚宴，他们东院这两桌对新娘子还真是目不转睛地瞅着，当然那天穿上正式西装的丁昇也让黄医生感到一点点的惊艳。毕竟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某人基本是大裤衩搭配着男凉鞋，即使外面套着白大褂，也挡不住里面那一身**不羁的随意搭配。
所以，沈时给人感觉就更纯粹了，不管平时还是婚宴，都是那么帅。
这世上有些人容易变化，有些人似乎永远不会变。这个感觉最为强烈的就是同学见面时候，比如丁医生见张安硕，比如沈时和崔延辉。
沈时和崔延辉是同一届高中校友，以前还一块打过球，作为当年学校的风云人物，多少都有些接触。不过跟沈时不一样，崔延辉并不是因为学习外貌出众给同学留下印象，而是他实在是一个……坏胚。坏胚这个评价，来自她哥季柏文。
不过，崔延辉这人虽然有些坏，对朋友却很仗义，想法也很灵活，应酬能力强。所以多年以后崔延辉事业成功不意外。
有时候，成功的确更偏爱冒险主义者。可是健康却不偏爱娱乐应酬多的男人。
现在，崔延辉就住在10号住院楼最高一层的高级病房，回到S市之后，不少老同学都过来探望他。原因是崔延辉在朋友圈留下一句话：“都说人生苦短，来日方长，但是本人可能时日不多了，特别希望在最后的时间里见见更多的同学朋友；小聚小聊，共忆青春年华，也不枉我来这世间走一遭。”
同时，据说第一位过来看崔延辉的老同学，得到了崔延辉赠送的一辆豪车。
不管是汤贝贝还是东院的医生护士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对崔延辉这个人的看法就更加微妙了。对此还没有买车的胡医生都感慨起来：“如果我有这样的同学就好了。”
“那你不是诅咒你的同学吗？”
胡医生：……
然而这两天，真的有很多跟崔延辉熟悉的同学朋友都来东院探望他，有男有女。让汤贝贝意外的是，她哥也来看了一次崔延辉。
季柏文走出病房的时候，汤贝贝觉得自己不应该八卦，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哥，那个崔总有送你什么吗？”
季柏文斜了她一眼，反问她：“沈时还是崔延辉的主治医生，有送沈时什么吗？”
汤贝贝摇头，没有。就算送，沈时怎么可能会要啊。
所以，他就会要吗！季柏文将手放在她肩膀，正要带她走进电梯，又遇到了几位来探视的老同学。今天这几位老同学都是当年一块打过球的人，难得遇上，有人就商量晚上一块吃个饭来着，自然他们也想叫上沈时。
汤贝贝当然能接受沈时跟他们出去聚一聚，至于她就不跟着一块了。跟一帮老男人吃饭聊天就算不无聊，她也没有太多的话题加入他们。还不如去找她的小伙伴玩呢！
汤贝贝去找沈时，单方面跟沈时愉快地商量好，沈时也放她出去玩，但条件是：“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过来接你。”
汤贝贝嗯了声，没问题。
不过，他们同学难得见面，可能还会喝几杯，晚上确定是他来接她，不是她去接他？
汤贝贝没有去找小伙伴，而是去了舒姐姐那里。原因还是怕沈时会喝多，她去舒姐姐那里吃个饭，如果沈时有需要，还可以赶过去接他……当然，还有她哥。
只是，事情有了变化。
最后还是沈时和她哥过来找她和舒姐姐……因为她过去的时候，舒姐姐和舒婶吵架了，然后她就带着舒瑶去了一家日料店吃饭。
同时，点了一壶清酒。
清酒的甘甜不知不觉迷惑了味觉，麻痹了大脑神经，她在微信里跟沈时联系一番，明确沈时等会就过来接她，更放开地喝了起来。
下班回来舒姐姐同舒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现在舒瑶身上还穿着职业装，秀气的白衬衫搭着黑色中裙，身上唯一的饰品，就是脖颈挂着的一条细细锁骨链子。
汤贝贝身上也没有什么饰品，除了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跟她年纪不符的婚戒。
“贝贝……我应该对我妈多点理解，我真的不应该跟她顶嘴的，可是今天——”舒瑶开口说，眉头紧蹙，难过之情从话里逸出，释放着压抑已久的糟糕情绪。
“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舒瑶自嘲道。
汤贝贝摇摇头，安慰说：“我以前还天天跟老汤顶嘴呢。”
“不一样。”舒姐姐看着她说，“汤叔理解你，但是我妈……”舒瑶没说下去，作为子女她有什么资格责备自己的妈妈呢。
汤贝贝知道，因为舒姐姐同赵先生分手的事，舒婶对舒姐姐十分不理解，就在刚刚她去找舒姐姐的时候，舒婶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朝舒姐姐吼了两句：“舒瑶，我劝你看清你自己，难道你还等你那位季总娶你回去吗！别人根本看不上你！”
舒姐姐憋红了脸，转身牵上她的手腕，带她离开了争吵的家。后面，却是她带着舒瑶来到这家日料店。汤贝贝也很奇怪舒婶的想法，明明舒姐姐那么优秀，为什么一定要逼着舒姐姐早些结婚，只是因为亲戚朋友那些异样的眼光吗？
还是这个社会，对女性从来都是苛责大于宽容。就像当年她家善善再嫁老汤，同样遭到了不少流言蜚语……
汤贝贝受到了影响，跟着舒姐姐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日式清酒，清酒度数不高，但是心情差的时候，酒精似乎也更容易发挥作用。
待沈时过来，汤贝贝也有些醉了，歪着脑袋看外面这两位高大男人说：“你们可终于来了！”一块过来的还有她哥季柏文，双双立在日式包厢门外。
舒瑶也转头看着外面，眼神松软又清亮。
“那个，你们谁去买单？”汤贝贝笑嘻嘻地问他们。
季柏文看了眼沈时，沈时也看了眼季柏文，不是不想买单，是暂时不想离开这里。汤贝贝大脑清醒着呢，见他们都不去买单，立马出了一个主意：“好吧，那你们石头剪刀布吧。”
沈时去买单了，临走前对季柏文说：“……看好贝贝。”
汤贝贝嘿嘿地笑着，还是她家沈医生比较大方。
沈时算是见识到汤贝贝喝醉的样子了，不哭不闹，但是精神变得更加亢奋，一路唱着歌回来，样子清醒又迷糊；回到家里，还骂起了季柏文：“我哥就是个大坏蛋，眼光差，脾气差，他才是大龄剩男，没人要的可怜虫。”
“那我呢？”沈时蹲下身来，心血**地发问一句。
你么？汤贝贝捧住沈时的脑袋，对上沈时的好看眼睛，有些受不了沈时这双深邃的眼睛，像是井水那么深幽，又像是清辉那么清明。如果眸里再带点笑，简直是风流无边。
“你是我……老公啊。”她回沈时说，然后吻上了沈时的眼睛。
男女之间，有时候只需要一点火苗就可以燃烧，对于汤贝贝，沈时永远少一分克制，多一份冲动。而舒瑶，对于季柏文永远都是多一分理智的克制，少一分感性的冲动，可是酒精有时候真是一个好东西，它不仅让她失去了理智，还让她胸臆里泛起了巨浪。
同样，对于季柏文也是。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跟舒瑶这样拥抱亲吻，心里有复杂的情感，也有男女之间才有的欲望。像是一把熊熊烈火，燃烧着他。
昨夜汤贝贝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最后唯一留住的印象是，昨晚她好像有点……嗲？
第二天醒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阳光直斜进来，透过窗玻璃射入了她的眼睛，她觉得还有些困，再次回到了床边，倒了下去。她想，不知道昨晚她哥有没有好好送舒姐姐回去……
沈时出来，就看到有人悬着双腿躺在**，半眯着眼睛对着天光板，不知道是在犯困还是思绪飘**。
“沈时，现在几点了啊？”她出声问他。
沈时报了一个时间。
“啊，那你上班不是迟到了吗？”汤贝贝从**坐起来。
“今天补休婚假。”沈时说。
噢，汤贝贝嘿嘿地笑了下，继续倒回**，大脑突然恢复了少许清醒，想到昨晚她口齿不清的两句话，面颊就开始发热；感受到沈时从上面投来的视线，更没办法面对昨晚的自己，只能说醉酒害人。
“昨晚我是不是喝多了？”汤贝贝轻声问，坐了起来，装作失忆的样子。
可是沈时没失忆，但也不否认，昨天她是有些醉了。
好害羞啊。她伸手抱住沈时，突然，汤贝贝又想到一件事，昨晚她都醉了，别说喝得更多的舒姐姐……
“起来吃早饭吧，今天难得休息，有没有想去哪里玩？”沈时与她商量说。
话里的意思，今天他的时间都给她。
汤贝贝心里还想着舒瑶，朝沈时开口说：“怎么办，我真的好想舒姐姐当我嫂子。”
沈时：……
有人将这句话说得像是跟他要糖果。沈时顿了一下，才回道：“这个你可能要跟柏文说。”
汤贝贝自己也被自己的无理样子逗乐了，可是如果她真这样对季柏文说，她哥可能会回她一句：“不好意思，那我也不想沈时当我妹夫。”
早饭的时候，汤贝贝给舒姐姐发了一条消息。舒瑶一时没回她。她又给他哥发消息，正要点击发送的时候，沈时接到了一个电话，简单两句后，抱歉地看向她。
汤贝贝已经明白，开口说：“没关系，你去医院吧。”
有时候就算在休假，作为一个主治医生也会临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因为病人的情况会出现变化。同样不管什么情况，都是病人为重。
反正今天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汤贝贝跟着沈时一块去了东院，顺便制作下一期视频。
她下一期宣传有些沉重，围绕着癌症年轻化的主题，视频里的主角们都是四十岁以下，他们有的是正值壮年，身上还扛着一家之主的责任和负担；有的是连恋爱都还没有谈过的年轻女孩；有的刚体会了成为一个母亲的滋味，为了孩子在拼尽全力地同癌症抗争……
这个视频，汤贝贝一直没有勇气剪辑，虽然面对她镜头的时候，他们脸上都带着笑。
她坐在MDT科室外面的花园咖啡厅，耳朵戴着耳塞听歌，情绪有些压抑，然后趴在桌面闭了会眼睛。眼眶不知不觉微微湿润。
有时候生命不怕在痛苦无望里戛然而止，最怕在幸福无知里急转直下。
“喂，贝贝……”对面传来一道叫她的熟悉声线，语气有些迟疑，由于她戴着耳塞，季子珊叫了她好几声，她才抬起头。
然后，摘掉耳塞。
“嗨。”她扯了下唇，打招呼。
季子珊也扯了下唇，问她：“你刚刚是在制作视频吗？”然后，看向她的眼角。
汤贝贝尴尬地擦了下眼角说：“我在整理采访视频，看到一些画面有些难过。”
季子珊点点头，理解汤贝贝看到这些采访视频会有难过的情绪，她妈检查出甲状腺癌的那几天，她整个人也低落到了谷底。可是，很奇特的是，她妈手术之后的状态反而比以前好了，主要是心态和以前不一样了。当然她也知道她妈心里在畏惧。
因为畏惧，变得勇敢了，甚至心胸都阔达了。
“我后面就要离开东院的MDT科室了。”季子珊开口说，聊起了她最近作出的决定。
汤贝贝第一反应是：“你实习结束了吗？”
季子珊摇头，笑了笑说：“不是实习结束，而是趁着现在还来得及，换一个专业。我原本也是临床外科，但是我的心理素质可能不太适合拿手术刀，趁早放弃为好。”就像她对沈时的感情，如果早点放弃，也不至于最后难过的是自己。
明明选择那么多，为什么一直要追求那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呢。
汤贝贝怔怔地看着季子珊，季子珊显然不是临时决定换专业，但是她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可惜，就像听到张医生转行一样。
“不过我后面转的专业还是跟肿瘤有关。”季子珊继续说，眉宇里有着一份坚定，告诉她说，“而且这个专业我咨询了沈……哥哥，他也觉得可行。”
噢，原来已经问了沈时了啊。汤贝贝面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既然沈时都觉得没问题，那应该就没问题吧。不过季子珊到底要转哪方面呢？
“贝贝，你知道CPOS吗？”季子珊问她。
季子珊这样一说，汤贝贝差不多知道季子珊要转什么专业了，肯定是关于肿瘤心理学这块。
“肿瘤心理关怀，就是从医学角度对病人进行人文关怀……”季子珊对她说起来，像是对朋友分享自己的感想，“目前医学水平还只能治愈半数的患者，那些没办法治愈的病人却只能面对死亡，但是我们可以从心理上给他们更多的照顾呢，如何更好体谅病人的痛苦，减轻他们的恐惧。其实不管是有希望治愈还是没希望挽救的病人，从心理上让他们建立好心态面对疾病，对他们的病情都有很大的帮助。”
“总而言之，肿瘤心理学是一门医学人文学科，也是医学中的艺术。”
听完季子珊的话，汤贝贝连连点头，真心觉得季子珊这次专业转得不错，她想季子珊之所以转肿瘤心理学，大概也跟她妈妈有一定的关系。
“对，我也是从我妈妈身上看到，积极的心态真的很重要。”季子珊说笑起来。
汤贝贝这才注意到季子珊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有浅浅的梨涡。“子珊，你真棒！”汤贝贝用沈时表扬过她的那句话，肯定季子珊说。
没想到季子珊很快脸红了，看着她说：“贝贝，我是跟你学的。”
“啊，有吗？明明是你自己的决定呀。”汤贝贝乐了乐嘴，双手抵在桌面，探过脑袋对季子珊说，“其实，我也跟你学过东西呢。”
季子珊一脸的不可思议，自信超凡的汤贝贝还会跟她学东西？
“我学你说话啊。”汤贝贝弯了弯唇，季子珊细细软软的说话语气真的特别好听，不像她语速快到像是豌豆射手。不过她话太多了，真模仿子珊说话，可能一天到晚都在说话……还说不完。
下午，汤贝贝跟着沈时见了崔延辉。崔延辉得的是转移性骨肿瘤，晚期发病全身异常疼痛，加上癌细胞会通过脊椎四处扩散，快速转移到了胰腺、肺、肾、颅骨……就算他再有钱，住到东院最好的病房，但是目前医学对他的病情只能做到控制和减缓症状。
所以现阶段崔延辉的治疗基本是药物化疗，放射治疗，加上中医辨证施治止痛。
汤贝贝以前在微博上看过崔延辉照片，算不上帅哥，却是那种意气风发的长相，然而现在他被病魔折磨得瘦骨嶙峋。但是，崔延辉看到她的时候，仍笑着称呼她：“嗨，小弟妹。”
这语气，崔延辉自认为是沈时的大哥吗？的确，崔延辉上高中那会就是一副大哥的样子，原本就比同届的人大两岁，对待朋友豪气万分，见谁都是兄弟。
不过他跟沈时也只是打过几场球，和季柏文倒是联系得比较多。有时候季柏文到北京出差，他都会招待一番，不过季柏文也不爱混他那个圈子。
病房里，崔延辉问了沈时一个直接的问题：“我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这个问题，很多患癌病人都会询问，但是医生基本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管事实如何，都不应该抹杀病人的内心希望。可是有时候医生也是死亡的提前宣判者。
“两个月左右。”沈时开口说，顿了下，平静地看着崔延辉，“所以很多事情，你都需要提前处理一下。”
这真是一句非常理性的“医嘱”了。
崔延辉看着沈时，就算接受了现实，眼底还是有着遮掩不了的失落，过了好一会，他说：“那我可能来不及给我儿子过今年的生日了。”
这是汤贝贝第一次从崔延辉嘴里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儿子，可是在汤贝贝的理解里，崔延辉真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父亲。
……
今天，不管是她哥还是舒姐姐都没有回她消息，结果许久没联系的程莹莹给她发来一条消息，一句话：“汤贝贝，你厉害。”
汤贝贝看着这条消息实在是无解，只好问比她聪明一些的沈时：“沈医生，如果一个不太喜欢我的人发消息夸我厉害，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沈时问她：“谁？”
汤贝贝眨了下眼，如实告知：“程莹莹。”话是这样说，汤贝贝多少还是能感受到程莹莹这条消息是在跟她挑衅，可是程姐都跟她哥分手了，中间她和程莹莹也没有其他联系。
程莹莹干嘛反着夸她厉害啊。
“我也猜不出来。”沈时表示遗憾，然后建议她说，“要不你把这条消息发给柏文，问问他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呃……汤贝贝觉得沈时这直来直往的性格，也是很厉害的。
昨晚舒瑶醉成那样，季柏文根本不会带她回她家，他知道舒瑶跟舒婶一块住，如果见到舒瑶这个样子，没准又要训斥了。
一直以来，舒婶常年生病脾气不太好，当然这个脾气不好也不是对外人，而是对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舒瑶却是一直文静而懂事的，像是舒家抱养的孩子，一个倔强死板的父亲，一个蛮不讲理的母亲，怎么会生出那么优秀的女儿。
性格还那么软。
只是随着相处接触，他越发觉得舒瑶性格并不软，温顺的外表藏着一副倔强不屈的性子。同样这些年，她越来越干练，性情也越来越坚毅。那个来自水乡的温柔女孩用最快速度褪去了年少的羞涩胆怯；她聪明、好学，自然能在优胜劣汰的职场里容止可观，进退有度。
两人若认识久了，感情自然也复杂了。他对舒瑶的感情，有年少成长的怀念，也有青春期里不知不觉的心动，但更多是一份有别于其他女人的习惯和欣赏。
他习惯舒瑶的陪伴，也习惯舒瑶对他的照顾。
至于欣赏，里面包含着的尊重和认可，让他自认为他和舒瑶的感情，比起有过的男女之情都来得高级一些。正因为如此，他不想将他和舒瑶的感情变成男女之情。可是他忘了一件事，他和舒瑶两人的感情，如果两人都在伪装和压抑，总有爆发的一天。
那天他发烧是一次，昨晚舒瑶醉酒也是一次。
昨晚具体是怎么开始的，又是什么原因他和舒瑶都有了那样的冲动，季柏文说不出来，对舒瑶来说酒精或许起了作用，但他不是，他的反应只有男人对喜欢女人的强烈占有。
然而，他和舒瑶总缺少那么一个在一起的契机，紧要关头他想起贝贝曾经说过的一句邪门歪理：“如果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不要等着上帝给你开窗，而是要自己把门踹开。”
就在他决定将门踹开的时候，外面响起了门铃声。
过来的人是程莹莹。
后面等他再次进来，舒瑶去了洗手间，里面传来她洗脸的哗哗水声。等舒瑶出来，她已经完全清醒，站在他面前说：“季总，我刚刚喝多了……”
深夜，他送舒瑶回到了她租的小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解开安全带下车，她开口说：“今晚的事我们就当——”
“没发生过么？”他接下舒瑶的话，“都到那一步了，就算是未遂，该发生也发生了。”
两人之间，他一向是不讲道理的那一个，然而季柏文也不觉得自己刚刚的那番话强词夺理，都做到了那一步，他和她还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才觉得有问题。然后，他以为舒瑶会气急败坏，但舒瑶也没有，她用一种平静又熟悉的眼神看着他，承认她今晚醉酒才出了错。
“那就这样吧。”说完，舒瑶下了车。
“季总，就算我们今晚发生了未遂的关系，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我和贝贝的关系，所以可能也需要你当作没发生过。”
贝贝……舒瑶居然拿贝贝来压他。瞧吧，舒瑶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女人。
舒瑶下车后，季柏文在车里坐了很久，想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带着舒瑶回到他的公寓。他吻了她，从沙发到卧室，最后滚在了卧室的大床，他一颗纽扣一颗纽扣地解开她的职业衬衫。她的腰比他想象得软，就像她的回应一样超乎他的意外。
这样的热情，他真的不想有任何的打断，如果程莹莹没有上门来找他……
昨晚程莹莹为什么会来找季柏文，原因是在汤贝贝朋友圈看到晒的日料照片，加上前面，汤贝贝发的无人岛看日出朋友圈，照片里面不仅有舒瑶，还有季柏文……没错，程莹莹将汤贝贝从黑名单里释放出来了，原因只是想关注一些季柏文的消息。
然而，汤贝贝不知道程莹莹将她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从头到尾，从程莹莹跟她哥分手，将她拉黑，她就没在微信上找过程莹莹，也就不知道自己从程莹莹的黑名单里出来了……
总之，昨晚的事，对程莹莹是一出宫斗大戏，对汤贝贝来说完全是躺着也中枪。更别说收到程莹莹消息时完全是一脸懵逼。她厉害？她厉害在哪儿呢？
就按照沈时说的，汤贝贝把这条消息转发给了她哥，过了会季柏文就回复了她：“贝贝，你不要多想，我会找程莹莹谈一谈。”
汤贝贝原本也没有多想，可是季柏文这样回复她，她就不得不多想了。
季柏文约程莹莹出来见一面。有些事因为分手太及时，没说明白。
程莹莹选了一家法式铁板烧的餐厅，两人相对而坐，厨师为他们烤制着食物，铁板上牛排呲呲作响。
程莹莹晃**着手中的酒杯，聊起了往事，然后说：“柏文，你们男人真善变，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又喜欢那个，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难道真没有一点怀念吗？”
季柏文靠着椅背，也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会和程莹莹在一起，他能认识程莹莹是她跟着朋友来人大参观，当时他招待了一番。一顿饭，程莹莹不停地找他说话，遗憾地表达她高考落榜的难过之情，因为她的梦想也是人大。后面，程莹莹时常来人大，穿着一件白衬衫长裙子坐在台阶上看他打球，换来换去，永远都是那么两套衣服。
后面，她跟他表白，他接受了。程莹莹对他的喜欢，几乎写在了脸上。不过这段感情，他很快选择了放弃，因为实在食之无味。后面他就去了英国。
在英国，他谈了三次恋爱，这是贝贝不知道的事。他谈得随意，也就没有跟家人提起的必要，直到再次回来，他进了森善药业。他需要自己人，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联系不多的舒瑶。自从舒瑶复读考上北大，两人几乎没了联系，除了她来北京那天，他请她吃过一顿饭。
意外的是，舒瑶没有太多考虑辞职来帮他，那天他去火车站接她，她穿着白衬衫牛仔裤，拎下两个大箱子行李，扬着一张笑脸对他说：“季柏文，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他给了她一个拥抱，大大方方，以老同学的姿态。
那个拥抱，有纯粹的感激，也有道不清的怀念。拥抱之后，他和她真正成为了公事公办的上下级关系。直到她提出离职的那天。
而程莹莹，是回国之后再次交集上了，出于什么原因他很清楚，**又有多少分量他也很清楚；可是对这个世界感触浪漫的贝贝不知道，还觉得他和程莹莹是现实版她看过的一部偶像剧。校园女追男，多年之后破镜重圆，程莹莹是他的不可将就。事实是，男女之情大同小异，他只是选择一个对他没有太多期待的女人将就一下。
……
一顿铁板烧，季柏文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任何一段感情都可以用好听的语言修饰一番，就算糟糕透顶，也都可以变成心底的铭记。
可是，他和程莹莹之间并不需要。
“就像你说的，你也只是爱我的钱，而我呢，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说了，随时好聚好散。”
程莹莹一口气喝下了杯子里所有红酒，看着他说：“一定是贝贝，是她挑拨了我们的关系，还把你那位助理塞给你！”
他很好笑。
程莹莹很笃定：“对，我一直很吃醋你对汤贝贝的照顾，我知道你疼妹妹，但是我想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受得了你这一点，什么事都是以你妹妹为中心，不是我小气，根本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
季柏文不想回应，他想起舒瑶，如果这世上真没有人理解他，舒瑶还是会明白他的。
“程莹莹，看来你真把我们的分手原因都归咎给了贝贝，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分手那天，唯一劝过我的人，就是贝贝。”
“……那是她故作善良！”程莹莹脱口而出。
季柏文差点捏碎了酒杯，过了好一会，才平复火气。他不得不检讨自己，之前他可能真的脑子不清楚，不然怎么会跟程莹莹在一起那么久。
程莹莹不这样想，咬牙切齿道：“季柏文，如果就像你说的，你对我没有感情，你当时怎么会接受我的表白？你就是厌倦了，你就是不负责任，你就是看不清自己的心。”
程莹莹的三句盖棺定论，季柏文都接受下来。他招人过来结账，看着程莹莹这张精致的脸，他也问自己，他真的没有对她动过感情吗？
从头到尾，是他太轻视感情，看不清自己的心意。
“程莹莹，你可能不记得你之前的样子……”季柏文缓缓开口，站起来，望着程莹莹说，“以前的你还是挺惹人喜欢的。”
这世上最残忍的话是什么，就是你以前还挺惹人喜欢，可是现在不是了。男人真的太坏了，太坏了，当季柏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程莹莹突然心生一股子决绝的恨意，轻笑了两声，抬起头说：“那也是你逼的。”
季柏文约了自己的妹夫打球，主要为了解释程莹莹那条消息，有些话他不方便告诉贝贝，但是可以跟沈时说一说。沈时真的有些头疼季柏文这偏激的感情观，怎么会有人不相信婚姻就随便挑一个，不嫌麻烦么？归根到底，相互满足需求罢了。
“你和贝贝……”季柏文欲言又止。
“贝贝都比你成熟。”沈时接下季柏文的话。
季柏文无话可说。
沈时背靠长椅，想了下，主动问：“你和舒瑶到底打算怎么样？”
季柏文转过头：“……老实说，我不知道要怎么突破我和舒瑶的关系。”原本昨晚他以为要突破了两人的僵局，结果最后“僵”的只有他自己。
难得他见季柏文这般挫败，沈时也有些好笑，转过头建议说：“要不，你换一个突破口。”
季柏文立马接话：“……怎么说？”
沈时不想当什么感情专家，但是谁让季柏文是他大舅子，贝贝又想舒瑶当她的嫂子，不过他也不知道这个突破口对季柏文有没有用。不过，对他挺好用的……
这个周六，季柏文提着几样礼品，来到了舒瑶和舒婶租的房子，敲了两下门，待里面舒婶打开门，用他这辈子最礼貌口吻说：“舒婶，我来看看你。”
周六下午，贝贝也揣着一张门禁卡，抱着一只小黄人当作礼物，来到了南浦区某高档的小区。她包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崔延辉写给她的具体地址。
至于沈时，下午有两个加塞手术。
她按了好一会门铃，紧张地等在外面，她以为开门会是崔延辉的前妻，没想到是一个穿着黄毛衣的小男孩，他看了看她，问她：“你是谁啊？”
她也问：“你妈妈呢？”
“我妈妈上班了。”
汤贝贝往里面空****的大房子看了眼，又问：“你一个人？”
小男孩乖乖地点了下头。
汤贝贝下意识蹙了蹙眉头，教育起小男孩说：“崔小朋友，你这样随便给陌生人开门是不对的，如果我是坏人，你怎么办？”
随后，门就被关上了。
“……欸。”
汤贝贝默默地对着被关上的防盗门，半晌，蹲在外面说：“崔祸祸，但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爸爸的派来的快递员，给你送礼物，你可以给我开个门吗？”
然而，她这样一说，里面的崔小朋友似乎更不愿意给她开门了，就在她打算放下礼物离开，门开了。
送礼是一门技术活，汤贝贝显然比季柏文要擅长一些。
门微微开了一丢缝儿，随后打开小半扇，崔祸祸小朋友重新立在她面前，抬着头对她说：“……你进来吧。”
汤贝贝抱着小黄人进了崔祸祸小朋友的家。
为什么她会来找崔祸祸，因为这两天她给崔延辉拍摄采访回忆录，一方面总结他这一生，另一面想给他儿子崔祸祸留个回忆。她对崔延辉并不太感冒，可是当崔延辉说出他儿子名字的时候，心里有些被牵动。她以为祸祸是一个小名，然而祸祸大名就叫祸祸。
闯祸的祸。
崔祸祸是崔延辉一次“闯祸”的意外。对于这个意外，崔延辉同样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注，可是祸祸一直很乖，默默地期待，默默地长大，然后默默地离开，成为一个单亲小孩。
这套房子是崔延辉离婚之后给他前妻和祸祸买的，大豪宅，像是安置终于甩掉的麻烦。
崔延辉说起儿子的时候最多的一个字是乖，“他真的很乖呢。”“不过我觉得男孩子太乖没出息。”“不过祸祸还是很聪明的，这点随我。”
崔延辉又跟她说了几件事，都是关于祸祸的，比如以前不管他多晚回家，祸祸都要等他回家才睡；祸祸还能记住他的电话号码，会用家里的座机偷偷给他打电话……
不过当时他以为是前妻怂恿教儿子这样做，心里更是厌烦，对祸祸也更加没有耐心。外面花花世界太过精彩，一儿一妻的家庭生活就显得无聊而乏味了。
对了，祸祸一直在学击剑，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学得怎么样了。祸祸喜欢电影里各种英雄人物，最喜欢的角色是蜘蛛侠，Spider-Man
所以祸祸的英文名字也叫Parker，同他喜欢的蜘蛛侠同名。
因为保姆刚去买菜，妈妈今早又去加班，现在家里只有祸祸一个人，客厅的曲屏电视还放着电影，祸祸给她开门之后，就回到沙发上继续看动画片蜘蛛侠。
没有招待她，也没有赶她走。
汤贝贝把带来的小黄人送给祸祸，祸祸看了看她，一声不吭地将小黄人拿到了他那边。汤贝贝转过头，不知道过了多久，祸祸说了一声谢谢。细细弱弱，语气还很犹豫。
汤贝贝立马转过头，回以笑脸：“不用谢。”
祸祸没有再理她了。
汤贝贝其实是过来找祸祸妈妈的，因为崔延辉想给儿子提前过一个生日，这需要得到祸祸妈妈的同意。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揽了这个活，可是见到祸祸的时候，她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给祸祸留下一个特别回忆的生日。
“祸祸，你知道你妈妈的手机号码吗？”她问祸祸。
祸祸掀起眼皮，给她报了一串号码。
“那你还记住你爸爸的手机号码吗？”汤贝贝又问。
祸祸没有说话，继续看起了电影。“我没有爸爸。”过了一会，祸祸别扭地说。
听到祸祸这句他没有爸爸，汤贝贝胸腔微震，一丝丝酸楚蔓延着心底，尤其是结合病房里崔延辉一口一个祸祸最喜欢的人就是爸爸。
汤贝贝叹气，就在这时，祸祸转过头说：“你不是我爸爸派来的快递员么？你怎么不知道他的号码。”
呃，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跟祸祸聊天。
然后，祸祸还是给她报了一串号码，垂下眼皮说：“这是我爸爸的。”
这个号码，的确是崔延辉的。
“不过我已经很久没给他打电话了。”像是打开了话题，祸祸用一种郑重的语气说起他的崔延辉，“他不要我和妈妈，他是坏人。”
汤贝贝不知道怎么回祸祸的话，伸手摸他的脑袋，突然祸祸眼中蓄满了眼泪，憋着小脸问她：“他是不是生病了，快要死了？”
“祸祸，这是谁告诉你的？”汤贝贝对上祸祸的眼睛问。
“钱阿姨，我家里的保姆……”祸祸说，而后倔强地擦了擦眼泪，“可是我不会去看他。”
汤贝贝内心那个复杂。
在她来之前，崔延辉就找了几拨人跟他前妻商量可不可以带祸祸去看看他，都被拒绝了。她其实也不想勉强祸祸的妈妈，可是有时候感情是矛盾而复杂，尤其是对小孩子，多一点好的回忆总比成长在空乏和充满愤怒的想象里好。不知道为什么，祸祸还让她想到了她哥季柏文，她不认识她哥小时候的样子，等她记事后，她哥已经变成倨傲敏感的少年。
保姆回来后，汤贝贝离开了祸祸家。
舒瑶那边，季柏文提着礼品回车里时，接到了贝贝打来的电话，听筒里贝贝声音有些沮丧，低低地叫了他一声哥。季柏文坐在驾驶座，倏然紧张，问：“怎么了？”
汤贝贝也坐在她自己的车里，脑袋抵在方向盘上开口：“你现在有空吗？”
到底怎么了，贝贝怎么突然不开心了？想出来一个可能，季柏文又问她，“是不是沈时欺负你了？”
什么鬼。汤贝贝连忙否认：“没，才不是呢。”
季柏文没声了，原本心情就不好，靠着驾驶座说：“有空呢，正要回公司。”
“噢。”汤贝贝应了声，“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有时候，人一旦在失意的时候，亲情就显得格外温暖动人了。当然这句话更符合季柏文此时此刻的心情。既然贝贝要找他聊天，时间又刚好是饭点了，加上他和贝贝已经好久没有一块吃过饭，他索性就提出来一块吃个饭。
至于沈时，季柏文特意交代一下：“沈时过来挺麻烦的，就别叫他了。”
傍晚，汤贝贝和她哥约在森善大楼对面的商业广场吃饭，季柏文给她点了七八个菜；一副怀疑沈时没给她吃饱饭的样子，要一口气给她补回来。汤贝贝想到了以前她刚来S市读大学那会，每到周末她哥就带她出去吃一顿大餐。
她想跟她哥聊的事是他的小时候，她没有参与过也很少问及的过去。季柏文看着她，身子往后靠了靠：“怎么问这个？”
“关心你啊。”
季柏文有些好笑，说：“贝贝，哥都三十二岁了。”
但是，她觉得他身体里依旧住着一个倔强而幼稚的小男孩呢……
季柏文也没有瞒着，简单地说了一些他小时候的事，一些记住的，一些差不多忘记了的。关于季林森的很少，因为他的童年几乎没有季林森的痕迹。可是，父亲对于一个男孩的成长有着难以忽略的意义。
汤贝贝说起了祸祸，提到祸祸的时候，季柏文主动问出来：“崔延辉的儿子吧。”
她点头，又说起了关于崔延辉想给儿子提前庆生的事，然后看着她哥季柏文问：“哥，你觉得给祸祸留下一个爸爸给他庆生的记忆，是好事，还是坏事？”
季柏文扯了下唇，没什么可说的。
手机响了，汤贝贝拿出手机看了眼号码，是沈时打来的。她接听手机，大致跟沈时说了几点回家。挂上电话，季柏文开口说：“……应该是好事吧。”
汤贝贝抬眸。
季柏文眸光闪了闪，突然说起了几句令她猝不及防的真心话：“贝贝，在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其实怨恨过我爸，后来我来到了周庄，认识了汤叔，更加怨恨他了，因为觉得他根本不在乎我。后来你出生了，我更羡慕你有汤叔这样的父亲。”
“哥……”
“大概是季林森从来没有为我做过什么事吧，包括小时候生日，都没有陪我过一次。”季柏文说，笑了笑，“但是我还记得老汤给我过的第一次生日。”
汤贝贝心里动容，她好像忽略了很多事，不知道的好多事。
季柏文也望着问：“不过你知道我最感激汤叔的地方是什么吗？”
汤贝贝想了想，猜测问：“……给你过生日？”
季柏文也笑，告诉她：“不，是他把你带到了这个世上。”
汤贝贝：“……”
汤贝贝第一次见识到季柏文这样感性的煽情，完全感动得眼泪汪汪，快要控制不住胸臆里翻滚的情绪，季柏文对她说：“所以贝贝，想不想有个嫂子像哥一样疼你？”
话锋急转，汤贝贝还是点了下头：“想啊。”当然想呢。
季柏文：“据说你很喜欢舒瑶。”
汤贝贝：“……”
“我也觉得舒瑶当你嫂子很好。”
汤贝贝：“……”
“哥争取明年就给你生一个小侄子玩一玩。”
汤贝贝：“……”
她觉得她哥是不是遭受到什么刺激了……然而本性没变，依旧这样臭屁又自信。他就那么自信舒姐姐会一直在原地等他吗？
晚上八点，汤贝贝和季柏文几乎一块发了朋友圈，她的只有一句话，哥哥加油！精神上支持她哥一番；而季柏文就过分了，晒了一张她正吃烤羊骨的模糊丑照，三个字：“真能吃。”
只维持一顿饭时间的塑料兄妹情再次破灭。夜里汤贝贝睡着，沈时靠在**接收着季柏文发来的兄妹共进晚餐的亲密照片，回了一张汤贝贝趴在枕头入睡的照片。
“我们要休息了。”
一句话，中止了那边某位孤家寡人无聊的发照片行为。
因为谈判不成，崔延辉不打算给云薇薇一分钱的遗产，云薇薇决定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崔延辉更是厉害，趁着最后的时间同云薇薇签署了离婚协议，强硬地让律师给他办理了离婚手续。加上结婚的时候云薇薇签署了婚前协议，云薇薇真的没有得到一分钱……
以上这些就是东院最近的八卦，因为崔延辉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每天还有不少来东院蹲点的娱乐记者。下午，汤贝贝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这个号码她有记过，是祸祸妈妈的手机号。手机里，祸祸妈妈声音有些低沉，但是意思表达很清楚：“最近你们有空就带祸祸去趟医院吧。”
很快，汤贝贝在崔延辉的病房里给祸祸策划了一个生日会，其实崔延辉不想在病房见儿子，他现在样子太狰狞了，怕吓着自己的儿子。可是崔延辉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离不开病房。
所以，祸祸的生日只能在10号楼的VIP病房举行。好在，病房足够大，崔延辉也想扮演蜘蛛侠出现在儿子面前。
汤贝贝其实不太理解崔延辉，可是当一个人生命走到最后，才会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如果没有得癌，崔延辉今天不是在东院病房给儿子过生日，而是在某个岛上吹着海风同美女们调情说爱吧。人真奇怪，可以是那个样子，也可以是这个样子。
崔祸祸的生日宴，沈时也来了，一时找不到汤贝贝。病房热闹而感人，他不太适应这个气氛，退了出去。就在这时，左边楼梯角探出一个黄脑袋，亲切地换他名：“沈时——”
沈时收了收脚步，只见前面冒出一只大只的“小黄人”玩偶，里面的人就是他的妻子汤贝贝。他走过去，小黄人转过脑袋瞅着他，朝他伸出手撒娇说：“抱抱。”
沈时完全不为所动。
换了一个样子就不认了吗？汤贝贝主动伸出自己软乎乎的小黄手，给了沈时一个大大的拥抱。沈时不得不环视一下长廊，看看有没有人经过。
干嘛不看她。汤贝贝扮演的小黄人玩偶朝他委屈地歪了下脑袋。
沈时低头笑了笑，终于按照汤贝贝想要的心意，抱住了她的小黄人腰身，然后，拿掉了她的玩偶脑袋。
“不闷吗？”他问。
闷啊，但是她想给他看一眼。所以等着他上来，汤贝贝咧着嘴笑着，面颊冒出了细细的汗水，柔软的头发贴在白皙的额头。秀气的眉毛微挑着，底下是一对水润晶莹的眸子。
突然，“咔嚓”一声，汤贝贝拿出手机，高高举起，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她穿着小黄人玩偶，一脸笑意吟吟，但是穿着白大褂的沈时，那种没有防备的样子，真的很搞笑。
真调皮。沈时想，然后问自己：他怎么找了这样的一个宝贝。
然而，傍晚回到沈家，汤贝贝却有些丧气，反复叹了叹气，因为她的毕业作品入围评选后……毫无意外没有获奖，连个优秀奖都没有。她以为自己的作品还算不错，可是真的拿到外面评选，完全没有竞争力。前面之所以能入围，也是走了狗屎运吧。
晚饭，汤贝贝吃着餐桌上岳阿姨腌制的酸萝卜，一片又一片，岳阿姨眼神那个揣测，晚饭汤贝贝又削了一个苹果啃着，路过厨房的时候，岳阿姨拉着她问：“贝贝，你是不是有了？”
汤贝贝秒懂岳阿姨意思，摸了摸肚子，正正经经地回答说：“没有。”
夜里，老式的唱片机放着轻缓的音乐，汤贝贝窝在沈时怀里说话，任由沈时给她吹头发，转了个身说：“沈时，我跟你说个笑话，因为我多吃了两片酸萝卜，岳阿姨就问我是不是怀宝宝了……哈哈哈，你快摸摸我的肚子，里面有没有呀？”
说完，拉着沈时的手摸她的小腹。
因为有些痒，她又嘿嘿地笑着，沈时同样勾唇一笑，那个轻松愉快的样子，顿了下，将手停在她的小腹上面，发问：“贝贝，你这个月例假是不是没来？”
嘿嘿嘿——
汤贝贝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