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见星星的她 正文 Chapter22 愿有岁月可回首
汤贝贝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对上沈时的眼睛，转过拿起自己的手机，她要看看里面记录的经期日期。她向来记不住这些，幸好现在手机APP很强大，每个月不仅提醒她大姨妈几号来，适合同房的日子都给她整理出来……
不等手机APP打开，沈时说：“应该还有两天才来。”
果然，APP里显示的大姨妈到访日也是两天后。
汤贝贝握着手机，研究着沈时脸上神情，刚刚他似乎比她还紧张，生怕她有了宝宝。难道他不应该是欣喜若狂，然后激动地抱起她转圈圈，一边转圈一边说：“我要当爸爸了！”
其实就算不研究沈时的心里想法，汤贝贝也能感受出沈时好像不希望太早生孩子，以至于每次安全措施都做得特别完善。唯有一次，就是上次醉酒那晚她主动要求更亲密无间的接触……
“沈时，要不我们就生个宝宝吧。”她双手拢着沈时的脖子说。
“好啊。”沈时应她，吻了下来。
“……那你喜欢小小时，还是小小贝？”她又问沈时。
沈时继续敷衍她：“让我想一想。”
汤贝贝觉得沈时就是在跟她玩游戏，故意逗她开心，明明答应跟她生个宝宝，还一如既往做了安全措施，就算她处于安全期。
明明就是不想跟她生小猴子。
虽然主动提出要生小猴子，汤贝贝心底也觉得太早了一些。只是刚刚某个瞬间里，她特别期待她和沈时制造出来的小生命是什么样子。
昨夜一场秋雨，今早天气便转凉了，沈时起来的时候替她掖了掖被子，她打了哈欠说：“等会我跟你一块去医院。”
“那你可要快点了。”沈时衬衫没穿好，几乎是敞着朝向她，然后问了问她，“不多睡一会？”
汤贝贝没有做声，目不转睛地欣赏着沈时穿衣。
结果有人就那么小气，察觉了她的动机后，悠悠转过身，背对着她。过分过分！都结婚了，还不让她大大方方地欣赏男色，搞得这样含蓄，可是昨晚的他可不是这样的！
汤贝贝起了玩心，穿着泡泡袖睡裙从**起来，拿起床头的摄像机就对准沈时，一边打开录像功能，一边调整光线对着沈时拍摄。
“现在让我们欣赏沈医生换衣画面，首先由我替大家讲解一下沈医生的好身材，这是他的两米长的腿，这是他的小劲腰，这是他的后背……”
沈时受不了，朝她走了两步，然后伸出手作势挡了挡她的摄像头。“别闹。”他说。声音低沉透着磁性。
“哼。”汤贝贝靠在墙面偏了下脑袋，“小气。”
沈时：“……”蓦地，轻轻笑了一下，看她的眼神更加戏谑，像是看一个小朋友。
“你干嘛这样看我。”汤贝贝问，抬了抬头。
沈时目光怡然地看着她，笑着说：“我在想，你这样的性子居然还想着当妈妈……不怕孩子出来摔坏你那一组组镜头么？”
汤贝贝微微发怔，想了下沈时说的话，顿时有些不服气。一块走出卧室的时候，她挽着沈时的手说：“沈时，你之前的话有些不对，我要反驳一下。”
“嗯？哪儿不对？”沈时问她，视线往她面庞落下来，似乎等她反驳。
汤贝贝挽着他的手，面朝沈时坚定地开口说：“你可以怀疑我性格幼稚不成熟，但是你不能怀疑我不能当好妈妈的角色。”
沈时：“……”
“吱嘎——”对面卧室门开了，沈爸爸从里面出来，一脸的不可思议，然后朝他们不停地眨了眨眼睛。
像是在消耗刚刚听到的话。
沈时牵上她的手，路过他父亲这边的时候，稍微解释了一句：“我们只是讨论下以后孩子问题。”
喔，原来是这样。沈教授顿时也松了一口气。
虽说家里人多热闹，但是他刚适应了家里多了一个儿媳妇，再多个孩子……当然好是好。可是，是不是有些吵？后面他是不是又要操心着孩子的百日宴周岁宴了？作为一个不善俗世礼节的学术派教授，沈教授在专业领域NO.1，但是他却怕极了家里的琐事。
尤其是，他还刚刚从婚宴的阴影里摆脱出来。
今早沈教授胃口不太好，因为想起了自己离世多年的妻子。如果妻子还在，一定很高兴沈时娶了媳妇，早上听到贝贝说的话，不管真假都会笑得合不拢嘴。
不像他，只担心孩子出来后沈家两男人怎么照顾贝贝和宝宝，总不能像养四哥这样吧。
汤贝贝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给公公造成了心理压力，出门的时候，隐隐察觉沈爸爸心情有些低落。车里，她跟沈时提了出来：“沈时，我觉得爸爸今天心情不太对。”
沈时默了下，说：“可能想到我妈了吧。”
汤贝贝轻轻地噢了声：“可能是看到我们太幸福了，爸爸才心有感触吧。”
沈时没接话，清俊面容染上了一层笑意。
“沈时，妈妈是在美国去世的吗？”红灯停下来的时候，汤贝贝看到前面森善挂出来的基因检测筛查癌症的广告，看向沈时说。
“嗯。”沈时点头，直到车子开动说，“当时国内已经没有好的治疗方案，只有最新研发出来的新药还有机会，我给我妈申请参加了美国的新药试验组……”
后面的一段路，沈时具体地跟她说了婆婆去世的原因，刚加入新药试验组的时候，效果很好，癌细胞逐渐减少，就在临床试验的医生和他都感到雀跃万分时，新的数据出来了。
仅仅三个月时间，他母亲身上的癌细胞再次回来了，而且变异得更为凶猛。因为癌细胞不仅具有抗药性，还有变异性。而研发速度，远远赶不上变异的速度。
“沈时，因为妈妈的事，你才从研发转到了临床吗？”汤贝贝又问，车子已经停在了东院的停车区。沈时将SUV熄火，坐在车里看向她说：“的确，我妈的离世给了我一定的打击，但是决定从研发转到临床，还是觉得临床更适合我。”
适合？汤贝贝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临床比研发要有温度，更能感受病人的情况和他们的想法意识。而且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沈时说，朝她扯了下嘴巴，没有任何的自嘲，只有真实而诚恳的自我分析。
汤贝贝却听得一愣一愣，尤其沈时说他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男人。她怎么觉得沈时这个话，让她心里别有滋味呢。就像听到张安硕说自己平庸一样，谦虚得不像话呢。
还是内心清冷的男人，越发渴望生活的温度？
“好吧，你确实耐不住寂寞。”汤贝贝笑着说，因为她想到，沈时之所以能被她吸引肯定不是两人性情相似，而是他觉得她这里热闹呢。
热闹，这个说法还挺有意思。
两天后，大姨妈……没有准时到访。
汤贝贝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不会真的有了吧。她例假一向很准，但是一向准时的高铁都会晚点，身体又不是程序一样不会出错，有时候情绪过度紧张她家大姨妈也是会迟到几天。
比如上次高考的时候。
一个星期后，汤贝贝和沈时参加崔延辉的追悼会。崔延辉的追悼视频是她帮忙录制的，今天过来参加追悼会的除了他的亲朋好友，还有他的商业合伙人，他的前妻和祸祸小朋友。
沈时的理性“医嘱”让崔延辉在最后的时间做了很多事，替祸祸成立了成长基金，安排了公司股份转移事宜，还有，录制了好几份留给祸祸的视频。
其中一份，就在今天追悼会播出。
视频开头就是蜘蛛侠爸爸给儿子过生日，躺在病床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然后镜头切换成崔延辉留给儿子的祝福：“祸祸，爸爸祝你七岁生日快乐，很抱歉，以后不能陪你过生日了……爸爸很糟糕，对不起。”
后面，都是留给朋友们的话，包括最后给予他帮助和照顾的医护人员。追悼会基本是亲朋好友帮忙总结其一生，很少像崔延辉这样微笑地面对镜头，自己总结自己的人生。
他的人生有过辉煌，也有过风花雪月，遗憾的是能留下的东西除了钱以外，并没有留下什么能铭记他存在过的痕迹，所幸他还有一个很不错的儿子，延续着他的骨血留在这个世上。
“前阵子我躺在病**想，那是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责任感。对社会没有责任感，才不愿意去做更有意义的事，对家人没有责任感，才留不下太多美好回忆，对我自己也没有责任感，才会这样放任自流地结束了我这一生。”
“其实，我本想赚了钱之后投资一部好电影，我本想少点聚会多陪陪家人，我也本想……当一个好爸爸。”
“今天不知道跟我同龄的朋友来了多少，我走在了你们的前面，享受了老天给我的VIP待遇。一直以来，我都劝你们要享受生活，做男人就是要潇洒风流，但是现在我很后悔，我没有好好珍惜我爱的人，除了钱也没有用心去追求过什么。当然，没有钱的朋友可以理解这是我最后在你们这里炫富……但我真的希望你们不要跟我一样，祝福你们这辈子有事业可以奋斗，有家人可以呵护，有爱人可以携手一生。”
如果用好人坏人来定义，崔延辉可能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不管是什么人，面对人生终点的时候都有他的肺腑之言。
明明是她剪辑出来的视频，听到最后汤贝贝仍落下泪来，当她看到前面的祸祸小朋友哭红了眼。一个人让人钦佩的地方，有时候也不是他在吹捧自己有多成功，而是他正视坦诚了自己有多失败。毫无疑问，在最后的时间里，崔延辉当了一个好爸爸。
她的手被沈时握住，沈时面容清俊而沉默，手心牢牢地握住她。比起沈时，更为缄默是她哥。汤贝贝默默不吭声，将自己另一只手牵住了季柏文的手。季柏文斜了她一眼，看了眼她和沈时握在一块的手，嫌弃地撇开视线。
神情里，也有一丝不轻易表露的动容。
对于这场特别追悼会，汤贝贝也用一句话来总结她心里全部的感慨：“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珍重世上走。”
崔延辉追悼会出来，汤贝贝和沈时她哥一块出来，看到前面穿着黑色套装的秀长女人，才知道温倩也过来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温倩跟沈时她哥一样，都是崔延辉校友。
温倩拎着黑色漆皮手包走来，汤贝贝以为温倩是朝沈时走过来，没想到温倩停在季柏文面前，同时伸出手：“季总你好，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你，期待跟你们森善的合作。”
汤贝贝：“……”心里不免纳闷起来，温倩他们跟森善还有合作？
回去的车里，沈时手机响了一下。汤贝贝替沈时看了眼，原来是一封电子邮件进来，写的是英文，她没有看的兴趣，结果不小心注意到邮件发送方的署名是“Vicky”，又不得不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看起来。
中间，使用了一下翻译软件。
沈时全然开着车，不知道她已经看完了温倩发给他的邮件，但是她也没有瞒着沈时，看完之后主动交代说：“刚刚温倩给你发来一封邮件，我已经看了。”
“噢。”沈时点头，并问她，“她说什么？”
“她写的英文，我看得马马虎虎，大概意思是今天追悼会给她很多感慨，然后问你有没有想法什么的？关于之前转临床的事。”
还有句话，汤贝贝已经翻译出来，不过一时没有说，因为她觉得温倩真的太自以为是也太武断了，那句话是：“如果你当年没有转临床，你现在应该是最受关注的抗癌科学家，你的成就会得到所有人关注……沈时，为你感到可惜。”
她觉得温倩就是在膈应沈时，甚至她怀疑温倩真的喜欢沈时么？
“沈时，你说我们要回复温倩吗？”汤贝贝商量地问，主语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我们。
沈时思绪根本不在这里，转头对她说：“等会再说。”
汤贝贝噢了声。
就在这时，沈时停下车来，汤贝贝不明所以，看了看前面的水果店说：“你要买水果吗？那我要吃大桔子。”
“桔子吗？”沈时点头，并交代说，“你在这里等下我。”
汤贝贝点了下头：“好的，爸爸。”
沈时：“……”
然后沈时下车，绕过车头，走进了水果店旁的……一家连锁药店；五六分钟后，他提着一小袋东西出来，再到旁边的水果店给她买了一袋桔子。
汤贝贝：“……”
沈时买什么药了？待沈时回到车上，汤贝贝先拿过沈时买给她吃的桔子，哼哼唧唧表示不满说：“明明有更大的，你要给我吃小的。”
沈时告诉她：“个头大的可能有激素。”
汤贝贝嘿嘿一笑，改口说：“我开玩笑呢。”然后，她看向沈时另一手拿着的药袋，问他，“你买什么药了？”
沈时直接把袋子递给她，汤贝贝接过，看了眼里面装着的数根验孕棒，没有出声。
她想，该来的，总要来的。
汤贝贝揣着两根验孕棒从洗手间出来，一声不吭地望着视线前方的人。沈时坐在卧室沙发上，身上是未换的衬衫西裤，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十指相扣，身子微微往前倾，抬着眸回视她。
呃……
汤贝贝走到沈时跟前，沈时伸出手，揽着她坐在他腿上，收了收眼底的情绪，轻声发问：“结果怎么样？”
汤贝贝抱住沈时的脖子，不答反问：“你猜？”
沈时有些无奈，顿了顿，说出答案：“阳性么？”
阳性，就是两条杠，表示有孕了。汤贝贝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突然沉甸甸的，她将脑袋靠在沈时怀里，娇气地蹭了蹭，低低问：“沈时，你怎么想啊？”
沈时抚上她的后背，同样开口问她：“贝贝，你怎么想？”
汤贝贝稍稍离开沈时的胸膛，注意地看着他的神情，硬是没有说话。她是喜欢宝宝没错，期待她和沈时制造出来的宝宝是什么样子，但是她同样有些害怕，她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心口一下子被填满，一下子又被抽离。
“我感觉好复杂，可以写1000字孕后感了。”汤贝贝说笑一句，试图让自己轻松一些。
沈时抱着她，给她换了一个更轻松的姿势，然后拉住她的手。明明他也很紧张，却给她解压，开口说：“也有可能不准，明早起来再试一下，然后再到医院验个血。”
汤贝贝低了低头，敏感地察觉到了沈时好像有些抗拒她怀孕，这个抗拒和她的害怕不一样，虽然没有明显地表露出来。刚刚结果是两条杠的时候，她心情已经很复杂了，现在复杂里还多了一丝委屈，撇了撇嘴，开口问：“沈时，你是不是不太想要宝宝啊？”
沈时的样子是严肃而克制，待她这样一问，眼神多了一份真挚的情意，他望着她说：“贝贝，我很期待跟你的孩子，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那你……”
“我只是觉得他来得有些快。”
汤贝贝眼眶悄悄地湿润起来，良久没有出声，然后她听到沈时对她说：“但是贝贝你还太小，太早要孩子对你可能不太合适。”
汤贝贝像是明白沈时要对她说的话，打断沈时的话：“才没有呢。”
“沈时，你娶我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我小了？”她反问沈时。两人默默对视一番，汤贝贝重新抱住沈时，“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爸爸。”
沈时不说话，心情更是撼动而复杂。他只想为她考虑多一些，他是一个医生，虽然不是妇产科医生，也知道女性孕育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
有了孩子，他和她更多了一份血脉牵连关系，但也会占有他和她两人世界的空间和时间，当然，这也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他愿意为此多付出精力来平衡丈夫和爸爸两个角色。
其实，他只是担心，贝贝太早成为一个妈妈的话，她那“宏伟”的梦想怎么办？前阵子她毕业作品入围没有获奖，还握着拳头对他说：“早晚有一天，我要到好莱坞领奖……”
有梦想的人最可爱，他也愿意一直陪着她，追逐一切她想要的，不管后面会不会实现。从头到尾，她有她的追逐，他也有他的坚持。他和她这一生，他都希望尽可能理想化一些。至于孩子，他也不是丁克主义，然而也希望等贝贝到二十七八岁再一块商讨决定。
沈时说出了他的想法，汤贝贝也在脑里做了一道数学题，说：“等我二十七八岁才怀孕，你都成高龄爸爸了。”
沈时笑着承认，低声问她：“嫌我老了？”
哪会啊！汤贝贝歪了下头：“我就怕以后孩子嫌你老。”
沈时笑了笑，笃定地说：“不会，因为妈妈不会允许他嫌弃爸爸。”
汤贝贝眼泪又出来了，觉得沈时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就是想劝她放弃这个孩子，他为她好，心疼她，可是他真的低估她了。
“好了，可能就是一场乌龙呢。”汤贝贝说。
她和沈时各种纠结，结果可能她肚子跟她玩了一出空城计？比起沈时是一位计划主义，她就是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随缘主义。
第二天一早，汤贝贝又检验了一下，因为沈时说早上激素水平会更准确一些，的确，早上验孕棒上的检测线红得更明显了。好了，她怀孕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了。
早上，汤贝贝穿着银灰色运动装搭配着球鞋下楼，沈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抬头看到她，亲切地询问她是不是要出去跑步，汤贝贝笑着摇摇头：“……我就是觉得穿运动装比较舒适。”
沈爸爸默了一下，继续看报纸了。
汤贝贝脸上笑嘻嘻，心里愁兮兮。愁在不知道怎么跟家人们说，尤其是她哥。她和沈时办婚宴的那天，就不少亲戚打趣她哥，妹妹结婚了哥哥怎么都不抓把劲儿，她哥脸上笑嘻嘻，内心可能也是在骂人，结果现在她又超速怀了宝宝……
噢，汤贝贝都怀疑老天爷是不是太爱她了，才会这样把什么好的都一股脑儿塞给自己。
早上来到东院，沈时没有直接去MDT办公室，而是先陪她验了个血，检验结果还需要一会才出来，她让沈时先去诊室，沈时握了握她的手：“结果出来给我打电话。”
汤贝贝嗯了声。
沈时回过头，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管什么结果，都是好的。”
不管什么结果，都是好的。汤贝贝突然很感动沈时这句话，看来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呢，然而，她心里还有些发虚，才一直装得轻松愉快的样子。
然而，就算她忐忑害怕，内心深处也有一股没办法忽略的期待。
今天沈时需要坐诊，穿上白大褂来到诊室的时候，外面已经等候着一拨早上过来的病人和家属，他在办公椅坐下，将手机放在桌面。
汤贝贝的消息一时没发过来。
直到他看第三位病人的影像片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微信消息进来了，病人家属正在问话，沈时礼貌地打断：“不好意思，我看个消息。”
微信进来两条消息，第一条是可爱的汤圆小表情，第二条是贝贝发来的一句话：“嘀嗒，你家小贝壳已上线，10个月之后务必注意查收噢。”
沈时静静地盯着这条微信消息没有说话，嘴角微抿，胸腔震动，胸腹里像是灌溉了温热的泉水，灼得他情绪反复起伏。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到了极致。
“沈医生……”病人家属叫他。
沈时以最快速度回复了贝贝的消息，重新看起病人的影像片。交往之后，她总比他想象得更好，结婚之后，她也比他理解得更棒。
虽说这次怀孕意外，汤贝贝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将意外变成惊喜。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她明白沈时昨晚的顾虑，但是早些怀孕也是有好处啊。
比如，她早些体验当妈妈是一种什么滋味。
比如，以后她可以给宝宝记录各种成长视频和照片，生活永远都不缺素材。
比如，沈家可以越来越热闹，提早让老汤和善善升级成外公外婆。
当然最棒的地方，以后她哥的宝宝要叫她的孩子哥哥或姐姐了，所以最好她要生个男宝宝……
因为确定怀孕了，汤贝贝今天走路都格外小心。中午跟沈时到外面一家私房菜馆吃午饭，等着上菜的时候，下巴抵在桌面娇气道：“好饿噢。”
沈时摸摸她的脑袋，回她的话：“可能是宝宝饿了吧。”
沈时这样顺着她的话开玩笑，汤贝贝稍稍坐正一些。老实说从昨晚到现在，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觉得她怎么就怀孕了。
她和沈时位于私房菜馆的二楼小包厢，包厢类似那种榻榻米的设计，她和沈时面对面而坐；中间，是她特意带上来的摄像机。
“沈时，我们留个纪念吧。”她来到沈时这边，坐下来，接着打开摄像机对上他和她，说，“说两句话，表示对我们宝宝的欢迎。”
摄像镜头已经开始记录。
沈时望了望她，与她商量：“要不你先说。”
“好啊。”汤贝贝对着镜头想了一下，第一句话依然是，“宝宝，你来得有些快噢。”
沈时勾了下唇：“的确。”
汤贝贝：“……”不知道以后宝宝看到她和沈时这个视频，会不会委屈地撅嘴巴呢。
“不过，还是欢迎你的到来。”汤贝贝嘿嘿地乐了起来：“对了，我给你取了一个小名，就叫小贝壳，喜欢吗？”随后，看向沈时问，“爸爸喜欢吗？”
沈时想了下说：“如果是女孩很合适，但是是男孩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汤贝贝脑子转得很快，立马又有了新小名：“那星星怎么样？男孩女孩都可以。”
“星星……”沈时念了一遍，“可以。”
“好了，那就叫星星吧。”汤贝贝随意地改了小名，只是多念了一遍，又觉得不太好，因为星星谐音猩猩……
“要不就叫小火箭吧。”汤贝贝又说出一个新名字，原因就不用解释了。沈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忍不住挑了下眉问她，“确定吗？”
“……再想想吧。”
其实，沈时一直觉得对于意外怀孕这件事，贝贝一直在假装轻松面对，但是她的热忱和期待却没有丝毫伪装的成分。不管是小贝壳，星星，还是小火箭，都表达她对他和她两人结晶的爱意。贝贝都可以做到这样，他还有什么理由排斥和抗拒这件事。
饭结束之后，汤贝贝回复温倩昨天的邮件。昨天刚看到温倩邮件的时候，她都想给温倩画一张“大脸”发过去，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确定怀孕了，心情也变柔软了，然后坐在东院图书室非常认真地给温倩回了邮件。
当然，她写的是中文，心想温倩虽然常年待在国外，但好歹是学霸，应该还能看懂中国汉字吧。她还想，既然温倩主观地认为着一切，她是不是也可以主观地认为温倩根本不爱沈时这个人，她爱的是沈时年少的天才光芒，既然爱得那么幼稚全靠自己的想象力，凭什么评价沈时做出的每一个选择。
这份邮件，汤贝贝言辞婉转却不失磊落，用她的语言和方式提醒温倩适可而止，内容大概就是：盼望温倩早日寻找自己的归宿，不要再纠缠着沈时了；也不要再替沈时可惜了，就算以后沈时成为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那也是沈时自己的选择。
都跟你温倩没有一点关系。
然后最后落款：汤贝贝。
邮件发出去五分钟，温倩回复了过来：“那是你不知道沈时失去了什么，他和他之前团队研发的肺癌新药正在做大规模的临床试验，有望成为一线治疗药物，可是他现在连署名都没有。沈时失去的不只是原本该属于他的荣耀，还有他之前付出的大量时间和心血。”
汤贝贝撇了撇头，半分钟后，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过了会，重新打开电脑，登录沈时邮箱，删除了她和温倩的邮件对话。
算了，她还是琢磨怎么告诉家人，她已怀孕这件事吧。
沈爸爸要到西北那边考察一个月，晚上汤贝贝回沈家给四哥喂狗粮的时候，哥哥哥哥地叫着，转头就看到她哥进来，冷脸那个无语。
“四哥乖。”汤贝贝摸了摸四哥脑袋，立马改了称呼。
她哥是过来找沈家人参加森善的董事会议，因为后面森善有个几个重点合作以及决策需要董事们共同决策。
沈爸爸尴尬地抬了下头：“……我都忘了。”顿了顿，又说，“明天我就要出门，要不让沈时替我参加一下吧。”
面对这样随意的亲家，季柏文也有些尴尬，转头问沈时，“你能请假过来吗？”
一直以来，沈家持股森善，但是不参与经营和决策，但是重要的股东大会还是要出席一下的，毕竟是大股东。但是，沈时这个星期手术都排满了，怎么好请假。
“要不让贝贝参加吧。”沈爸爸提议说，觉得主意不错微微一笑，“贝贝是我们沈家人，完全可以代表我们行使投票权的。”
汤贝贝蹲在四哥旁边，听到沈爸爸的提议，同四哥一块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季柏文听着沈教授这句“贝贝是我们沈家人了”总觉得感受哪里不太舒服。
然后，沈时出声说：“不行，贝贝最近……”
“怎么了？”季柏文倏地皱眉。
“没事，我替爸爸参加吧。”汤贝贝抢在沈时面前说，生怕沈时说出她身体不适引人怀疑，看着她哥说，“哥，是不是跟着举举手就可以了？”
如果这样，她可以的。
季柏文咳了一声，同意了下来说：“对，差不多就是举举手。”
一时嘴快答应替沈爸爸参加森善的董事会，然后汤贝贝想到董事会那个场景，觉得脑子有坑才揽了这个事，就算举举手，也要看懂项目书才能举手啊。
总不能跟猥琐男一样……瞎举吧。
既然贝贝答应参加了，沈时也不多说什么，夜里入睡之前大致跟她介绍了董事会的流程。不过他也没什么不放心，季柏文坐镇，怎么都会照顾好贝贝。
可是董事会的时候，她就是一只彻底的无知贝了。
“这样好不好？只要项目决策表发在我手里，我就发给你。”汤贝贝抬着头，商量说，“我呢，就做一枚傀儡夫人，真正做决定依旧是你们沈家人。”
沈时的重点却是：“嗯，你不是沈家人了？”
汤贝贝摇头，一脸的坚定和不屈：“不，我可是汤家人，永远的周庄人。”这句话她当着沈爸爸面不好说，对沈时就无所谓了。
沈时笑啊笑，眉眼**着浅浅的笑意，因为穿着睡衣缘故，笑意里含着一丝风情。汤贝贝觉得沈时穿那种男士白睡袍一定很好看，像是古代那种风流俊逸的公子哥。
周一大早，汤贝贝穿了一套衣柜里最正式的衣服去参加森善的董事会，小皮鞋，黑色小脚裤，然后是波点衬衫，白色小西装。秋意越来越浓，小区里的梧桐叶子已经渐渐泛黄，一阵秋风，便打着旋儿掉下来；纷纷扬扬，像是金色蝴蝶一块飞落下来。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反复问了沈时好几遍，可是不管她穿得多正式，沈时的神情都像是她去参加幼稚园茶话会，而不是上市制药公司的董事会。
其实，汤贝贝也不想跟森善扯上关系，但知道沈家是森善的大股东后，她反而觉得她和沈时无形之中有一份特别的牵扯和缘分。就像沈爸爸之前无意间对她说的一件往事，沈妈妈还在的时候就跟她家善善定过亲，只是后来善善跟季叔叔离婚，离开了S市。
如果人和人注定产生交集，怎么都逃不开，不如愉快面对啦。
“等会我的意见就是你的意见，只要我同意的，你就同意。”车里，季柏文对她交代着，穿着笔挺合身的阿玛尼西装，不管样子和气势，完全的霸道总裁范儿。
“知道了吗？”说完，还特意转过头朝她吩咐一句。
汤贝贝：……
但是，她可是代表沈家参加董事会，加上都同沈时说好了，不管什么项目决策都发给他看一看再举手，怎么能上了车因为她哥的威胁放弃沈家人的权力呢。
“不，我要自己决定。”汤贝贝说。
季柏文没有话说，也没有生气，只是将手放在她脑袋：“行啊，如果你能看懂项目书。”顿了下，“作为哥哥，妹妹有出息，我怎么都是欣慰的。”
他就揶揄她吧，反正不管等会是听沈时还是听她哥，她都是一枚傀儡贝。
上午9点半，森善董事会在森善大楼三十九楼的会议室举行，汤贝贝是新面孔，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哥已经介绍过她，几位叔叔辈的人都对她露出了和蔼亲切的笑容。
有些人知道她是善善的女儿，也有些人知道她是沈章平的儿媳妇。然而不管善善，还是沈章平都是之前森善药业的一份子。董事会气氛也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种拔刃张弩，反而其乐融融；会议室外面摆放着各种茶点水果，中场休息，董事们就一起出来喝茶吃点心。
聊聊自家儿女的情况，探讨探讨哪个国家哪个城市更适合养老……整个感觉跟她原本想象得一点都不一样。汤贝贝深深怀疑，她参加的可能不是董事会，是老年人茶话会。
感觉美膳楼每周一次的晨会都比他们要正经一些。
事实上贝贝不知道，越是老狐狸聚在一起，场面气氛越是和谐融合，然而各自心里想什么，利益关系早已经算得清清楚楚。所以季柏文后面觉得贝贝嫁入沈家挺好，比起一些精明算计的长辈，沈章平简单得像是一股清流。
今天董事会上半场是大致交代上一个季度的盈利和公司经营情况，下半场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森善明年几个发展计划合作项目已经由会议秘书一一发到各位董事手里。
季柏文说得没错，她还真不怎么看得懂。
所以趁着中间休息的时候，汤贝贝把几份计划书都拍照发给了沈时，刚好沈时那边也从手术室出来，也发来消息问她：“开始了吗？”
早开始了，都要下半场了。
她手里一共三份计划合作项目书，第一个是森善同美国一家制药巨头（简称“DW”）联合启动战略合作，共同开发生产以及全球首创的一款小分子口服降血脂新药。森善提供员工、出土地、出厂房和生产设备，“DW”只需要提供新药的专利使用权。
第二个是如今比较火热的移动医疗项目，通过与专家签订排他性协议，利用线下智能软件和线上APP对心脑血管、高血压等慢性疾病提供健康管理。
第三个，就是森善前几年已经开始在做的基因检测，关注基因诊断在肿瘤全周期的临床应用，面向精准医疗。主要产品和服务是：肿瘤筛查、肿瘤伴随诊断、PGS/PGD，新生儿遗传病基因筛查等等。然而这一块，森善一直做得不太好，目前前景利润不可观，要么升级模式转变结构，要么就退出这块市场的竞争。
同她在东院的感受不一样，森善是一家药企，不管是决策还是思考方向围绕的重点都是利润和前景。她坐在靠近季柏文的旁边第二个位置，看着大屏幕显示的一组组数据，中国每年近80亿门诊量，就可以催生3万亿的医疗服务市场，随着国家医疗改革，医疗市场也就释放出了更多红利。而药企抢占市场，追逐的也就是大环境里的红利。
医生，病人，科学家，药企商人因为目的不同，扮演着完全不同角色。
手机里，沈时已经给她发来消息，第一个项目他并不好看，第二个项目的确近年来十分火热，但是更偏向创业型医疗公司，何况现在涉入也有些晚了。第三个，不等沈时回复过来，汤贝贝发送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不错呢。”
沈时跟她的意见一样：“就算目前利润不行，后续前景应该是可以的。”
季柏文坐在主位，视线时不时偏转看了一眼玩手机的贝贝，心想有人一定无聊坏了，所以这三个合作项目计划，提前开始投票。
第一个，季柏文自己是赞成的，然后看了眼汤贝贝，汤贝贝默默转过头，没有赞成。
第二个，季柏文自己也不赞同，但是这个合作牵扯一些人情关系，同样在董事会提议出来，全场否定和赞成的人几乎是五五分平。汤贝贝依旧没有举手。
……有人应该是全程弃票了。
最后关于肿瘤基因检测投票，汤贝贝举手了，投了继续升级转变营销结构，而不是放弃退出市场。赞同的董事，很少。
意外的是，她和她哥站在了同一阵营里。
季柏文露出了一丝笑意，关键时候他家小戏精还是站在了他这边，然而几只老狐狸也露出了尾巴，明明知道贝贝只是沈家的代表，还让贝贝说一说想法。
真正不表态是季林森，给儿子充分的权利，但也给各位董事尊重和面子。
汤贝贝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发言，说好只是举举手呢。庆幸的是，手机里沈时发来了一条条信息，像是知道她会被点名发言。
内容，不仅从肿瘤医生的角度看待肿瘤基因检测未来行情，还给她了美国市场的数据分析，语言简单又不失逻辑，既有目前市场理性客观的分析，又考虑到了后续商业前景。
汤贝贝最擅长的是什么，就是装模作样。她说的话都是从沈时发来的信息里摘出来，不过她没有全照着手机里念出来，每个意思说出来之前都用她自己的语言整理总结了一番。
另外，说话方式，她学习了东院的田院长。她在东院拍宣传片，有时候也会记录田院长主持召开的医院会议，听多了田院长那慢悠悠的讲话方式，她也能模仿到七八分。
现在终于也有了发挥的场合。
“咳……”说完最后一个观点，汤贝贝放下手机，咳嗽一声，对着全场董事说，“我的想法就是这样，当然我只是一个转述者，这些都是我公公沈章平和我丈夫的意见。”
全场董事：……有些震惊呢。
季柏文和季林森也都面露不同的微妙神情，如果季柏文是压抑的笑意里藏着得意，季林森就更复杂一些，他想沈家还真是……娶到一个好儿媳妇。
当然，贝贝小小年纪就这样能镇得住场，绝对是善善女儿的关系。
不，贝贝刚刚之所以能震住这帮董事，绝对是因为她从小到大就是一个……戏精。汤贝贝发言结束，季柏文带头鼓起了掌，然后放下手说：“我同意我妹妹说的几个观点，所以肿瘤基因检测这一块业务的展开，明年依旧是森善的重心。”
汤贝贝：……刚刚她好像表现得很不错呢。
董事会结束，沈时驱车来森善找她，正巧她哥要单独带她出去吃饭，她哥就对着沈时说：“贝贝今天表现得很不错。”
“噢，是吗？”沈时愉快一笑，仿佛完全不知道她在董事会的表现是作弊得来的。
汤贝贝老实说出来：“哥，我今天说的话都是沈时发给我的。”
“知道啊。”季柏文语气一转，看着她说，“我的意思是，你演得真好。”
汤贝贝：……
沈时扯了一下唇，将手搭在她肩膀，带着她往前走。
汤贝贝看着季柏文走在前面，真的有些受不了他这副自大的样子，故意悠悠地开口问：“哥，你和舒姐姐进展怎么样了啊？”
季柏文停了停脚步，往前面的大厦望了眼。
汤贝贝又说：“不要等我和沈时的宝宝都生出来，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说什么大话让我明年当姑姑，结果呢，一点影儿都没有。”
倒是她，明年就可以让他当舅舅了！
从头到尾，沈时没有过多插话到贝贝和季柏文的兄妹互怼里，嘴角含笑地感受着他们一来一往，当贝贝走下台阶的时候，又神情仔细地看着她。
季柏文回过头，总觉得今天沈时和贝贝之间两人感觉不一样。直到点餐，因为沈时难得龟毛到反复确认菜色，季柏文隐隐猜测出答案。
“贝贝，告诉哥……你是不是怀孕了？”季柏文突然放下筷子问，样子严肃得像是她未婚先孕了一样。
汤贝贝握了握筷子。就在这时，沈时放下了筷子，握住她了手，替她回答季柏文说：“对……你要当舅舅了。”
舅舅？季柏文承认自己一开始很难接受贝贝怀孕这件事，一方面觉得太早，另一方面，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失落和遗憾。如果小戏精成为了一个妈妈，那她就真的长大了，他再也不能将她当小戏精看待了。这个感受，是一种失意又明确的空落感，如同贝贝出嫁那天他的心情。
但是很快，他的空落感被沈时刚刚的“舅舅”两字填充。都说，外甥像舅舅……
汤贝贝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哥这样的钢铁直男都一眼看出她怀孕，说明怀孕这事就像咳嗽，无论如何都藏不住。“哥，你不开心吗？”汤贝贝问了出来。
季柏文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没有不开心。”
呃……汤贝贝觉得她和沈时可能速度太快打击到她哥了，毕竟前不久她哥才对她放话说什么明年就让她当姑姑，结果她和沈时先让他当上舅舅了。
汤贝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哥，其实你加把劲，像上次无人岛那样散发你的人格魅力，就算舒姐姐性格比较含蓄，还是有机会的。然后你再努力努力，说不准明年真的可以让我当上姑姑呢。”她这样一说，不管沈时还是季柏文，都笑了。
“唉，等明年我又当妈妈又当姑姑，我们家沈时又当爸爸又当小姑夫，想想就很热闹。”汤贝贝继续笑吟吟地说着，同沈时对视一眼，“要不，我们成立一个包子计划吧，明年争取让我们这个大家庭增加两个包子……有没有信心。”
沈时言语悠悠地配合她：“我们应该没问题了。”他知道贝贝心里打的算盘，无疑还是想刺激一把季柏文。
忽地，季柏文嗤地一声笑，停顿片刻，看向她和沈时冒出一句：“无不无聊。”
“不过，鲁大大都说了，敢为最先不耻最后。”汤贝贝笑嘻嘻，转而又安慰说，“所以哥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这边先给你起个好头。虽然你现在已经远远落后于我了。”
季柏文摇摇头，心底却柔软地触动了一番。他觉得他家小戏精真的有一种能量，让他觉得结婚生子这件事都变得充满了趣味和意义。
“好了，我知道了。”季柏文回答说。
“光知道没用啊，你要有行动力。”
“……”说起这个行动力，季柏文抬眸，凉凉地挤兑一句，“的确，这一方面我真比不上你家沈时。”
沈时无奈地将手离开餐桌，最终这个他扯起的话题也由他来结束吧。沈时提起了森善同“DW”的合作，那个温倩带回国的合作项目。
虽然“DW”手握专利，但是比起国内药企不断地壮大，研发成本投入越来越高，同美国那边药企差异已经越来越小。相反，跨国药企当前面临了专利到期和合规销售的两大问题，虽然越来越多巨头药企选择牵手国内制药集团，寻找新的市场机会。
他不太支持森善同“DW合”作开发生产那款小分子口服降血脂新药，并不是出于商业考虑，纯粹是那款新药从各方面数据来说，不是最好的一线药物。当然，对于那些更好的一线创新药物，他也支持中外合作，展开同步开发和生产新模式，这样可以大大缩短全球创新药物在中国上市滞后的情况，打破“欧美为先”的惯例。
尤其是对于一些抗癌新药。当然这一块，就需要森善这样的药企协商达成合作协议。
“我以为温倩是你的同学，你多少会给她点情面。”季柏文有意地开口说。
“干嘛要给温倩情面啊，就是因为同学关系吗？”汤贝贝不悦道。
沈时只是看着季柏文，知道季柏文好端端地不会这样说话，果然季柏文低了低头，将手搭在餐桌，背靠向椅背说：“温倩那边我已经拒绝了，虽然高端降血脂药在国内市场肯定会越来越好，但是温倩那人我真的不喜欢。”
她也不喜欢呢。汤贝贝心里同样念道。
季柏文接着评价一句：“太强势太主观了。”
这个评价，汤贝贝觉得像是季柏文在评价他自己呢。
“难怪你和她认识那么久，她从高中追着你到美国，现在又追着你回来，你却没有丝毫心软，果然还是有一定原因啊。”季柏文道。
汤贝贝：“……”
沈时：“……”
果然，季柏文知道了，不过沈时也没觉得这个需要隐瞒什么；对于季柏文猜测的原因，他却不认同。他不喜欢温倩并不是季柏文说的那两个原因，温倩固然强势主观，但也有她的优点和可爱的地方，只是通通都不吸引他罢了。
喜欢上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很武断不需要思考仔细的事情，他不太清楚温倩为什么对他执念多年，唯一能解释的原因，可能是温倩在他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期待却得不到他的回应。
越是得不到回应，越是难以释怀。而这样的感情，他作为当事人只能感到无语。
的确，季柏文是故意试探沈时的，当初他不同意贝贝喜欢上沈时，原因还是当年那个为沈时跳楼的女生让他对沈时薄凉的性情有了片面的理解。
最近他越来越意识到，冷淡是沈时的外表，薄凉是他对不喜欢人和事的态度，对于喜欢的人和事，沈时表现得可是温柔又有耐心，还不缺强大自信。
这样的沈时，一定能当好他……小外甥的爸爸吧。
午餐结束，汤贝贝发了一条朋友圈。“报复”季柏文上次发她的丑照，她趁着季柏文吃意大利面最丑的时候，拿出手机按了拍摄快捷键，记录了季柏文猝不及防瞪眼的瞬间。
同样，这张照片很糊，像是上次季柏文发她的那种人形都变异的样子。不过她很满意，快速发了朋友圈说：“貌似单身狗胃口都比较好噢。”
汤贝贝这条朋友圈，程莹莹和季子珊下午见面吃饭的时候，一块拿着手机刷到了，如果季子珊看到第一反应是弯了弯唇，程莹莹则是在心里冷笑两声。
忙着转业考试，季子珊和程莹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好几次程莹莹邀请她出来坐一坐，她都直接拒绝了。不过，拒绝数次多了，也不好意思了。
今天难得有空，两人约了一个饭。
如果以前，季子珊真的很喜欢程姐在她面前聊汤贝贝，因为她在心里也同汤贝贝较量着，但是具体了解了汤贝贝这个人，尤其是在她妈妈得病这段时间，她发现不管是她还是程姐，都对贝贝有着不太客观的判断。甚至，她也有过迎合程莹莹的“捧高踩低”。
回想程姐说贝贝心机重，爱慕虚荣，爱装爱演，季子珊心里更是无比羞愧，所以当程莹莹再次说起贝贝的时候，季子珊回应程莹莹说：“程姐，我和贝贝现在是朋友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说她了。”
程莹莹：“子珊，你……”
“你刚刚说贝贝把那位周庄助理撮合给我哥，可能你不知道，舒瑶跟我哥以前就是同学，根本不需要贝贝撮合，而且舒瑶认识我哥比你还早。”
“你和我哥都分手了，何必还想着他呢？而且你话里有矛盾，上次你说我哥是因为你家世不好才放弃你，但是据我所知，舒瑶的家世可能还不如你，所以你不仅不了解贝贝的为人，也不懂我哥，他真不是看重女人家世的男人。”
“还有，我已经不喜欢沈时了，你不要再说贝贝和沈时一定走不远这种话，就算他们两人以后分手了，我季子珊也不会去接手。何况，我觉得贝贝和沈时非常合适，就算他们在学历家世上有差异，但是性情能力才华绝对是匹配的。你可能不知道，现在贝贝每周制作出来的视频在我们医院官博转发率都有好几千。”
“如果你对我的话有怀疑，你也可以自己去看看贝贝的作品，她真的不像你说的那个样子，她还比你想象得要好很多。”话说到这个份上，季子珊也不好同程莹莹再待下去。刚刚这些话堆积在她心里很久了，但是她一直不好也不敢说出来。
以前她觉得承认贝贝优秀就是否定自己。事实上，她承认贝贝的优秀，她才更看得起自己。
而程莹莹已经被季子珊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直以来，季子珊都是一个听她话的乖乖女，她说什么，季子珊信什么。结果……因为汤贝贝，她经营那么多年的友谊也破灭了？
季子珊离去，程莹莹一个人在餐厅坐了好一会，反复浏览着汤贝贝今年发的所有朋友圈，从洛杉矶游玩，东院拍摄宣传片，到确定恋爱关系，结婚，汤贝贝真是顺风顺水到了极致。还有，她的毕业作品还入围了国际大赛。怎么看，今年都是汤贝贝的丰收年。
但是，一个人怎么会永远走运呢？曾经，她能认识季柏文，也觉得自己行了大运呢。
的确，人不可能永远走运，生活也不会只有喜乐欢喜和事事如意……
对于自己意外怀孕这件事，汤贝贝从被迫接受到慢慢接受，一旦接受了，心底的期待也多了。拿到B超看到报告的时候，她和沈时商量决定告诉家长们了。
B超单上，小豆点已经清晰可见。
当天，她和沈时饭后遛弯还逛了一家婴儿用品店，原因是她被挂在外面一件的小衣服吸引，指着橱柜对沈时说：“爸爸，买下来。”
沈时面露一丝犹豫说：“现在买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很早吗？她反驳沈时：“早点买又没事……我们家又不缺地方放。”
她和沈时走进了这家婴儿用品店，看起了那些可爱的粉嫩的婴儿用品。沈时那么清冷的性子，看到一个粉色的小物件都拿起来仔细端看了一番，拿起来问她：“贝贝，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好看啊！她连连点头。
然而有些事情，期待得太多有时候真的会遭老天嫉妒，或者老天可能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怪癖老人。汤贝贝后来回想，如果那时候她和沈时没有提早准备婴儿用品，就像岳阿姨说的那样，刚怀孕千万不要对人说，她和沈时的小贝壳会不会就可以如约而至了。
同样，季柏文也是这样想。
得知自己要当舅舅的那晚，他还做了一个“胎梦”，梦到贝贝生了一个小小贝，梦里他和沈时一块研究着怎么给小小贝换尿布，正在两个大男人一块犯难的时候，他就醒了。
夜里醒来，他给舒瑶发了一条很长的消息：“刚刚我梦到贝贝生了一个女儿，很可爱。舒瑶，我们能不能好好聊一聊，我最近对于我们之间的感情和婚姻有了不同的理解。贝贝说我太自大霸道幼稚招人讨厌，像我这样的男人，除了你可能再也不会有人能真心爱上我，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学习怎么好好爱一个人。”
深夜发完消息后的第二天早上，季柏文再次出现在舒瑶小区外面，森善和舒瑶现在工作的公司对面楼，他顺道接舒瑶一块上班……
从昨夜做梦醒来到第二天接到舒瑶，今天一整天季柏文心情都很好，下午他结束工作来到办公室落地窗前，望了望外面的高楼大厦，握着手机拨打了贝贝的电话。
嘴角含笑，等着接听。
等了好一会，电话终于接通，不过接听的人不是贝贝，而是沈时。他想，一定是贝贝粗心大意，把手机落在沈时这里了。
“贝贝呢？”他问。
电话里，沈时一时没回答他。
“对了，跟你说个事，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到贝贝生……”季柏文没有说下去，良久之后，他挂上手机。
嘴角挂着的笑意，一点点地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