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星开车的速度很快,一辆接着一辆超车,锦林捏紧了衣摆,硬着头皮说:“开慢点。”
饶是他脸色很不好,却还是降低了速度。
锦林时不时侧过头观察他的脸色,在踌躇片刻后才说:“陆肖铭当时说要带走舒望,只给我十分钟的时间,我,我以为自己能很快就能解决。”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盛安星依然没有看她,说完这句之后就调高了车载音响的音量,让音乐声盖过了此时压抑的氛围,看起来十分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收音机里正播放着当红口水歌,女歌手撕心裂肺的“今晚请留下来”的声音充斥着狭小的空间,聒噪且令人烦闷。
锦林无心欣赏歌曲,盛安星这副拒绝沟通的样子让她所有的话语都熄灭在胸口,她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领,转开了视线。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锦林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当按下接听键后,舒望急切而尖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不要去找陆肖铭他骗你的!”
锦林把手机举到离自己耳朵远点的位置:“我没事,你慢慢说。”
舒望这才稍稍冷静了点,喘了几口气,问道:“你在哪里?他没有为难你吧?”
“他已经走了,之前有没有伤到你?”
“没,陆肖铭就是抢了我的手机,他简直就是疯了,我刚刚才找人借手机打电话给你。”舒望愤愤不平道。
锦林捏了捏眉心:“最近注意点安全,以后要是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就告诉我。”
这次陆肖铭没有伤害到舒望不代表下次不会,陆肖铭那样胡作非为的人,现在不遂他意,不知道他是否会报复到她身边的人身上。
挂断电话后,锦林靠着椅背,耷下肩膀,脸上不自觉地带着几分倦意。
盛安星犹似不经意地问:“舒望的电话?”
“嗯,她有点担心。”锦林的声音淹没在车载音响的音乐声中,显得含糊不清。
盛安星没有追问下去的兴趣。
锦林也懒得再去尝试缓解眼下的气氛,在发了一会儿呆后,她却发现眼前的道路显然不是往常回家的路线。
“我们是去哪儿?”锦林问,在得不到回答后,她擡高了声音,“盛安星,你要开去哪里?”
“你确定要这副样子回家?”盛安星总算开了口,语气却冷淡且生硬。
地势渐渐升高,宽阔公路两边都是丘陵,隐约能看到隐没在林间的建筑,锦林莫名觉得附近的场景有些熟悉,几番想问盛安星,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最后车子抵达了一处宅邸,位于靠近山顶的位置,视野开阔,能俯瞰海湾和九川市区,车子停下后,锦林才道:“这里是你家?”
盛安星点点头,把副驾座的门打开,示意她出来。
锦林刚下了车,他便一把紧住她的手,手指紧扣着,他向来温凉的掌心此时滚烫,还覆着一层薄汗,她的手指只要稍稍动弹,他便攥得更紧。
锦林任由盛安星牵着,从正门进入宅子,一路上遇到不少穿着制服的佣人,他们望着她的表情满是诧异,虽然只是瞧了一眼便扭过头去装作没看到。
锦林自觉眼下自己的模样不怎么得体,便垂着头,用没有被拉着的手碰了碰下唇,刺痛感比先前稍稍缓解,被咬破的位置也结了痂,没有血再渗出。
盛宅的管家站在前厅,朝盛安星微微颔首:“少爷,您回来了。”说着胳膊微擡,似乎要接过盛安星的外套。
盛安星却将锦林的大衣脱下来,塞到管家手里:“把上面的血处理一下,再让人给她找一套新校服过来。”
管家捧着衣物,脸色不变转向锦林,依然是和蔼可亲的模样:“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叫锦林。”
“她是我女朋友。”盛安星补充道。
管家愣了愣,惊讶很快就被掩饰了起来,他在短暂的时间内酝酿好措辞,态度比先前更热情了些:“少爷第一次带女孩回家,我们没来得及做准备,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要请您谅解。”
锦林自己都完全没做好准备,仅仅是见到管家和仆人都紧张起来,更不用说盛安星的家人。
她连忙道:“我也是仓促拜访,不用什么特别的招待。”
“您要喝点什么吗?茶或饮料?”
“水就行了。”
“直接把水送到我房间。”盛安星说,他已经微微有点不耐,拉着锦林直接离开了前厅,从后门出去便是一条玻璃走廊,一侧是半敞开式的日光书房,另一侧是连接花园的中庭,穿过走廊便抵达了起居室,那里有直达盛安星卧室的电梯。
卧室位于五楼,飘窗外直接对着海,夜里便能清晰地看到悬在夜幕上的月亮,以及泛白的地平线交界处。
盛安星拉着锦林坐在了飘窗前的沙发上,他离她很近,双手扣着她的肩膀,锦林顺从他的意思身体后仰,紧紧贴在沙发垫上。
盛安星将她先前合拢上的领口拨开,手指按在那牙印上,指腹微一摩挲。他的声音冷冷清清,宛若落入玉盘的珠子。
“疼吗?”
“没感觉。”
“可是你的心跳很快。”
“我只是……”锦林望着盛安星高高拱起的眉峰,最终叹了口气,决心放下心底那些隐约不快的情绪,她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肩膀,脸靠在他颈窝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盛安星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闭了闭眼睛,勉强压下了因为那些画面而翻涌起的情绪,他必须时刻注意着控制,才使得自己不失态得更厉害。
“我没有生气。”再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总算是软化了下来。
锦林松开胳膊,戳了戳他酒窝的位置:“那还扳着一张脸?”
“别闹。”盛安星捏住了她的指尖,面容不可自控地带上了几分笑意。
锦林刚准备再说几好话哄一哄他,顾洋的来电却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她的话。
接通电话后,一上来便是顾洋劈头盖脸的连串问句:“陆肖铭没有把你怎么样吧?你在哪里?怎么还没有回家?”
“我和盛安星待在一起,等会就回去。”锦林说。
顾洋似乎愣了许久,语气迟疑起来:“要不要我去接你,你……你出了事就早点回来,别在外面待久了。”
房间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到,顾洋的声音自然透过手机的听筒传达至盛安星的耳中,他脸上的那点笑顿时收敛了起来。
锦林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盛安星就将手机从她手里拿走,直接对着电话那头道:“不用担心,我晚上会送她回去。”
说完他就摁下了挂断键。
盛家的佣人送来了水,并告知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自从那通电话后,房间里原本缓和的气氛又缓缓升起了一丝古怪,盛安星说:“我爸这几天不在九川,平时家里只有我。”
“这里不还是有挺多人……”锦林干笑两声。
他没有理会她故作听不懂,直接问道:“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锦林沉默了一会儿,撇开视线不去看他的脸色:“以后吧,刚开学你自己事也挺多的。”
盛安星沉着脸,没再继续劝说她留下来。
锦林虽然没有留宿,却还是同盛安星吃了一顿晚饭,盛宅的佣人和管家布完菜后就离开了餐厅。偌大的餐桌旁只坐着他和锦林两人,这样安静的气氛中餐具碰撞的声音都衬托出了冷清。
晚饭结束后盛安星托人去弄来的校服和大衣也送过来了,外套上的血迹不仅完全没了踪影,衣服还被熨烫一番,看起来和新的一样。
锦林换好了衣服,盛安星开车送她回家,他开的不是先前那辆载她来盛宅的车子,锦林歪了歪头,示意一辆停在左侧的白色轿车:“你现在都自己开车上学吗?”
盛安星系好了安全带,看了一眼窗外的车,摇头道:“那是姜秋池的车,放学时候太急了,跟他借的。”
他们一直都对傍晚发生的事闭口不提,现在蓦地回到这个话题,锦林还有些忐忑,再次打起了腹稿,准备应对质问,然而盛安星只顺口提了一下,便故意转移话题,问起了圣帕里斯感恩日她里人会不会来。
“我爸会去,你问这个做什么?”
盛安星唇角弯了弯:“第一次见家长,当然要做好心理准备。”
锦林没吭声,面孔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些许忧虑,实在是锦骁为往上爬不择手段,当初连骗她出席陆肖铭生日宴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要是知道她和盛彦禾独子交往,一定又要想方设法攀附关系。
这样掺杂着利益的关系,总让人觉得不适。
锦林胡思乱想着,凝重的表情落在旁人眼里自然便有了另一番解读,盛安星嘴角的弧度隐去,面无表情盯着地挡风玻璃外的道路,路边两侧都是密集的树林,路灯并不明亮,车灯照亮的范围之外便是一片浓烈的黑暗,映得他眼底都是漆黑一片。
到了锦家别墅前,锦林下了车,同盛安星告别,盛安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晚安”,便直接掉转车头离开了,没有一点从前分别时黏糊糊依依不舍的样子。
锦林望着车屁|股消失在樱阳街的尽头,转身进了院子。
去往卧室的路上她还同顾洋打了个照面,顾洋刚要说什么,锦林便挥了挥手,一句话都不想说,趿拉着脚步走进卧室。
盛安星暴怒和冷淡的样子总是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当晚甚至做了一个怪梦,梦里他紧锁着眉头,看她的表情充满了厌烦,锦林每试图拉他,他却总是与她保持距离,还未碰到衣袖人就已离得更远。
这种徒劳无力的感觉太深刻了,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心情还异常糟糕。
陆肖铭这天并没有来学校,他因为之前的撞击有了轻微脑震荡,至少得缺席半个月的校游泳队训练,连带着今年春季的高中游泳联赛的比赛前景都不容乐观。
陆肖铭受伤的消息从游泳社传出,一天不到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校园,人们对受伤的原因猜测纷纷,许多人以为是他在开学当日的放学途中出了车祸,倒没有人联想到同锦林有关,至少在学校里知道这事的学生都守口如瓶。
到了午休前,盛安星都没同锦林发消息,她也逃避似的不打算主动联系他,然而刚出了教室便发现他靠在教室后门处,明显是副等人的样子,走廊里的喧闹声都比往常小了许多。
盛安星一见到锦林,便笑着将她揽了过去,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昨日的阴霾,仿佛那些不快从未发生过。
锦林莫名松了口气,拍拍他的胳膊:“你短信里跟我说一声就好,不用提前在这里等。”
“当然是怕你假装看不到信息偷偷溜掉。”盛安星半开玩笑道,锦林仰视着他明澈如琉璃的眸子,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