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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试婚宫女 正文 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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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夫人请恕罪!”

    隋莹故作慌乱的捡起油纸伞,当下就取了帕子,手忙脚乱擦拭她的衣衫前襟。

    年若薇心下一沉,果然是隋莹下的狠手!她竟然恶毒的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等同失洁。

    她强压下滔天怒火,隋莹这是想让她身败名裂,将她活活逼死。

    “夫君,我有些冷。”年若薇朝着面色铁青的陈文宴柔柔递过去一个眼神。

    陈文宴抿唇不语,迅速解开自己肩上的披风,罩在了年氏的肩上,将她的衣衫完全罩在披风之下。

    年若薇看到陈文宴吃瘪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于是不急不缓的踏入了库房前厅内。

    可她才踏入库房内,忽而觉得肩上猛地一沉,她的披风瞬间滑落,她低头一眼,竟发现隋莹正踩着她曳地的披风。

    年若薇心中冷笑,眼疾手快抓住披风,重新裹紧身子。

    “莹儿,你今日为何如此冒冒失失的,你先回去吧,孙妈妈伺候即可。”

    “夫君,你快些回去吧,你还需早些去府衙当差,不必刻意陪我前来。”

    年若薇只觉得无力感,她真是受够了这种让人背刺算计的感觉!

    今日她之所以没有将丝毫无恙的衣衫暴露在隋莹面前,只是想给金主陈文宴面子,省的隋莹发现阴谋败漏觉得难堪。

    “莹儿,撑伞送大公子回去。”年若薇含笑看向隋莹,此时她的眼神竟有些失落。

    她目送陈文宴和隋莹离开之后,就从容坐在主座上,账房管事的将一本本厚厚的账册擡到了她的面前。

    年若薇随手拿起账本细看,看到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忍不住皱眉。

    “怎么还在用三脚账?”

    账房管事周先生毕恭毕敬的作揖道:“回大少夫人,陈家百年来向来记账都是用三脚账法。”

    “陈家先祖有家规,凡是对外转拨的账项,必须同时记录来帐和去帐,即一笔账项,必须同时作两次记录。”

    年若薇想起来古代还没有复式记账法,三脚账通俗来说就是账房做账的时候,并没有区分日常的资产耗损和对外的收支,只用进出相抵的方式计算盈亏。

    “周先生,请问上月初六账册上记录付粳米购进账银三百两,那每石大米价银几何?”

    “还有这月初六,以库存现银归结李记商行货款五百两,账册记录收账银五百两,付李记商行去账五百两,那这入账银账册在何处?”

    “少夫人,孙某还有另外的进项账册,您且过目。”

    此时孙管事也瞧出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夫人并非绣花枕头,而是真的熟悉算账,愈发恭敬。

    “立即重新整理账目,不得直接用进出相抵的方式来计算盈亏,这简直就是肉烂在锅里的盈亏计算方法,若锅里没肉再抵,岂不是要砸锅卖铁补窟窿平账?”

    “明天开始,改用四脚账记账。”年若薇语气中带着严肃。

    “啊?何为四脚记账?”周管事有些懵然问道。

    年若薇心下一惊,忽而想起来四脚记账到乾隆年间才会在大清普及,说不定康熙年间还未出现四脚账法。

    于是她压下心底震惊,开始耐心解释。

    “四脚账记账,原则上就是有来必有去,来去必相等,无论是否为银钱抵扣,都需记来账,又要记去账,且二者金额必须完全对上。”

    “少夫人,在下愚钝,不知这账页又该如何记录?”

    “纸笔伺候。”

    年若薇接过孙妈妈递来的湖笔,笔走龙蛇间,就写好了账页的格式。

    此时周管事好奇的接过少夫人递来的账页,顿时眼前一亮,满眼喜色看向这位精明能干的少夫人。

    “这这还是夫人深谋远虑,蕙质兰心。”

    孙管事算是账房世家,他祖上都是给高门大户当账房,自然瞧出生氏所说的四脚账简直精妙绝伦。

    那帐页格式均分为上下两部分,上方记收帐,下方记付帐,上下所记金额进出必须相等,让人一目了然。

    “今后记账不必如此繁琐,此法立即让陈家的商铺一并用上。”

    “四脚账法简直比现下用的三脚帐法高明许多,少夫人,可否将此法用与陈家私塾中传道授业?”

    “可,另外若旁的账房想学,你们大可不吝赐教。”

    孙妈妈今日还担心少夫人头一回管家会露怯,此时看着少夫人运筹帷幄,将最心高气傲的账房管事治理的服服帖帖,顿时笑的合不拢嘴。

    而此时年若薇正在翻阅陈家商铺的名录,陈家果然是百年世家,底蕴惊人,田庄铺子几乎遍布大清全境,她甚至看到陈家在科尔沁还有私人牧场。

    她一时间也无法完全梳理清楚陈家的产业,于是让人取来陈家在海宁府的产业,就近梳理出头绪来。

    “周管事,通知下去,就说我要改革海宁府里的陈家米粮铺子!”

    “这六十三家米粮铺子下月开始采用分红制,除去成本,陈家每月只抽走五成红利,旁的让掌柜按照分成比例分红给伙计,多劳多得。”

    年若薇看到周管事有些为难,又寒着脸补了一句:“今后每年考核业绩一回,采用末位淘汰制,既公平又合理。”

    周管事顿时眼前一亮,忙不叠的点点头:“少夫人英明。”

    年若薇又查看了陈家宅院内的开销账册,虽看出不少问题,但她知道深宅大院难免有些阴私之事,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她也不好太刻板无情,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账房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陈家二老的院里,老祖母谢氏手里捏着长媳生氏亲手绘制的四脚帐页,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陈家老太爷亦是不吝夸赞:“你这孙媳颇有你当年的气魄,文宴那孩子替我们选了个挚宝。”

    “不,生氏比我厉害多了,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能将执掌中馈的担子安心交出去了,终于不用再看那些烂账了!”

    “刘妈妈,立即将当家主母的印鉴交给生氏,今后她就是陈家的当家主母了。”

    “只兴你一人撂挑子?那我也歇歇,让文宴下个月开始,就处理家主事宜,如今他娶了好妻,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放权了。”

    陈家老太爷从前不喜陈文宴浪荡狎妓,不肯娶妻的荒唐行径,也的确动过将二房的文正扶持为家主的念头。

    如今文宴浪子回头,且文宴新妇生氏比起文正的嫡妻卢氏,更堪陈氏当家主母大任,他再无任何顾虑。

    文宴本就出类拔萃,生氏更是精明能干,陈氏一族的高门主母更需万里挑一,否则当家主母不贤,则三代子弟皆废,再无法延续百年世家的荣光。

    年若薇收到陈家主母印鉴之时,陈文宴正喝的醉醺醺的归来。

    “你们都下去吧,我来伺候夫君即可。”

    年若薇诧异挑眉,陈文宴喝醉酒,隋莹却没有跟在他身边照料,看来二人是吵架了。

    “陈大人,今日是我不对,我不该激你去账房。”

    年若薇头一回看到陈文宴醉酒失态,她有些担心自己后半辈子的长期饭票会丢,于是赶忙和颜悦色的主动承认错误。

    “年氏,如何才能知道一个女人是否对我真心?”

    “这”年若薇有些尴尬,如果她知道辨别旁人对她是否真心,她也不会自食恶果,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觉得患难见真情,生死与共,至死不渝才算真心相爱吧。”年若薇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她是真的看不清真情与假意,只不过隋莹对陈文宴,她旁观者清,多少能看出个大概,隋莹也许喜欢陈文宴世家公子的身份多些。

    “我知道了!你可否与我一道演一场戏?我想试试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陈文宴语气哽咽,表情痛苦狰狞。

    “啊?陈大人,这是另外的价钱,而且我不擅长演戏,您还是另寻高明更好些。”

    年若薇有些发怵,隋莹虽然小动作不断,但归根结底也是为了陈文宴,她不想做毁人姻缘的缺德事情。

    此时陈文宴忽然愤怒的冷哼一声,踉踉跄跄的去往书房,不消片刻,他手里多出一叠银票,他擡手将银票统统丢在了年若薇面前。

    “一万两够不够!”

    看到那些银票,年若薇顿时眼前一亮,她是真的很缺钱,一万两银票足以让她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能高枕无忧的购买血棺所需的药材。

    “成交,但我奉劝你一句,人心都经不起考验,还有,无论真相是否如你意,都与我无关,关键我还能继续当你的幌子吗?”

    年若薇有些担心,若陈文宴万一与隋莹决裂该如何是好?

    她这个假妻本就是陈文宴处心积虑为了保护隋莹而寻来的,倘若隋莹没了,那她似乎也没有任何能待在陈家的理由了。

    她真舍不得陈家锦衣玉食,还不用生儿育女的神仙日子。

    “一言为定!我既娶了你,就不会轻易休妻。”

    “成交!”得到陈文宴的允诺,年若薇这才暗暗松一口气。

    她决定更加出色的当好陈家主母的角色,让陈文宴觉得花钱请她物有所值。

    这日午后,陈文宴以带她去灵隐寺祈福求子的名义,相偕离开了陈家祖宅。

    此时陈文宴从马车暗格里取出两套褴褛的破衣烂衫。

    马车内顿时弥漫一阵酸臭味,年若薇顿时忍不住捏住了鼻子。

    “大人这是做什么?哪里取来的旧衣,也不洗干净。”

    “换上。”

    年若薇应了一句,捏着鼻子换上了那身酸臭的破衣烂衫。

    二人换上破衣服后,又灰头土脸的钻入一辆四处漏风的牛车。

    那牛车吱吱呀呀的行出许久之后,陈文宴就面色凝重下了马车。

    不消片刻,隋莹就哭哭啼啼的被陈文宴搀扶入了马车。

    “呜呜呜宴郎,都怪我连累了你,你快些回去求求老太爷,就说是我不知廉耻勾引了你,别让他将你逐出陈家,呜呜呜”

    看到隋莹哭的伤心欲绝,年若薇本不想说话,可收了陈文宴的钱,只能开始配合陈文宴演戏。

    “姑娘,我早就说过让您别冲动,如今老太爷已然将大人逐出了族谱,今后他不再是海宁陈氏一族的子弟,这该如何是好?”

    “不!宴郎,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快些回去求老太爷开恩,你是长子嫡孙,是未来的家主,他定会原谅你的。”

    “哎祖父让我在你和陈家之间抉择,我选你,莹儿,如今我只剩下你了。”

    “宴郎,是我连累你,我罪该万死,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不若先回海宁府衙再做打算?”

    “无论你是陈家家主,还是江宁府知府,亦或者白衣匹夫,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我们成亲吧,宴郎。”

    年若薇傻眼,隋莹竟不多说几句关怀陈文宴的话,就迫不及待的惦记起知府夫人的头衔了。

    倘若陈文宴依旧痴迷隋莹,说不定听到她这句荣辱与共的话,会感动的立即与隋莹成婚。

    可世家子弟和皇族子弟有一个通病,就是疑神疑鬼。

    “莹儿,我已被革职,我堂弟陈文正得到家主之位后,竟趁机落井下石,如今我背负贪墨修河堤拨款的罪名无法自证,莹儿对不起,今后你只能与我一道亡命天涯。”

    “宴郎,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陪在你身边。”隋莹哭的愈发悲切,伏在陈文宴怀里泣不成声。

    隋莹此刻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该任性的与宴郎争执,否则他也不会在酒后失言。暴露她才是他此生挚爱的秘密。

    方才她在陈家被那些凶神恶煞的婆子和小厮严刑拷问,吓得魂飞魄散,那些人还将她擡去沉塘,幸亏宴郎及时赶到。

    可一无所有的宴郎,还是她想要的良人吗?

    她是秦淮河畔最红的瘦马,放下了最为炙手可热的名妓身份,这些年来她牺牲最好的年华,籍籍无名的沦为他的外室。

    可到头来却是一场镜花水月,她不甘心!

    她想当百年世家的当家主母,再不济也要当四品知府的嫡妻,她怎么能当逃犯的妻子,若要让她亡命天涯,还不如当风头无两,万人追捧的名妓。

    此时陈文宴从牛车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包袱,当着隋莹的面打开了包袱。

    年若薇看他失魂落魄丧家犬似的做派,忍不住在心底对陈文宴的精湛演技拍手叫好。

    “莹儿,今后你就是掌家嫡妻,这些是我全部的身家性命,你需收好。”

    “这是我逃跑之时,从房中妆奁里偷来的簪子,就当作我们成亲的信物。”

    陈文宴将一支不值钱的绒花簪子别在了隋莹的发髻上。

    年若薇默不作声将目光落在打开的包袱,但见那包袱里只有几张面额一千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

    全部的财务加起来最多七八千两银子。

    倘若二人寻个山野之地隐居,这些银子足够他们用好多年。

    “宴郎,你放心,我定会守好我们的家当。”

    “夫人,你今后改口该叫夫君了。”

    “夫君。”隋莹将那些寒酸的家当紧紧搂在怀里,欲哭无泪的唤了一句。

    此时陈文宴亲自赶着牛车,尽捡着荒山野岭逃亡。

    连着几日奔波劳碌之后,隋莹愈发看不惯她的存在,年若薇只借口说她觉得自己对不起陈文宴夫妇,这辈子决定留在二人身边当牛做马,为奴为婢。

    可即便她尽心尽力当好忠仆,可隋莹却依旧时常对她横眉冷对,指手画脚。

    这日暴雨滂沱,陈文宴将牛车停在深山老林中的一处坡庙暂避风雨。

    “夫君,我好饿。”隋莹连日来跟着陈文宴逃命,此时已然一整日都没吃东西,饿的浑身发颤。

    “我去寻些野物,你们在破庙里等我。”陈文宴说完就转身入了密林内捕猎。

    “奴婢去生火烧水。”年若薇伸手将牛车后的破锅拎到河边清洗。

    擡眸间,她看见隋莹方才在盯着她发髻上的玉簪,她心中冷笑,转头去洗锅。

    待到她装了半锅水回到破庙之时,隋莹已然升起了篝火。

    “年糕,方才我看见西边的林子里有熟透的野柿,你去摘些来。”

    “好的夫人,待奴婢先烧水再去。”

    “我来烧水,你快去。”隋莹寒声吩咐道,颇有些嫡妻发号施令的风范。

    年若薇应了一声,将铁锅架到了篝火之上,就去西边的林子摘野柿。

    入了密林之后,她竟然发现陈文宴手里拎着两只野兔,正朝着她走来。

    “陈大人,你夫人说要吃柿子,让我来采。”

    “嗯,她在做什么?”

    “她在烧水等你带食物回去。”年若薇的语气顿了顿,又道:“一会她可能会亲自下厨,你记得千万别吃。”

    风过林梢,一片死寂之后,陈文宴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很好。”

    此时陈文宴失魂落魄步履沉重,正要擡腿离开,忽而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他诧异转身,竟然看见年氏的右胳膊似乎脱臼了,竟然呈现诡异的弧度。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却见年氏面不改色的将脱臼的骨头掰正,紧接着她又开始咔哒咔哒的将变形的手指一截一截掰正回原位。

    “你身子骨可还好?”

    “不大好,我最多再撑一两日,就必须躺回血棺材里修养,否则你只能将我的尸首就地掩埋。”年若薇麻木的伸手擦拭眼角和嘴角的血迹。

    “我来摘。”陈文宴说完,就用石子接连打落熟透的野柿子。

    陈文宴一介文官,身手却不错,三两下就接住了落果,此时他将柿子包在芭蕉叶里,放在了她的面前。

    “大人先回去,我休息一会再走。”年若薇盘腿坐下,她必须缓一缓,骨骼寸裂的感觉实在太疼了,她甚至疼得不敢呼吸。

    “你照顾好自己。”陈文宴收回担忧的眼神,转身离开了密林。

    “大人,一会我先吃,您看我眼色行事。”年若薇提醒道。

    “不可以,万一是剧毒”

    “无妨,世间千种毒药我都尝过了,只是少量的抿一口无妨。”

    “你为何要尝毒?”陈文宴满眼震惊看向年氏。

    “我是药人。”年若薇扯了扯嘴角,露出苦涩饿的笑容。

    陈文宴看着年氏凄楚的笑,只觉得心间被狠狠撞了一下,弥漫阵阵钝痛。

    他忽而有些心疼年氏,于是哑着嗓子道了声好。

    年若薇目送陈文宴离开之后,在柿子树下坐了好一会,眼看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秋雨,只能咬牙起身,动作迟缓的回到了破庙内。

    她一靠近破庙就嗅到一阵馋人的香气,年若薇顿时面色凝重,无奈捧着柿子入了庙内。

    她一眼就看到陈文宴泛红的眼眶。

    “年糕你怎么才回来!蘑菇兔肉汤好了,可以开饭了。”

    隋莹端起三个破碗,盛了三碗香气四溢的肉汤。

    此时隋莹亲自端起一碗汤递给陈文宴,眼神温柔缱绻:“夫君,天气转凉,你快喝些热汤暖暖身子。”

    年若薇有些无语的捧起了汤碗,眼看陈文宴接过汤碗,她忽而故意失态的惊呼一声。

    “啊~~”

    隋莹果然吓得转身看向她,满眼怒容呵斥道:“你大呼小叫做甚!”

    “夫人恕罪,奴婢只是觉得夫人的厨艺简直登峰造极,今日能尝到夫人亲手熬煮的美味,奴婢此生死而无憾。”

    年若薇假装受宠若惊的小口的抿了一口汤药,忽而又瞪圆眼睛,捂着嘴角惊呼了一声:“这汤有毒!!”

    她并未虚张声势,而是尝到了鹤顶红的味道。

    “啊你胡说什么!”

    隋莹的语气满是慌乱,疾步冲到了她的面前。

    “咳咳咳夫人,奴婢方才被美味呛住了,奴婢想说,此汤有独特的风味。”

    “莹儿该饿坏了,快些来用膳。”

    陈文宴将另外一碗汤,亲自捧到了这个他曾经用命爱了许久的女人。

    “有劳夫君。”隋莹不慌不忙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莹儿,方才我拿错碗了,这碗才是你的,你我夫妻无需见外。”此时陈文宴忽而阴测测的笑道。

    “啊!!”隋莹忽而丢掉手里的汤碗,恐惧的惊呼一声。

    “你”此时隋莹忽而面色发青,嘴角溢出瘆人的乌血,顷刻间就倒在地上抽搐,不消片刻就彻底香消玉殒。

    “毒在碗里?”

    年若薇诧异挑眉,隋莹手段高明,竟还知道在碗里下毒,而非放在汤里,显然是想在毒死她和陈文宴之后,再好好享用美食。

    她忍不住唏嘘,她和陈文宴两条命加起来,还不如一碗汤重要,她宁愿下毒在碗里,也舍不得毁了那锅汤。

    “这几日,让你见笑了。”陈文宴语气哽咽的起身,看着莹儿的尸首潸然泪下。

    “没什么可笑的,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

    年若薇有些饿了,隋莹的厨艺的确很不错,于是她端着汤碗继续喝毒汤。

    “别喝了!”陈文宴忽而崩溃的扬手夺过年氏手里的毒汤。

    “对不起,我该忍忍的。”看到陈文宴绝望崩溃的样子,年若薇感同身受,于是满眼愧疚的道歉。

    “我该谢谢你。”陈文宴一脚踹翻那篝火,哔啵的火舌顷刻间引燃了隋莹的衣衫。

    “大人,其实情爱并非全部,您还有许多有意义之事可以做,比如当个好官,为了天下苍生谋福祉。”

    “您年少有为,未来可期。”

    “你也是,共勉。”陈文宴从袖中取出一个短笛吹了三下,很快附近的山林内就传出马蹄声。

    “回家吧,夫人。”

    乍然听到陈文宴唤她夫人,年若薇有些愕然,随后想起陈文宴允诺让她继续当他名义上的夫人,于是满心欢喜的起身。

    咔嚓咔嚓

    几声骨裂之声传来,年若薇有些顿挫的低头,将戳出脚踝肌肤的血淋淋断骨按归位,又随意撕下裙摆固定。

    “你还好吗?年氏?”

    “不大好,我可能需每晚都睡在棺材里养几个月。”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陈文宴满眼愧疚,俯身将伤痕累累的年氏打横抱在怀里。

    “大人不可!我能自己走路。”年若薇被陈文宴如此亲昵的举动吓一跳,赶忙劝他将她放下来。

    “年氏,我们是一生盟友,你若有事,我也无法安生。”陈文宴淡然道。

    年若薇顿时哑然,觉得陈文宴说的很有道理,于是轻声细语道了一声多谢,就由着陈文宴将她抱到了宽敞华丽的马车内。

    马车出了密林,直到外头传来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年若薇诧异的掀开马车帘子,竟然发现他们已然回到了海宁城内。

    原来这几日,陈文宴只是带着隋莹在海宁府城郊附近的深山中转悠,还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是夜,年若薇就开始发烧,她不敢寻大夫来瞧,担心暴露身份,于是她只咬牙躲在屋内,求陈文宴照顾一二。

    “夫君,血棺来了吗?”回到祖宅之后,年若薇就开始谨慎的唤陈文宴夫君。

    “回来的路上,我已让人立即去江宁取血棺材,约莫再有两三个时辰就会送抵。”

    “谢谢。”年若薇此时面无血色,咬着唇艰难说道。

    “麻沸散还有吗,我再用些?”年若薇只觉得剜心刺骨的剧痛侵袭,忙不叠求陈文宴再给些麻沸散止疼。

    “不可,是药三分毒,你先喝些宁神汤再说。”

    陈文宴见年氏愈发虚弱,于是伸手去搀扶她的胳膊。

    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年氏的骨头竟莫名其妙的断裂。

    陈文宴没有料到年氏的身子骨,竟然会如瓷美人般脆弱,简直一触即碎,他甚至不敢用力去搀,只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

    “没事,不疼。”年若薇将脱臼的胳膊按回了原地,接过陈文宴手里的宁神汤囫囵饮下。

    她痛苦辗转到后半夜,藏在箱子里的血棺材终于被运来。

    此时年若薇已疼的连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我去血棺”

    “好!”

    陈文宴将熬煮好的一桶桶漆黑汤药,统统倒入血棺材之中,待到棺材被注满汤药之后,他急的转身就要搀扶年氏起身入棺,忽而发现年氏面无血色,早已痛苦的昏厥……

    人命关天,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闭眼开始替年氏宽衣解带。

    慌乱间,他不得不触碰到年氏的身体,触手间并无女子肌肤的滑腻,他摸到了许多发硬的伤痕。

    陈文宴愈发手忙脚乱,最后一咬牙睁开了眼睛。

    入目皆密密麻麻的伤痕,他惊愕的张大嘴巴,震惊的忘了呼吸,继而开始可怜年氏,她到底经历过何种磨难,竟被伤得体无完肤。

    他咬牙抱起不着寸缕的年氏,疾步将她放入了血棺材之中。

    待到抽回手,他忽而感觉到手掌传来剧痛,陈文宴疼的忍泪低头看向双手,竟发现双手浮出密密麻麻的血口。

    此时钻心刺骨的剧痛席卷全身,他自认为隐忍力极佳,却依旧疼的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惊的绕到屏风后,用清水涤荡数次,才勉强不那么疼。

    待到处理好手上伤痕,他担心昏迷中的年氏会被汤药淹死,又急急忙忙赶到血棺材前守护。

    此时年若薇虚弱的睁开眼睛,看到陈文宴满手的红痕顿时愧疚不已:“夫君,对不起。”

    “你我是盟友,不必言谢。”

    “汤药钱,从我私房钱里扣,或者你将我的银子全都拿回去,只需提供我两年所需的汤药即可。”

    “这就是你贪财的原因?”陈文宴有一瞬间错愕。

    “是,我想好好活下去。”年若薇忍着剧痛溢出这句话。

    陈文宴被年氏坚韧果敢的眼神震慑,他盯着年氏脸上的苦涩笑意出神,此刻他似乎明白他那眼高于顶的堂弟陈文正,为何会对年氏魂不守舍了。

    她坚强的让人忍不住心疼。

    第二日一早,年若薇就精神抖擞的从血棺材里爬出来沐浴更衣。

    陈文宴正在更衣,见年氏容光焕发的从密室内走出,愈发心疼这个坚强不屈的可怜女子。

    “夫君,昨夜多谢你救命,我伺候你用早膳可好?”年若薇笑眼盈盈的看向陈文宴。

    昨夜多亏他救命,否则她定骨碎而亡,如今陈文宴既是她的饭票,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愈发殷勤的伺候他的起居。

    她并不担心陈文宴会看上他,只因为陈文宴只喜欢隋莹那种弱柳扶风温柔晓意的莲足女子。

    她并未缠足,一双粗鄙天足,就足以让陈文宴对她生不起半点情愫来。

    “不必如此客气。”陈文宴看着年氏明媚的笑容,忽而有些慌乱的夺过年氏捧在手里的官服。

    年若薇应了一声,就自顾自的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

    此时陈文宴穿好了官服,准备取来顶戴花翎,忽而瞧见年氏的梳妆台上只余寥寥几支撑场面的素簪子。

    他顿时想起来隋莹说年氏的簪子好看,将华贵的簪子统统要走了。

    陈文宴不动声色取来顶戴花翎,回头就吩咐小厮,将他私库里所有的精致首饰统统送给年氏。

    年若薇正在用早膳,一时间收到好几箱子的珠钗,绫罗绸缎和镯子之类的华贵首饰,顿时诧异的站起身来。

    她转念一想,觉得陈文宴如今情场失意,说不定准备认真搞事业,他送这些首饰来,只是想给她这个名义上的夫人撑场面。

    她穿的越赏心悦目,陈文宴这个夫君面上也更有光。

    于是年若薇让小厮将感谢的场面话转达给陈文宴,就不客气的收下了珠宝首饰。

    她谨记自己只有珠宝首饰暂时的使用权,今后还需将这些东西交给陈文宴的正牌夫人。

    她只取了两箱子的首饰钗环和绫罗绸缎,就将更华贵罕见的东西统统放回了陈文宴的私库中。

    可陈文宴在晚膳之后,竟然亲自将她退回去的珠宝首饰再次送到她面前。

    年若薇扶额,觉得如此客套的送来送去有些麻烦,于是只当暂时替未来的陈夫人保管,统统收回自己的私库中

    康熙三十五年大年三十,年若薇这两日忙的不可开交,此时捧着一整年盈余的账本来给陈家二老汇报。

    “好好好,生氏,你真是贤惠,瞧瞧嫁过来不到半年,就已然将家事打理的井井有条,老夫果然没有看走眼。”

    “老爷你快瞧瞧,光是咱家私塾教授四脚帐法一项,就足足进项了十八万两银子,这还只是开始没几个月,明年定会翻倍。”

    “江宁织造府曹家都派来账房观摩学习,相信不久之后,这四脚帐法将很快在四处遍地开花。”

    “生氏,如今我们两把老骨头只盼着你与文宴早日诞下嫡子来。”

    听到陈家二老在催生,年若薇面色虽依旧和顺,可心中却着急万分。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她该怎么折腾出嫡子来。

    如今她才嫁入陈家不到半年,陈家长辈就开始隔三差五的催生,倘若再过个三五年,她再无所出,陈家定会对她颇有微词。

    拜别二老之后,她赶忙回到居所,陈文宴正值春假,这几日都在家中。

    此时他正在花园里练剑。

    “夫君,我有要事要与你商议。”年若薇语气焦急万分。

    “我去卧房里等你来。”

    周围伺候的仆妇们俱是露出了然笑意,少夫人和大公子成婚之后鹣鲽情深,恩爱有加,大白日少夫人竟娇羞的唤公子入卧房内亲昵,简直如胶似漆。

    年若薇看懂了孙妈妈那些仆妇们含着羞意的眼神,顿时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二人一前一后入了卧房内,年若薇又疾步来到了屏风后,这才转身着急看向紧随而来的陈文宴。

    “夫君,近来家中长辈们都在催生,你快想想法子。”

    陈文宴只目光定定看着年氏因着急憋红的脸颊,喑哑道:“不急,再将养几年再说。”

    年若薇闻言,只当是陈文宴早年间被瘦马掏空了身子,需调理身体,于是无奈的点点头道:“你需快些。”

    “好。”陈文宴眉宇间满是温柔笑意。

    年若薇早就习惯了陈文宴愈发炉火纯青的演技,只朝着他嫣然一笑,就急急去准备除夕家宴。

    忽而陈文宴在身后叫住她,年若薇转身回眸,茫然看向陈文宴:“夫君还有何事?”

    “大年初二,我需带你去海宁府外祖家拜年,顺便探望你义父叶神医。”

    “晓得了,我定会将拜年礼物准备妥当,夫君放心。”

    年若薇应了一声,拔步就去宴客厅准备年夜饭事宜。

    陈家的守岁礼极为繁琐,年若薇身为嫡长媳,跟着陈文宴在各处祭拜先祖,随着万家璀璨夺目的焰火响彻云霄,她迎来了康熙三十六年大年初一。

    丑时过后,年若薇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卧房,她洗漱之后,就心力交瘁的躺到了血棺材里养骨血。

    陈文宴沐浴更衣之后,就来到密室内照料年氏。

    “今日可好些?”陈文宴熟练的将密室里的银骨碳点燃,避免年氏在这数九寒天内受寒。

    “有些麻烦,我需泡到康熙三十八年腊月。”年若薇有些难为情的看向陈文宴。

    “要不你给我安排些活计抵债吧,我如今欠你数万银子还不清。”

    前几个月她去寻叶天士复诊,因着那几日考验隋莹误了关键恢复期,她的病情竟恶化的厉害,叶天士不得不为她换了新的药方,那药方里的天材地宝凑齐需一千多两一副药。

    年若薇每半个月都要泡在那汤药里,一个月汤药的开销就有一万五千两,简直是无底洞。

    “你本就是被我连累所致,你我是夫妻,照顾你本就是天经地义,不必如此见外。”

    陈文宴转身出了密室,再回来之时,手里多出一本账册和一串钥匙。

    “今后你掌家,要用多少银钱自去支取即可。”

    “谢谢夫君。”

    年若薇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陈文宴咧嘴笑了笑,愈发决定要好好的操持偌大的陈家,报答陈文宴的救命之恩。

    大年初一,来陈家拜年的宾客络绎不绝,年若薇只乖巧的跟着婆母崔氏迎来送往,几乎一整日不是在吃茶,就是脚尖不着地的迎来送往。

    晚膳之时,几个晚辈来风清院做客,恰逢佳节,年若薇看到陈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不免想起京城的亲人们。

    她愈发苦闷的开始借着行飞花令,一杯杯黄汤灌下肚去,最后喝的天旋地转,抱着痰盂吐的一塌糊涂。

    在前院招待族中子弟的陈文宴听闻年氏喝的酩酊大醉,担心她醉酒后胡言乱语,于是赶忙让堂弟陈文正主持宴会,当即就去偏厅寻年氏。

    “大堂哥,长嫂醉的厉害,方才吐了,这会许是累了,趴在那睡着了。”

    二房嫡女陈婉凝最怕严厉的大堂哥,如今他是陈家的新家主,她愈发对大堂哥肃然起敬,方才还讨好的喂醒酒汤给长嫂。

    “你来主持宴会,我与你嫂子先回去歇息。”陈文宴说着,就俯身折腰,将醉成一滩烂泥的年氏打横抱起。

    几个年岁尚小的姑娘们俱是害羞的垂下眼帘,却仍是忍不住偷眼去瞧那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陈文宴只目不斜视的抱着年氏入了卧房内,他才俯身将年氏轻轻放在床榻之上,猝不及防间,年氏竟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完全没有料到年氏会忽然有此逾越的举动,瞬间跌入她的怀中。

    他鼻息间顿时充斥着好闻的药香,和她独有的女子馨香。

    她生的极美,尤其在醉酒之后,更是娇媚至极。

    陈文宴将双手撑在年氏身侧,就这么居高临下的注视她如画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