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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公在码头扛货 正文 蠢驴

    蠢驴

    春日柔山秀水,早开的迎春花漂亮的深入人心。

    一簇簇黄花点缀在山间,空气中浮动着各种花束木香。

    然而,悲催的叶惜儿在踏进凤阳镇养鸡场的时候。

    独属于春日浪漫的花香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她再次站在李守财的养鸡庄子里。

    一边闻着鸡屎味,一边受着李老伯的冷眼。

    李守财见她竟然又来了,扛着铲鸡屎的铲子,黑着脸,门神似的站在门口不让她进。

    叶惜儿每一秒呼吸都觉得是在受罪。

    “李伯,这次咱们不谈亲事。咱们说说您重孙子铁蛋的事。”

    她极力争取自己进屋说话的机会。

    “我铁蛋儿咋啦?”

    “铁蛋咋了待我进去与您慢慢细说。”

    “”

    少顷,叶惜儿如愿再次坐在了上次的堂屋里。

    “说吧,又关我铁蛋啥事?”

    叶惜儿刚坐稳,原本准备来个开场白暖暖场。

    岂料人家不想与她废话。

    她咳咳两声,虽然主动权在人家那。

    但她还是不想被对方掌握了节奏,乱了自己的阵地。

    “铁蛋今年三岁。”

    她慢悠悠的,说话并不急躁。

    “大名叫李兴业,是您大孙子的儿子,也就是您第一位重孙子。”

    “李兴业生下来就比旁人聪慧,是您的儿孙辈中最机敏的一个。”

    “但有一点不好,三年,每年都要花很多银子请大夫。”

    “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月里状况不太好,乃至孩子吃饭吃不下,夜里终是惊醒,长得瘦弱。”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都爱生病。”

    “可相信你们也为此担忧着急过,病也不是什么大病,可为什么身体就是不如其他孩子壮实。”

    “李伯,您知道,我是会些命理之术的,我给李兴业算了一卦。”

    “这孩子的脑袋聪明,毋庸置疑,你们也打算送他去念书,送他去夫子那儿开蒙。”

    “我也可以告诉你,李兴业是有些读书天赋在身上的,他日不是没有考科举的可能性。”

    “但他才三岁,体质就这么差,怎么吃得了读书的苦?”

    “十年寒窗不是说着玩的,不说别的,就说考试那几日,封闭式的考试,他这个体力撑得过那几天高强度的考试吗?”

    “就这一关他都过不去。”

    “但他的身体本身又没什么病,找不到对症的治疗方式。”

    “他这样的情况就是身子弱,光吃补品补药的作用不大。”

    “现在我说我有方法让他好起来,不管是精神气,气血,还是阳气回体,就连气运都有所增加。”

    “这百利而无一害,您为何不愿意试一试?”

    “您就忍心看着您家这颗读书苗埋没在地里吗?”

    “您得让他长起来,还要好好的长,好好的读书,有足够的体能和脑子去读书。”

    “再有点运气,那这条道路不是走得更宽更远吗?”

    “您说,您家若是出了一个童生,一个秀才,那是多么的光宗耀祖啊。”

    “您这个做曾祖父的功劳得多大啊,李家的老祖宗得多感谢你的远见啊!”

    “培养出了一个读书人,从此李家就不再是一个别人口中臭养鸡的了。”

    “您家的门楣不就擡高了吗?不管是娶媳妇嫁闺女的,选择的机会都多了。”

    “这不就是一代更比一代好吗?”

    叶惜儿激情演讲,把李守财当台下观众,说得抑扬顿挫,掏心陶肺,像关心自己的后辈那样,不断地往上加砝码。

    末了歇一口气,停顿几息,继续按照自己规划的路线走。

    开始以退为进。

    “当然了,您也可以不答应这门亲事。”

    “李兴业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大问题,顶多就是不如其他孩子健壮。”

    “每年捡几副药来吃也并无大碍。”

    “脑袋还是聪明,还是有读书的天赋。”

    “顶多体力跟不上脑子,学着费劲的时候有些难受罢了。”

    “本来可以竞争过别人的,奈何身体拖了后腿,只能把机会让给别人。”

    “这个时候清醒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原本学业不如自己的同窗都能比自己飞的更高更远,心里的打击和创伤,顶多让他怀疑自己不适合走科举这条路罢了。”

    “还是可以读读书,考不上秀才,出来当个启蒙夫子也是好的。”

    “这也没什么大事,李家本就是全家养鸡的,有一个当夫子的后辈也不错。”

    叶惜儿点点头,仿佛很赞成的模样。

    最后做个总结,结束长篇演讲。

    “李伯,我说了这么多,没有别的坏心思。看您自己的选择吧,您自己怎么选,都行。”

    “您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何为了您的重孙子的学业,就牺牲您的婚姻。”

    “其实你要想明白,这不是牺牲,这是天大的好事。”

    “在这里边,你这个重孙子都能受益,都能沾点好处,您这个当事人只会是最大的受益人。”

    “包括您的儿女,您养的鸡,在无形之中也会沾些好处。”

    叶惜儿说完,李守财久久沉默。

    他一直没有说话,叶惜儿也没再出声,厅堂里静了下来。

    李守财一口一口喝茶,叶惜儿一口一口喝自己的水。

    她言尽于此,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这李老伯若是还不同意,那她只能去试试那更夫吴老伯了。

    谁知,叶惜儿的念头刚起,那边李守财就说话了。

    “那老婆子愿意离开县城,到凤阳镇来?”

    “愿意,当然愿意。”就是不愿意她也必须得愿意。

    “行,见见吧。”

    李守财说出这句话像是刚去上了坟。

    心情十分沉重。

    他答应了这门亲,相当于老脸都要在这十里八乡的丢尽了。

    躺进棺材的年纪还要娶妻。

    关键娶的人比他还老。

    李守财已经能想到四周的闲话满天飞了。

    “好,那我安排一下,让您与郝婆婆见一见,也可以两家人都见见。”

    叶惜儿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至少迈出去了这一步,就成功了一半。

    事情谈好,她起身准备告辞。

    走到拴毛驴的地方,赫然看见有一只鸡飞到了毛驴的头上拉屎。

    那鸡羽毛鲜亮,站在毛驴头上,仰着脑袋高高在上。

    鸡屁股拉出的鸡屎就正正落在毛驴头顶。

    那该死的毛驴,就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地任由鸡踩在它头上拉屎。

    叶惜儿:“!!!”

    她捂着脸,嘴巴张成了圆形,险些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老天爷!

    她的坐骑不干净了!

    叶惜儿刷的一下回头,拿眼睛瞪着鸡的主人。

    李守财讪笑两声,冲过去挥赶那只嚣张的鸡。

    一边赶还一边骂:“你怎的出来了,滚进去,不知道这是客人的驴吗?”

    “姑娘,你别怕,我这就帮你的驴洗洗。”

    “就拉了一坨,也不大,很好洗。”

    说着李守财就去水缸舀了一桶水,提着就往驴的头上冲。

    还拿了一把刷子,几下就把毛驴给刷了一遍。

    来时干干爽爽清清秀秀的毛驴,现下成了湿淋淋丑不拉几的驴。

    叶惜儿:“”

    她真的很想哭。

    她牵着湿哒哒的毛驴走出了李家庄子。

    对着毛驴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是温顺,不是傻子。”

    “一只鸡都能骑在你头上拉屎,你就不知道躲吗?”

    “你知道你比它大多少不?你怕它做什么?”

    “真的很蠢啊!”

    叶惜儿不想骑蠢驴,简直想把它扔在路边。

    太丢脸了。

    叶惜儿很心塞,一路气冲冲地回了家。

    原本她还想去青石镇走一趟的,现在看着这蠢驴就来气。

    这魏子骞买回来的是啥驴啊!

    闷不吭声,脑子又蠢,胆子又小。

    哪里配当她的坐骑!

    ——

    春意渐浓,河边的柳树都抽出了嫩芽。

    处处繁花似锦,花红柳绿。

    万物复苏之际,燕语莺啼的美妙氛围里,叶惜儿的工作也渐渐步入正轨。

    这段时间她日日忙得脚不沾地。

    那只被她嫌弃蠢笨又不干净的驴也跟着她十里八乡的出差。

    那日毛驴沾过鸡屎后,回去她就让魏子骞给它全身上下洗刷了个干净。

    她才肯再次牵着毛驴出门。

    叶惜儿几经辗转,几个地方来回走,有些工作总算是能告一段落了。

    马石与熊姑娘的婚事定下来了。

    郭盐与朱红桃也安排相看了。

    两人对彼此都很满意。

    尤其是郭盐,定下来的那一刻,一个雄壮威武的男子在她面前竟然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神情激动地感谢她。

    让他摆脱了孤独终身的命。

    以后他也是有媳妇有家人的人了。

    再也不会看着别人家的炊烟袅袅羡慕了。

    也不会再背负天煞孤星的骂名了。

    直言小叶媒婆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她开口,他就在所不辞。

    叶惜儿当时犹如一桩石狮子,直愣愣的一动也不敢动,看着客户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她也是毫无办法。

    郝婆婆与李守财的事情也在很顺利的进展中。

    虽然李守财一个高龄老头,要娶一个比她更高龄的婆子进门。

    这件事很快就在凤阳镇周边传开了。

    看笑话的人不少,引起的轰动不小。

    她这个牵媒拉线的媒婆也跟着在凤阳镇小火了一把。

    当然,李守财挨骂,她也挨骂。

    大家都骂李守财老不要脸,脑子抽风,眼睛瞎了。

    骂她没有道德,没有心肝,为了银钱,什么破媒都牵,什么人都敢介绍。

    也有人骂郝婆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嫁人,不害臊,不知羞,丢祖宗的脸,丢儿女的脸。

    这年纪,妥妥办完喜事,就要办丧事的。

    嫁过去就刚好可以合葬。

    有些人骂得十分歹毒。

    李家一家人都被全镇人看了笑话,这段时间的话题中心都是养鸡的李家老头子要娶一个老寡妇进门的事。

    走哪儿都能听见八卦这两个老东西踏进棺材板前还要成亲的。

    简直笑掉了路人们的大牙。

    叶惜儿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火速把两人的吉日定了下来。

    她怕再发酵下去,李守财被大家骂得反悔了。

    不要这门亲事了。

    那她的客户岂不是鸡飞蛋打?

    挨了骂又没办成事。

    那她到时找谁说理去?

    这个时代,这么大的年纪还要成亲的,确实是头一回,称得上是奇事一桩。

    不仅当事人李守财和郝婆子出名了。

    她这个大胆的,啥活都敢拉的年轻媒婆,也在众人眼里留下了不一样的印象。

    ——

    叶惜儿不管别人如何议论,她自己的工作忙得要死。

    反正她都被骂习惯了。

    她脸皮也被骂厚了,也是真的没时间顾及此事。

    她的驴这段时间跑得腿都变粗壮了。

    这日,她给朱红桃送聘礼过来。

    郭盐好不容易相看了一个媳妇,还是这般无可挑剔的媳妇。

    恨不得立时就把人娶回家。

    早早地催着叶惜儿去朱家下聘礼。

    叶惜儿又骑着驴往大河村走了一趟。

    带着郭盐准备的,驴都险些驮不动的聘礼来到了大河村。

    再次踏进朱家。

    朱婶子脸上的笑就差没拉到太阳穴上。

    这个小媒婆是真有本事啊!

    说她把闺女嫁到镇上去就真的嫁过去了。

    给她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姑爷,她这段时日做梦都在笑。

    走在村里都带风。

    瞧瞧,这一大堆聘礼,堆都堆不下了,这个村哪个有她闺女这般有福气!

    叶惜儿把聘金和聘礼都送到后,也没多坐就告辞了。

    婉拒了朱婶子非要留下她吃饭的热情劲儿。

    走在出大河村的小路上,叶惜儿也不禁感慨。

    这郭盐给的聘金是真多啊,诚意是真足啊。

    不过,他给她的谢媒银也很丰厚,是叶惜儿说媒以来赚得最多的一次银子。

    这人单身的时候到底存了多少银子啊!还没到村口,遇到了刚从地里回来的朱红桃的哥哥,朱青山。

    这是她第二次见这个男子。

    个子高大,面容英气,眼神坚毅。

    自带一股侠者风。

    叶惜儿同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朱青山也只是点点头,并未说话。

    擦身而过时。

    叶惜儿忍不住回头叫住他,说了一句。

    “朱公子,注意保护你的手臂。”

    “还有,别轻易信任别人,小心有人背后对你放冷箭。”

    叶惜儿提醒完他,也没多说,就牵着驴走了。

    这好歹是她客户的亲人,将来也有可能是上阵杀敌的将士。

    她不想看到他犯小人。

    叶惜儿不知道的是,就她这两句话,让朱青山站在原地看了她许久。

    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了才转身离开。

    叶惜儿更不知道的是,魏子骞后来竟然也去了大河村。

    给朱青山递去了一根橄榄枝。

    没多久,朱青山还没等到妹妹朱红桃的成亲吉日,就背着包袱踏往了北疆的路。

    脱下粗布衫,换上了大梁朝士兵的服饰。

    从一个乡下种地的穷小子,变成了镇北将军麾下的一名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