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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公在码头扛货 正文 灯丰村

    灯丰村

    时值深秋,凉意袭来。

    颜色斑驳的树叶零星的挂在枝头摇摇欲坠。

    四处飘散着桂花浓郁的芳香。

    叶惜儿穿着湖水蓝绣着青莲的对襟薄袄,把细白的小脸衬得格外清新动人。

    此时她坐在海棠小院的待客厅里,看着对面的一个胖乎乎的妇人,心里是无比的激动。

    “行,婶子,我应下了,白姑娘的亲事,我一定尽心。”

    妇人旁边还坐着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姑娘,穿着粉色袄裙,害羞的低着头。

    叶惜儿把目光放在姑娘的身上,眼睛都笑弯了。

    苍天啊!终于让她接到一个命格普通正常的人了!

    终于不是那种崎岖到艰难的命了。

    这姑娘的八字平平坦坦,经历没什么起伏,家境不富裕也不贫困,总之就是很正常!

    在亲事上也没什么特别的阻碍。

    叶惜儿心里暗自高兴,这样的亲事,岂不是手拿把掐的?

    从此以后,她就要打入普通人的圈子了吗?

    若不是今日接待了这个姑娘,叶惜儿都要怀疑,她的招牌是不是都被外面的人给定死了?也给人留下了一种剑走偏锋,奇奇怪怪的印象?

    她的名字就只能跟那些不寻常的亲事困难户挂上号了?

    叶惜儿就害怕有了这样深入人心的印象后,但凡是那些没有受过一点波折坎坷的人,就不会考虑上门来找她。

    还好今日的这位婶子带着闺女来了,让她打消了这种顾虑。

    白姑娘的八字平常,姻缘也好找,业务已经很是熟练的叶惜儿,轻松的甚至当场就没让两人离开。

    一盏茶的功夫,就把适合白姑娘的对象盘算好了。

    “白婶子,白姑娘,你们听听看这两个人更中意哪个?”

    “一个是城西药材铺子药香阁的谢三公子,今年十八,父母健在,上头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

    “谢家的药材铺子传了三代,谢三公子自小跟着祖父学习草药药理,性子内敛温良,乐善好施。”

    “做药材的人很有责任心,谢家的药材口碑一直都不错。”

    “谢家的父母长辈们都挺和善宽容的,慈眉善眼,对自家的儿媳不会很苛刻。”

    “另一个是城西章家香烛铺子的章大公子,今年十九,生母不在了,父亲娶了继室后,又生了一儿一女。”

    “章大公子自幼丧母,人很独立自主,能拿能放,为人聪明,已经接手了章家香烛铺子,大部分的事宜都是他在打理。”

    “和后母的关系虽然不亲近却也不恶劣,和下面的弟妹关系倒是很好,是一个好大哥。”

    “以后章大公子成亲了应是会分家出来单过的。”

    白孙氏一听完这两家的情况,心中就立即有了决断。

    但她也没马上开口表态,而是假意沉思了一会儿,又问了几个细节,才委婉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咱们白家呢,就因着孩子她爹有门扯面的手艺,开了那么一间面食铺子,铺子开一日赚一日的钱,手停口停,都是赚的辛苦钱。”

    “说有些家底子吧,也不厚实,说日子不好过吧,也算勉强能过得去。”

    “我们普通百姓嫁女,都希望能嫁个好的,给闺女找个好婆家,心能放下一大半。”

    “家境如何先不说,首先说这个家里的相处之道,主要讲究个长辈慈不慈,后辈孝不孝,气氛融不融洽,和乐不和乐。”

    “单从这方面来看,我就觉得那做药材的谢家不错。”

    白孙氏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是有些暗暗高兴的。

    来找这媒人还真找对了!

    依着她家的条件,按理说是够不上谢家这种人家的。

    她家就是一个卖面的,底子薄,全靠他们夫妻起早贪黑的和面煮面,揽回头客,才攒了些血汗银。

    但谁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高嫁啊?谁不想让女儿能找个条件好的婆家啊?

    如今这媒人既然把话都放这里了,主动给他们介绍这样的好人家,她岂有往外推的道理?

    至于说不说得成,那是媒人的本事!

    叶惜儿听了她的选择,也没觉得多意外,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家庭的人员结构,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都在婚姻一事上占据着重要的考量。

    若父母是组合家庭的,还有单亲家庭的,就是会比原配家庭,让对方多那么一分天然的顾虑。

    尤其是古代,没有自由恋爱,家庭的这一部分更是会被放大的拿来衡量。

    叶惜儿能理解,白婶子是怕自己的女儿在继婆婆手下不好过。

    她尊重对方的选择,问了问白姑娘的想法,白姑娘只说一切都听娘的。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叶惜儿点头道:“行,白婶子,我会去谢家走一趟的,一有消息了就告诉你们。”

    “若是成了皆大欢喜,若是不成你们也别失望,我们再另寻就是。”

    白孙氏心里抱着极大的期望,笑着去握她的手:“小叶媒婆,那这事就拜托给你了,你一定好好给我们说说,我们静兰乖巧懂事,孝顺知礼,性子也纯善。”

    “她若是嫁个好人家,我们白家一家都感谢您,以后上我们家吃面,不收你的银子!”

    叶惜儿闻言好笑不已,得,又有了一家免费吃面的地方。

    ——

    叶惜儿在跑白姑娘的亲事之余,还抽空叫上安福跟她去了一趟隔壁余香县。

    余香县塔山镇灯丰村。

    前不久有位婶子上门,说是想托她为余香县的娘家侄女说门亲事。

    她侄女想嫁到他们锦宁县来,她之前也出过力,找了周围几家认识的邻里想说和,想把侄女嫁给那几个年龄相仿的小伙子。

    她暗中去探口风,但都被人家的当家人给推了回来。

    一听是隔壁县的,还是村里的姑娘,都不乐意。

    她当年能从村里嫁到这里来,已经是不知道走了啥狗屎运了,现在还是他们村能拿来说道的羡慕对象。

    他们老陈家尝到了甜头,现在侄女们也长大了,就希望也走走她的路子,哪怕能再嫁一个出来也好啊!

    余香县不如锦宁县大,也不富庶,更别说他们那个在本县本镇都排不上号的灯丰村。

    简直白瞎了这个名字,既不灯灿又不丰饶,村长还是个贪的,家家日子都不好过。

    嫁过去娶过来的都穷成一窝了!

    眼看着侄女的年龄渐大,不能再拖下去了,陈大花心里也急。

    虽说她看不上那几个不值钱的侄女,但若是她们能嫁到城里来,也是她的助力不是?有一个城里的侄女婿,她在婆家也更有底气。

    恰巧最近她打听到了城里新冒出头的有一位年纪轻轻的媒人。

    据说这位媒人的行事作风很是奇特,不拘富贵穷人的媒她都接,也不拘你是个什么情况,且只要她出马,亲事都能成。

    最重要的是,她哪个地界的媒都能说,包括隔壁县的!

    陈大花到处打听了一番,赶忙就上了门。

    那些个姻缘坎坷,亲事艰难的人最后都能成家,没道理她清清白白的侄女不行。

    她侄女嫁到锦宁县来的事,有希望了!

    虽然那媒人与她说了,她不一定把人说到锦宁县来,这要看她的姻缘在哪里。

    陈大花面上笑着答应,心里却是不信。

    什么姻缘不姻缘的,嫁到城里来就是好姻缘。

    叶惜儿和安福一大早就出发了。

    他们骑着驴,走一路歇一会儿,看见路边的茶棚子了,还停下来吃吃点心喝喝茶。

    路途远,这样才不会把自己赶得很累。

    在茶棚子里歇息的时候,安福说起了最近在城里听来的新鲜事。

    “少奶奶,这段时日老有人谈论一件官府抓人的事。”

    “说官府抓了一个船夫,那船夫杀了他的娘子,还把尸体剁了,半夜抛进河里了。”

    安福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立起来的汗毛,毛骨悚然道:“告示贴出来的时候,吓哭了好多小媳妇小姑娘呢。”

    “还有他的那些街坊四邻,都被吓坏了,说那人长得憨厚老实,平日可好相处了,根本没想到是个会杀人的恶徒。”

    “他娘子死了,都以为是急症去的,办白事的时候,那船夫还哭得很是伤心,几度晕厥,他们还去劝慰他呢。”

    “事情本已经过了几个月,船夫也伪装的很好,谁也没察觉,可不知为何,前不久那船夫竟然自己去官府认罪了,还带上了自己画过押的认罪书。”

    “啧啧啧,真是奇事一桩,这船夫也是个怪人,怕不是半夜噩梦做多了,他娘子来找他索命,精神受不住了。”

    安福摇着头感叹,唏嘘不已。

    不只是他唏嘘,城里所有议论此事的人都是这般猜测的。

    搞得人心惶惶,都说不能做恶事,不然就算侥幸躲过一时,该来的报应还是会来的。

    “丈夫杀害妻子,这件事很恶劣,也引起了不少小媳妇们的慌乱,但奇怪的是,一些平时爱打媳妇的男子却是莫名的收敛了不少。”

    叶惜儿听得眼睛亮闪闪的,一定是那个邱船夫被绳之以法了!

    也不知道魏子骞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他自投罗网了。

    叶惜儿高兴的险些拍手称快,这样千刀万剐的恶徒,还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重新娶妻过日子,那是门都没有!

    遇到她小叶媒婆,也算是他命中有此一劫了!

    叶惜儿得知了这个消息,心情愉快地走在乡间小道上,继续赶路前往灯丰村。

    一路上的好心情,等到了地方时,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叶惜儿也没想到,她要说媒的这家人这般奇葩!

    说好的是一个什么侄女说亲,可看着站在面前三个瘦巴巴的姑娘,和一旁笑得像个老鸨似的娘。

    叶惜儿的脸色就好看不起来。

    三个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瘦的像麻杆,补丁摞补丁的麻布衣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晃,头发枯黄的如一把稻草。

    她们的娘胡二娘一溜烟的把人拉出来,像展示货物似的任人挑选,更希望眼前的媒人把三个都看上,能把她们都嫁去城里。

    像小姑子那般风风光光,让全村的人都羡慕她家。

    到时她也能做回城里女婿的丈母娘!

    还能让城里的女婿给自家儿子在城里找份工,说不准她家宝柱也能在城里安家叻!

    若这些丫头没那个福气,不能像小姑子那般嫁去城里,那她就只能把这三个妮子多换些聘礼回来,也不亏。

    叶惜儿听了胡二娘的话,当即就黑了脸,合着她走这么老远路的来,就到了这么一户卖儿卖女的人家?

    话里话外的都不像是要正经的嫁女,而是想称巴称巴卖个好价钱!

    “她们爹呢?你们家你做主吗?”

    叶惜儿很想立即打道回府,可看着那三个姑娘,不是她说媒,胡二娘也会另外找媒人说媒。

    胡二娘对这个锦宁县来的媒人很是恭敬,她小姑子可是说了,这是她专门请来的,是他们城里最好的媒人。

    小姑子还抱怨说,她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求来的,还花了不少的钱打点,才让人家肯走这一趟的。

    胡二娘原本是有些不信的,这般面嫩的一个姑娘,还能是最好的媒人?莫不是那陈大花又在诓骗她吧?

    现下看媒人冷着一张脸,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她也只能按下心思,半弯着腰,笑得露出一脸谄媚的回道:“是,是,我家我做主,她爹在地里忙嘞,儿女的婚事,我能做主。”

    叶惜儿斜她一眼,语气十分不耐:“那叫什么大花婶子的,没跟你说我的规矩吗?我这是正经的牵线拉媒,嫁女娶媳,其他歪门邪道的,我可不做。”

    “你那些歪心思,若是不收起来,我可是做不了你们家的媒。”

    胡二娘闻言,拍着腿直呼冤枉:“哎哟媒人啊!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是她们的娘,那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能不为她们好吗?”

    “哪个当娘的不想让自家的闺女嫁得好些?嫁去富贵人家享福去?”

    “你可是冤枉我了,什么歪不歪心思的,我也是正经嫁女儿啊!女儿大了就合该嫁出去啊!难不成还能留在家里养着?”

    叶惜儿见她说话避重就轻,歪曲事实,死不承认,也不想再与这种人交流什么。

    “若是你想让我说媒,我就只能正经的找人家给她们说亲,不一定是什么人家,更不一定是锦宁县。若是你觉得不行,我也不勉强,这就告辞。”

    叶惜儿眸子清凌凌的看着她,话里的态度很强硬。

    “哎哟,这位媒人,脾性还挺大,咋不让你说呢,都把你请到家里了,哪能不说呢?”

    她小姑子可是花了钱请来的媒人,看这气派就是不一样,她要说的人家,总比他们乡下的那些媒人介绍的人家要强上许多吧?

    胡二娘可不傻,城里的媒人见多识广,结识的富贵人家多,随便说个人家都比他们附近村子的泥腿子们好!

    再说了,若是那鼻孔看人的小姑子知道了她把她请来的媒人给气走了,还不得回娘家来闹翻天。

    叶惜儿见她应了下来,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心里都松了口气。

    只要能让她说媒,多少还有转圜的余地,这三个姑娘都不至于被赤裸裸的卖掉。

    有时候,女子嫁人,还真就是改变命运了,能摆脱这样的娘家,怎么能不算是新生呢?

    叶惜儿按下心里的憋闷,刚想细细的看一下三个姑娘的情况。

    篱笆院门突然从外面推开了,进来了一个背着一大捆柴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褐色补丁衣服,身量很高,却瘦的锁骨突兀,如两把锋利的匕首横在脖子下方。

    他微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肩背上扛着一座小山般的木柴,险些将他整个人淹没在下面。

    叶惜儿见了,都怀疑这瘦弱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会不会被压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