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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呸! 正文 第二章 同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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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了会儿,听闻屋子里没什么动静,觉得至少这屋子里目前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嗓子有些干,我便伸手去够一旁案几上的茶盏,许是没睡醒,杯子没够到,却把旁边一只给碰翻了,咕噜噜滚到地上,碎了一地。

    陶瓷碎裂这样的清脆响声在这般阒静的屋子里颇为瘆人。关键是,我突然听到屏风前面有动静,于是就慌了一慌,结果这软榻委实太窄了,翻个身一不小心就滚了下去。

    背后传来一阵尖利的疼,完了,碎瓷片扎进去了。早知道应该裹着毯子滚下去,也不至于让这小陶瓷片扎破衣服再扎到我可怜的肉。我背对着屏风支着身体坐起来,龇着牙吸了口冷气,后背这伤处肯定不止一处,算了,忍一忍去我妹那里找她帮忙。

    正打算站起来,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搭住我的前襟,清清冷冷的气息跟冤魂似的:“夫人这又是做什么?”

    我瞥了一眼一地的碎瓷片,忍着后背的痛,又低头看了一眼他搭在我前襟交领上的手,皱眉道:“我估摸着是你们家的茶盏也想着赶我走,所以我还是走罢,省得以后连餐碟碗盆也都看我不顺眼,一道造反了。”

    事实上最近我被这位内心阴暗又有些板正的严肃少年折腾得连说话都酸溜溜了。以折磨别人心智为乐的少年都不是好少年,应当拖出去咔嚓。

    但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腰间一松,再一低头,腰带竟然给松开了。靠之,今天少年喝酒了还是被恋人抛弃了?好不寻常!他将我的宽幅腰带随手搭在软榻上,我刚要探过身去拿回来,一只手边牢牢按住了我的肩膀。左肩上一凉,外袍和中衣竟然被拉了下来:“扎了好几处。”他停了停,又道:“幸好并不深。”

    说完便将衣服重新给我拉上去,淡淡道:“夫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既然在书房等我到现在了,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我将外袍拢拢好,从软榻的枕头下面将刚才那封和离书抽出来:“本来想着虽然我们感情不和,但是也没到撕破脸皮的地步。你悄悄同我商量也罢了,如今将这东西送到国子监去就做得有些太过了。虽然我品阶没你高,可能名声也没你好,但好歹我也是在庙堂上混的人,你这么做,不大妥当。”

    我估摸着自己脸色可能不大好看,虽然语气温和,可模样凶恶,大约是吓着他了。赵偱没说话,方要从我手里将那封和离书拿过去,我便倏地收了回来。

    “好了,既然给了便没有收回的道理。我留着了,以后若是想通了我会考虑和离的,但现在还不行。”在这种人面前压力太大了,所以你只有从心理上藐视他才有胜算的可能,我笑了笑,“小朋友,上次姐姐不是同你说过了吗?什么事都好商量,千万不要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你要是想娶别人的话,只需熬过今年就好了。实在不行你就在外面养着嘛……过了年再给名分好了,没关紧要的。”

    后来我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出嫁前那个月我在国子监还听到过关于赵偱的一些八卦,但我本着八卦有罪八卦者下辈子都是哑巴的原则,压根没好好听。依稀记得赵偱和他某个远房的表姐还是什么的,特别有渊源。

    其实换成表妹我会更能接受,年轻嘛,貌美嘛,娇羞嘛,然后瞬间激起赵偱的保护欲和占有欲,所以爱来爱去很正常的事。不过这个表姐……据说,貌似,好像比赵偱要大了三岁?恩……女大三抱金砖,赵偱想发财?

    扯远了,此时赵偱的眉毛拧得有些紧。这是自然嘛,小小少年听我这样一个已婚妇女讲这样的事难免会有点纠结。等你到了我爹亲的年纪,随随便便娶一房妾室什么的,就和去吃个饭喝个酒一样顺其自然了。

    严肃年轻的男人真可爱啊,我收敛了笑意,看看他这一张脸,心底里隐隐约约浮上来一丝叹息。其实眉目里同赵怀宁还真是像啊……还记得大婚那天我在新房里偷偷喝多了,没把持住,抱着赵偱哭了大半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他黑着一张脸将我从床上拖起来,一声不吭地走了。

    喝酒误事,那天我可耻地文艺了。在赵家的宅子里,看着满屋子的喜色,我想如果赵怀宁没有死的话,我还是有机会和他成亲的。

    不过不重要了,我娘亲的事例告诉我,即便同将要成婚的男人一点都不熟悉,也会有嫁过去一生美满的结局。我还记得我那些昔日同窗收到喜帖之后,纷纷回信道贺,一个个都是说赵偱好话的,最后也不忘加上一句“没有想到当年在国子监仗势欺人的温连永也能嫁得这么好啊……哦呵呵,恭喜你啊”。

    所以说如果和离了,大家肯定觉得是我的错。虽然西京这里嫁娶自由,但二婚什么基本上还是要遭受许多闲言碎语,出于私人目的我也不能离啊。

    赵偱皱着眉头问道:“我何时说要同你和离了?”

    “……”白纸黑字还在这里呢,这样抵赖不大好罢。

    赵偱沉默了会儿,忽地一本正经同我说:“不得不提醒夫人一句,这世道上别有用心之人不少,莫要被骗了。”

    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小小年纪,总是觉得人世险恶很伤身的。今日不同你说这个事了,我得找我妹处理伤口去,少年再见。

    我随手拿了软榻上的腰带,打算系好了去温连翘那里。哪料刚迈出一步,就被他给拖回来了。

    “这么晚了,夫人想去哪里?”

    你还真是怨妇啊,谁教你说话这么幽怨呐?我抿抿唇,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先头我们说好婚后自由生活,就是本着互不干涉的原则,那我如今要出去,合着你又想管,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夫人还伤着,这么出去万一出点事便不好了。”他顿了顿,拿过我手里的腰带,“夫人还是随我回卧房上药罢。”

    “慢着,我上回跟你说的另外找间小屋子给我住的事你想好了没?”

    “夫人住在娘家便算了,可若是住在夫家,单独住一间屋子,那传出去也是不好的。”语气再平淡也掩盖不了你虚伪的本质。赵偱这崽子才多大就这么注重名节问题,真是太有心机了。如今我整日同国子监的小朋友混在一起,已经越发不懂得成年人的心思了,委实可悲。

    “哦,传出去会怎样?”我瞥了他一眼,“说其实赵偱不能那啥道,所以温连永一怒之下和他分居了?或者温连永是个贞洁烈妇,不肯跟自家丈夫住一个屋?又或者……”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手腕上一紧,便被人拖着往外走了。

    “诶,我就假设假设……”赵偱的手劲非我等文弱书生可比,被拖到卧房之后,我很是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秀才遇到兵,委实太吃亏了……”

    “夫人口不择言的毛病须得改一改,如此下去,就算有好名声也坏了。”他说的不急不慢,俨然成师尊状。的确……赵偱这模样的确比我更适合去国子监任教,说不定能培养一大批严肃板正的小小少年,从此童子科张口闭口都是仁义道德,一个个小脸上全是一副忧国忧民的少年老成样。

    回过神来,我的腰带还在他手里。我叹口气,幽幽道:“那算了,既然必须住一个屋,你就委屈委屈睡地上罢。”一定要迅速抢占第一选择权,于是我迅速爬进被窝,扯起被子就要往身上裹。

    赵偱拿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偏过身子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了一个药瓶,看着我道:“给你上药。”

    我抱着被子看着他犹豫了会儿,转过身去,背对着赵偱坐着,将中衣拉了下来。

    赵偱这个人还是很正直的,从来不趁人之危。故而即便睡一张床,我估摸着也不会有什么。但理智让我觉得跟此人还是保持距离的好,若是不小心喜欢上那便完了。因为很显然,赵偱的意中人一定不是我这个类型。

    忽然背上一凉,又有些痛。他用指腹慢慢涂着药,换了大约七八处地方。该死的碎瓷片,扎得人跟漏勺一样,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他却忽然说道:“夫人这些天吃得清淡些,能好得快些,也不会留疤。”

    竟然说中我心思!我瘪瘪嘴,酸溜溜地嘀咕道:“无所谓了,又不是伤在脸上,留就留罢。”

    他的手忽地停住,拇指指腹轻轻划过我的右肩胛骨,随即却又从后头将我的衣服拉了上去,带着隐约的怅意问道:“夫人这一处伤,当时很深罢?”

    右肩胛骨处那个伤口,当时是被人一刀子狠狠扎进去的,自然很深。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结痂的时候开裂了好几次,等到最终愈合,疤痕十分丑。我曾拿镜子照着,大约瞄过一眼,此后便再也不打算看了。

    阴雨天气的时候,那个伤口总还会隐隐约约地疼,像是那把锋利的刀子还留在里面,动一动,便察觉到它的存在。

    这些天天气一直晴好,我都快忘了这个疤了。他这么一提,我倒觉得有些疼。两年前那些回忆,发了神经一般往上涌。赵偱真是不识趣,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卷了被子就躺回去,闭上眼翻了个身,打算一睡了之。

    我听到药瓶轻轻搁在案桌上的声音,以为随即而来的是满屋子的黑暗,然后便是赵偱走出去的声音。

    哪晓得不但灯没有被吹灭,他的脚步声也显示他往门的对面方向走了。没记错的话,那边是衣柜。噢,少年要给我拿一件衣服换,我这才想起身上这件中衣定是血迹斑斑,遂倏地坐了起来。

    然我睁开眼睛,偏头一看,却……委实……被吓了一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