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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呸!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念情之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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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倏地坐起来,纳闷道:“又要进宫?”宫里的除夕宴,我还是幼年时随父亲去过那么一两次,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彼时我那么小,都觉得除夕宴憋闷得很,更别说是现在通晓人情世故再去了。

    赵偱在床沿坐下来,将我的手放进被窝里,不慌不忙道:“你是我夫人,自然是要去的。”

    “我也可以不去。”背后凉飕飕的,我便又伸出手去,侧身拿过床里的厚毯子裹了肩膀,“去了势必会见到宋昭仪,但她第一次见我时便抱着一种预设的敌意,兴许我们也不该再见……我就称病在家罢。”

    我说完看着赵偱,他却依旧波澜不惊道:“没事的,我会坐在你身旁。”

    “那我谨记言多必失便是了。”我回了他,撤了身上的毯子便又重新钻进被窝。

    我背对着他躺了会儿,想自己又何必这样没气度,怎么一提到宋婕就变脸呢?可我有莫名其妙的直觉与预感,这个过去不会如我所想的那般简单,兴许连赵偱自己都没办法说清楚事情前后原委。

    因为耗时太久。

    我想他们真的认识了太久太久,久到我无法想象,且藕断丝连。

    我几不可闻地叹了一身,又转过身从后面抱住了他。

    “没睡着?”他这样问。

    “没有,想一些琐事。”我贴着他的脊背,能感受到隔着衣料传来的体温,“不用管我,你睡你的,我只是有些冷。”

    后半夜好不容易挨过去,更鼓敲过,我便起身穿衣服。今天是廿九,我还有一天的时间可做些准备,或者独自去一趟秋水寺。因为脑子混沌,我特意去洗了冷水脸,被赵偱看到了又是一顿说教。

    去吃早饭的路上他像个妇人一样喋喋不休:“气血不好还碰冷水,不是自讨苦吃么?”

    我没精打采地任由他牵着我往前走,应付道:“是,我有毛病。”

    他倏地停下来,站在我面前沉着脸,一言不发。

    虽然我没见过少年动怒,但也知道这模样已经算是前兆了,便赔笑道:“不,我是脑子一时糊涂,我、我其实……”我其实是因为自己气量小乱想了一个晚上,所以早上想洗个冷水脸来醒醒脑子?当然不能这样说。

    “你别动。”还是换话题吧。

    少年微愣,我蹙眉道:“你下巴上沾了个东西,我帮你拿掉。”说罢我从他掌心中将手抽出来,朝他的脖颈处探过去,十分迅疾地伸进了他的衣领里。赵偱微微缩了一下脖子,任由我冰冷的手贴着他的锁骨取暖。

    “像块捂不开的冰。”少年的神情渐渐柔和起来,语气也变得轻缓,最后叹道,“罢了,拿你没有办法。”

    我笑嘻嘻地将手拿出来:“这样就对了嘛,方才那模样就像要吃人一样。板着脸对身体不好的,要像我这样,多笑一笑才好。”

    他无奈抿了抿唇,握过我的手继续往前走,半路忽然嘀咕了一句:“也难为你这么冷的手不长冻疮。”

    我戏谑道:“长冻疮你就不要我了?”

    少年不说话,快走到前厅时蓦地停住步子,偏过头,压了压唇角,一脸无奈道:“你满手粗茧,变成老太婆我都不嫌弃你。”

    和少年斗嘴其乐无穷,我揶揄了一句:“文人才不会满手粗茧,那是未来的你吧。”

    他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不以为意地推门进了前厅。

    借着身高优势就欺负人委实太不像君子所为了。罢了,我一介温婉书生,不同你一个粗人武将计较。我跟着进去吃了些早点,胃里却委实不舒服,等他起身要走了,我便趴在餐桌上很是哀凉地看了他一眼。

    就要让你有负罪感,哼。

    他走两步又折回来,俯身又揉了揉我脑袋,虽然动作轻柔,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立时坐直了身子,瞪了一眼回去:“你够了……”

    他收回手:“若是不舒服就去请医官,别挨着。”见我捂着腹部,又谨慎问:“难不成是月事来了不舒服吗?”

    好吧,的确是我捂错地方了,我又将手往上腹部挪了挪:“不不不,我胃疼,是胃疼。”

    他紧接着唠叨两句,又出门同管家交代了些事,回头又看我一眼,这才走了。

    可我缓了会儿也不难受了,便无视了跟在我后头神叨叨的老管家。我瞧了下时间还早,便带了一名丫鬟往秋水寺去。

    秋水寺素来热闹,求签求平安之人络绎不绝,这会儿又到了年关,人更是出奇的多。我在外头等了许久方求到一只平安符,本打算再求支签看看,却因实在是人多只好作罢。

    天底下的平安符都一个模样,委实乏善可陈,我收进衣兜里,便和小丫鬟一同往外走。

    我前几日还同成徽说胡话,讲孙母带着孙正林住到庙里去了,结果我这刚出来,就碰上百无聊赖在寺外乱逛的孙正林。

    他似乎没注意到我,低头幼稚地踩着地上的碎冰,好似不大开心的模样。我走过去咳了一声,他猛地抬起头来,愣了一愣:“你来做什么?”

    我凑趣笑道:“哎哟,怕你一时想不开遁入空门呐,你要是当了和尚你娘不得心疼死啊。”

    “我就无聊过来散散心。”一本正经的解释。

    今天好似不是适合开玩笑的日子,我便敛了敛神色:“看出你心情不好了,还因成徽的事心里不舒坦?”

    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踩着冰,叹了一声,“我这是无所事事啊!”

    我拍拍他的肩:“那你继续无所事事吧,我赶着回去了。”

    “连永我最近听了一些小道消息。”他突然又喊住我,“你是不是见过那个宋婕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撇嘴道:“我就听说她在宫里头挺招人恨的。”

    “她招人恨关你什么事。”我瞥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小丫鬟,“我没闲空听你扯,先走了。”

    他却紧接着幽幽道:“这伤人吧,要么三寸舌,要么三尺剑,你觉得呢?”

    “不尽然。”我闷着回了他一句,“法子多了去了,何止这两种。”

    “所以说啊,得事事、处处防范。”他这一字一顿地说得我心里发憷,这个神叨叨最近好像还长进了,只是发展方向有点不大受控,深感忧虑。

    我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别这么拐弯抹角的。”

    他清了清嗓子:“你们家那一位好歹是重臣,不好动。但你不一样,你爹除了你去东斋那会儿帮你托了点关系,后来什么忙都没帮的上,你看你前阵子被踢来踢去的,你爹都没吭个声。要动你啊,实在是太容易了,你还是多惦记着点吧,别觉得好像摆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别人的手就伸不过去了。”

    他这话说得不无道理,我爹素来不关心我的事,从来都是放任自流。可就算别人动我,又能怎么动?大不了从此远离朝堂,我又不像邹敏那么有野心。

    我看着天色不早,想着还是早些回府比较好,便闷着回去了。

    本打算提早将平安符给赵偱,但想想有些不合适,便作罢。第二日到了下午时,赵偱带我进宫,到了宫门口天色才微暗,宫里头已经四处点了灯,委实漂亮。

    宫宴摆在前明殿,还是如往年一个模样。前明殿里摆满了小桌子,一排一排的,宫人领着我们入了席,我瞥了一眼侧方,那是皇帝和后妃们的位置。不错,距离甚远,那就安心吃饭吧。

    赵偱坐在我旁边小声同我道:“今日不要喝酒,记住了吗?”

    我喝了酒便会口不择言,少年当真是忧虑太多了。大臣命妇们差不多都入席之后,又等了许久,才听得宫人报皇帝后妃们到了。温太后更是姗姗来迟,等一席人都坐定之后才慢悠悠进殿落座,免不了又是一阵请安。

    憋闷,我瞅了瞅面前的餐碟子,一点食欲也无。罢了,回家煮汤吃。

    今日这宴会上的歌舞比往日更闷,我遥遥瞥了一眼坐在皇后后侧方的宋婕,见她抱着一只猫安安分分坐着,很是闲适地看着场下的歌舞。

    看来是我多虑了,毕竟今日是宫宴,也不会和宋婕有单独接触的机会,想必是能够善终的一场除夕宴。我暗自舒了口气,低头不自觉地就抿了一口酒,赵偱方要来拿我的杯子,就听得一声尖叫。

    场上的舞姬立时慌了阵,我一抬头,便看得一只猫直直窜了过来。我吓一跳,然这只猫却扑进了赵偱的怀里,打翻了他面前的杯盏。

    整个前明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就听得皇帝旁边一个妃子柔着嗓子道:“哎呀,宋昭仪怎将猫给带来了?”

    这话音刚落,转瞬便有人接道:“妹妹这只猫可是千里迢迢从大宛带过来的,想必是养了很久,十分情深罢。我见妹妹几乎离不得这只猫呢,沈昭仪又何必大惊小怪的。”

    “不论养了多久,这随随便带上宫宴也不妥呀。”

    这一唱一和瞬时就让场上的气氛又僵了半截,皇帝终于缓缓开口道:“为了一只畜生扰了兴致,你们这又是何必。”

    自始至终,本事件的始作俑者,一言不发,坐姿依旧闲适,颇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模样。

    皇后不急不忙地开了口,几乎是一字一顿道:“苏公公,去赵将军那里替宋昭仪将猫给抱回来罢。”

    苏公公便立即下了台阶,往我们这里走来。我和赵偱恰好坐在第一排,苏公公弯了腰想要抱过那只猫,然这只猫,却死死拖住了赵偱的衣服,将官袍上绣纹的丝线都给挑了出来。

    苏公公面露尴尬:“这……”

    他这话音刚落,便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想必这只猫,认得赵将军,舍不得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