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曾经不止一次怀疑过我是不是在医院抱错了。因为我既不像我爸那样吃苦耐劳又不像她一样胆大心细,脾气臭还倔的像头驴,更离谱的是明明不行还非要好面子逞强。
好在这些年里,我也学会了“见好就收”这几个字,尤其是在许嘉允身边待的足够久,什么招数好使都摸的一清二楚。
但是在这个荒谬夜晚走到尽头的时候,我除了觉得有些丢脸以外,更怕的是会给许嘉允留下心理阴影。毕竟这个交付过程···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托半罐酒的福,我带着疑虑入睡,却没能在梦里思索到什么破解的方法,睡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连初次之后身体的不适都没怎么感觉到,直到被闹钟叫醒。
我眯着眼摸到手机刚准备关掉闹钟,就有电话打过来,一不小心就按下了接听。
屏幕里,老赵那张大脸满是埋怨,“死小孩,给你打一上午电话了怎么不接啊。”
“啊,我静音了。”我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随手就把手机仰着对着天花板。
当代大学生手机十个九个都常年静音,接听电话全凭运气。
老赵又嘟囔囔了一会儿,“你还跟你室友在市里呆着呢?”
室友?哦,对,为了这次计划不被意外打断,我昨天特地提前发信息,找借口说跟室友来跨年来着。
等等。
我“蹭”地一下惊醒,伸手摸向旁边结果扑了个空。
“赵喻津?你人呢?”迟迟未得到回应,老赵又问了一遍。
我把手机拿起来,“啊,对,还没回去,我们熬夜了,起得晚了。”
老赵照常叮嘱我注意安全,看紧东西,又问我什么时候放假。
“不知道呢。”我打了个哈欠,“学校通知还没出,估计跟去年差不多吧。”
喻女士凑过来,“你昨晚熬到多晚啊,怎么困成这个鬼样子,看你眼睛肿的,跟被虫爬了一样。”
我嘶?这么严重吗?我掀开被子往洗手台走去,刚迈脚就觉得底下拉着疼。碍于视频还在,我又不敢表现出来,装作寻常,健步如飞地往镜子前头凑。
“你们昨晚干嘛去了啊?熬夜对身体很不好的,你们跨年不会搞到凌晨吧?”
我心跳窒了几拍,“你这话说的,怎么可能呢。”
你猜对了,真的搞到凌晨了,而且搞得我现在感觉两条腿又酸又疼,就跟跑了场马拉松似的,大腿内侧的肉还在抖。
妈的,许嘉允这个狗。
我将手机竖在洗手台边,接水刷牙。
喻女士看见我身上的睡裙又叫唤起来,“要死啊,这么冷你穿这么少,我在家里都穿两条绒裤了。”
谢天谢地,我没有开灯光线也不大好,她也只能看到个大概,只认出这是件裙子。
“不冷,这到处都暖气,房间里暖和的不得了的。”
“不行的,你去披件外套,你这样的最容易感冒的。”
从小到大,就没人敢忤逆喻女士,就算隔着这么远,我也还是停下刷了一半的牙,叼着牙刷走到挂衣服的玄关。
扯衣服的力气有些大,衣架在钢管上晃晃悠悠,发出“哐啷啷”的声音,循环好久。
我用力抖了抖外套,正准备穿上,外面传来“滴滴”两声。
房门打开,先一步进来的是好几层的打包盒和半截黑色的羽绒服袖子。
“津津,起来了吗?我买好饭了,起来吃点吧,不然胃·······”许嘉允掬着笑,满脸的小意温柔,然后就对上了,洗手台上亮着的视频通话,以及屏幕里的喻女士。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竟然把饭往身后藏了藏,强装镇定,磕磕巴巴地打招呼,“阿,阿姨。”
喻女士:“呵,呵呵。”
我深呼吸一口气,迅速穿上外套,拿出嘴里的牙刷,从许嘉允手上夺过袋子,“谢谢。我刚醒,对了,小丁出去了,是跟她男朋友一起走了吗?”
“小,小丁?”许嘉允愣愣地重复了一遍,很快反应过来,“对,他们一起去楼下吃的饭,我给你带了份上来。”
我拉开门,“好嘞,那你回房等一下我,我吃完饭收拾一下,咱们再叫上小丁一起出去玩哈。”
“啊?哦,好的。”他点点头,退到门外还不忘礼貌道别,“阿姨再见。”
我转过身,把饭盒放在旁边,拿过牙杯漱口,临了还找补一句,“许嘉允真客气。”
喻女士丝毫不未所动,又冷笑两声,“赵喻津!你最好现在就给老娘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啊呀,你急什么啊。”我放出热水,往脸上扑,“就我跟小丁一起带男朋友出来玩啊。”
“男朋友?你什么意思,许嘉允跟你室友谈恋爱了?”
亲娘嘞,这脑回路,真的绝。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擦干净脸,拿起手机,“不是,我的意思是,许嘉允是我男朋友。”
本来就做好准备要跟家里摊牌的,现在既然被逮了个正着,正好借此机会把话说开好了,也省的以后再找什么机会。而且距离我们放假回家还有小半个月,够他们自己缓冲接受的了。
“什么东西?”老赵诧异的声音插了进来,生平第一次这么不顾一切地从喻女士手上夺来了主动权,“谁是你男朋友?你交男朋友了?多久了,怎么不告诉我。”
“淡定,别激动,我这不是告诉你们了吗。”
“你昨晚不会跟许嘉允睡一起的吧?”喻女士这个人总是会第一时间抓住重点,我愿意将之称呼为准的要死的直觉。
跟许嘉允谈恋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跟他过夜,那严重程度就不亚于违法犯罪了。
在这种事情上,他们老一辈还是抱着一种观望态度,觉得没有十足的把握仓促睡在一起非常不合适。
喻女士当初发现那本限制文学后那么焦急,就是怕我脑子一抽,因为好奇而不爱护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我将告家长这件事情一拖再拖的缘故,许嘉允是男孩子在他们眼中就有一种天然的“不吃亏”的优势,而我就不一样了。
面对此问,什么东西该认,什么不该认,我还是很有数的。当下就把眉头一皱,一脸不可思议,“天呐,你在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太过分了,你伤害到我了。”
果然,这一番情真意切的操作下来,老赵已经完全偏向了我,但喻女士可不是好糊弄的,又问,“那你们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举着手机确保屏幕里只有自己的大脸,然后悄悄打开了门,放许嘉允进来,“就我不是跟许嘉允谈恋爱了吗?”
这可是我跟家里坦白的时候,是许嘉允要求的“安全感”就位的时候,还是我们串供确保后面不会穿帮的时候,当然需要当事人在场。
许嘉允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很有眼色地一言不发,默默躲过摄像头,走位风骚地溜到沙发旁边。
“然后呢元旦放假,我跟我室友就约着一起跨年。她要带男朋友,我就也带了许嘉允。又然后呢我们开了两间房,我跟我室友住一起,他们两个男的住一起。再然后呢就是刚刚,你不也听见了吗,许嘉允是怕我饿着,给我送饭来的。”
我在瞎说八道这方面天赋惊人,现编的理由差点把我自己都说服了。
喻女士也接受了这套天衣无缝的说辞,毕竟在她眼里我一直中规中矩,是个胆子屁点儿大的人。
“至于我们俩好多长时间了。”我飞速瞥了一眼许嘉允,“说了你俩别生气,刚上大学那会儿就好了。”
“要死啊,那你不说?这都好几年了。不是今天撞上你还不准备说了是吧?”喻女士顿了顿,突然忧心忡忡起来,声音也没什么底气,“你,你该不会不是认真跟人家谈恋爱吧?那可不行啊,你别作孽啊,我们这两家住这么近,你要是浪费人家青春,让我拿什么脸面对你许叔叔许阿姨啊。”
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种奇怪想法,一时间没跟上,故而顿了顿。
这下可好,喻女士觉得“完了,这都已经默认了”,更加慌里慌张,“要死啊,作孽。老赵,我们家还有多少钱,能不能搬走啊,我们去潞州开店行吗?哎,潞州也不够远,要不然拿拿贷款去省城?”
“不是,没有,您打住,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赶紧打断喻女士一路跑偏的思路,“我就是怕你们不同意,想先做做你们思想工作的,今天你们不撞上,我也准备告诉你们的。”
“真的?”
“不信你翻翻最近的聊天记录,我是不是都在明里暗里告诉你许嘉允不错,他女朋友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后半句我故意说得好大声,就是为了让许嘉允听的清楚,打消掉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心顾虑。
喻女士有些迟疑,“这么说,便宜还真让你捡着了?”
“啧,啥就捡便宜了,许嘉允遇见我,他不也占便宜吗?”什么人呐,说跟我多差似的。
“那你们俩谁跟谁张的口啊?”喻女士已经彻底将什么担心忘得干干净净,我就知道,对象是许嘉允,她只会跳起来说“同意同意”。
可是当事人在场,说这些还是有点尴尬来着,我赶紧将进度拉到末尾,“啊呀,我不跟你说了,我饿死了,要先吃饭了。你等我放假回去跟你说好吧?当时候让许嘉允亲自跟你说。嗯嗯嗯,挂了挂了。”
我挂了电话准备去拎袋子,却被推到墙上,头磕在掌心。许嘉允离的超级近,一手垫在我后脑勺,一手撑着墙,不由分说就吻过来。
恋爱中的男女总是这样,一个眼神对上就开始亲亲。而我们更加不同,只要兴致来了,逮住对方说来就来。
我本来腿就不舒服,跟喻女士周转博弈,精力早就消磨殆尽,这会儿被他禁锢住亲的七荤八素,更是一点儿气力都没有,只拽着他衣服前襟,靠在墙上勉强支撑住。
也不知道许嘉允怎么弄的,等我从缠绵的吻里找回理智的时候,他已经将我压在了床上。
“你饿吗?”许嘉允手从小腿往上游走,慢慢地抚起一片酥麻。
“不,不是很饿。”
他停在大腿,轻轻拍了拍,“还疼吗?”
我重重点头,“疼!”
“嗯。”许嘉允直起身,也将我拉起来,“那先吃饭吧。”
沙发没有床软和,精神放松之下身上的不舒服也被放大了。也许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也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小学鸡实践不到位,总之碰到略硬的坐垫的时候,我疼的“嗷呜”一声,立马弹起来。
许嘉允吓了一跳,握住我的手,一脸焦急,“怎么了,怎么了?”
我攥着他的手缓缓坐下,一脸苦大仇深,“真他娘的痛。”
他一愣,露出几分羞赫,结结巴巴的,“啊,对不起,下次我缓一点。”
等等,这一脸荡漾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不会以为是我这么疼,是因为他太行了吧?
“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你莽吧。”我可不管是不是自己娇气,反正现在好处都给了,我必须要支棱起来,夺回主权才行。
“莽?”
“我这边是建议你多看点书。”我拍拍他的肩膀,任重道远,“道阻且长啊。”
男生在这方面的自尊心强的要死,被我暗里这么一讽,许嘉允也冷静下来,淡然开口,“哦?也不知道是谁昨晚竟然睡着了。”
我老脸一红,断不肯再承认是那点子酒精惹的祸,梗了脖子鄙夷道,“那还不是因为太不舒服了。”
许嘉允被堵了堵,咬牙切齿,把我手里的筷子夺走,“别吃了,我今天做到你服。”
说着便将我压倒在沙发上,隔着睡裙握住了我的胸,又凑到颈窝落下细密的吻。
我费了好大劲儿将他撑开,干干地笑,“别了哥,我是真的疼。”
“是吗?我看你刚才挺横的啊。”许嘉允看着我,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学了不少,既然我弄的你不舒服,不如你给我展示一下?”
我缩了缩脖子,“学什么?谁说的?造谣!”
“造谣吗?”他嘴角噙了笑,眸子明亮,声音清冷,“让我想想怎么写的来着。‘他的吻很热很湿,拂过每一寸肌肤,从嘴唇一路往下,直到停在胸前。纤长灵巧的手指,勾着······’”
一开始我还没听明白这跟我又什么关系,一直到他说“四阿哥”。
······
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那个毕业的傍晚,接过了陈婷婷那本沉甸甸的小说。然后因为这本小说,被各个不同的人反复用刑,形象尽毁。
我赶紧捂住许嘉允的嘴,“啊啊,你要死啊。”
“怎么?敢看还不敢让人说了?”他躲开我的手,“我是真没想到您高中就敢看这个了。”
我恼羞成怒,“这是文学,你懂什么。”
“好好好,我不懂。”他直起身,将我拽起来,“起来把饭吃完吧。”
许嘉允虽然狗,但本质上还是很听话的。因为我实在不舒服,所以一整晚也都只是乖乖的抱着我睡,连手都老实不少。
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终有一睡,不在夜里,就在清晨。
身上的不适消散了去,许嘉允虽然被我顶了不开心,但还是十分贴心地买来了润滑油。
凉凉的陌生感觉让我非常不自在,但好在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另外的取代。
许嘉允是个理论知识很充足的新手,又存了心思好好磨练,几乎把可以运用的前戏招数都展示了一遍。
事实证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次比起昨晚简直不要太顺利。
许嘉允扣住我的手,有些急促地喘着气,吻在我的眼皮上,“宝宝,睁开眼睛好不好。”
我有些窘迫,但还是畏畏缩缩地睁开了眼,小声抱怨,“干嘛呀。”
“我就是想让你看着我。”他难得恶劣,语气偏又是说不尽的缠绵。
我陷在巨大的欢愉里,不知今夕何夕,只能听见自己遵循本能的细碎嘤咛。
他低下来抱住我,伴随暧昧动作的喘息就在耳边上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途跋涉后终于望见曙光。
许嘉允亲了亲我,提前下床放好热水,这才回来捞我。
“干嘛?”
“洗澡。”
他不给我什么选择的机会,像拎鸡仔一样,给我拽到花洒底下。
热水冲刷着每一个角落,冲去舒适之后带来的疲乏。我有些站不住脚,把着许嘉允的手臂,含胸勾背的,不大好意思。
许嘉允拨了拨我的胸,“我帮你洗?”
语气真挚,也不知道是在认真提议还是恶劣逗我。
真是奇怪,明明出力的是他,怎么到头来腿软打颤的人变成了我。
许嘉允听到我说“腿软”又很得意,从他脸上可以读出“我果然还是太厉害了”这几个字。
他沾了沐浴露就要往我身上抹,我躲闪不及只得消受这福气。
“我知道你不大习惯,但是你要早点习惯。”许嘉允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意图让我挺直,“我这是脱敏疗法。”
真有你的,这也能扯上科学。
恢复清爽以后,我从身后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背上。
许嘉允拍了拍我的手,“怎么了宝宝?”
“哎,也没什么。”我拱了拱脸,“就是觉得好喜欢你啊。”
许嘉允细细摩挲着我的手,笑了笑,“我知道的。”
现下并不是表白的最好时机,热气碰到玻璃聚集成水珠划过雾面,我们赤身裸体实在谈不上体面,不郑重就算了,还有些滑稽。但是谁又能管得了这么多呢?
我们不是生活在偶像剧里的男女主,我们只是尘世里最寻常的一对情侣,经历这么多年的平淡,最后碰撞成彼此生命里最亮的颜色。
我想,那个因为磕掉牙齿不能多吃糖而记恨许嘉允的赵喻津,大概永远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这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