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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考场有杀人犯 正文 第十九章 言情题材经典弥撒

    第十九章言情题材经典弥撒

    “姓名,年龄,籍贯,单位,职业。”

    “两位,不先自我介绍一下么。”

    “我是中国科学院时空科学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张树,她是我们研究所研究室主任,熊浣纱。”

    “怎么是你们来审,大陆政法系统这么缺人么?”

    “我们只是内部例行问话,后面把你交给警察,自有手铐审讯室伺候——言归正传,姓名,年龄,籍贯,单位,职业。”

    “方伯庚,三十八岁,祖籍台湾高雄,国籍美利坚,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二级探员。”

    “穿航技术,时空飞艇正名。”

    “曲率驱动,CDSA-102卡特号。”

    “到达中国大陆的时间。”

    “如果指的是当前SCE796时空,是五天前,也就是贞元十二年二月廿日。”

    “犯下八起无头裸尸案的作案动机。”

    “没有。”

    “你说什么?”

    “没有。”

    “劝你老实交代,这起案件已经涉及国家机密。”

    “没有。”

    “第八起案件尸体手掌心的文字是不是你留的?”

    “不是。”

    “方伯庚,你小子识相点,我们中科院时研所已经和国总安联手了,你逃不出去的。”

    “国总安也来了,就是刚刚出去的那个胥吏么。”

    “你看我像跟你玩笑的样子么。”

    “······”

    “······”

    “不是我,DARPA的身份级别都交代,这个,没必要瞒你们。”

    “······”

    “所以,是你们抓错了——我来这里,为的,是别的事情。”

    中堂屏风前半爿。

    “深呐这藏得——一个字,贼!但我估摸,也得是他,宣慈寺门子,那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还拿出来做文章。再说,一个给佛寺看门的,跑来考进士?!——咱八个,独他履历最含糊,头一个我疑的就是他!是不是?我武大这对眼,就没看走过。”

    戏已暂告一段,幕间休息,场面就得复做拾掇。进来七个胥吏,手上各自担着凭椅,到位置放下,将瘫伏等人一一搀扶过去;都歇定了,就见林羌笛在游走,手上托了七碗药汤,一面喂人,一面澄清,说权鹤一后来灌的只是清水,不是毒酒,现这汤水解的只是那魏家酒中的麻痹。

    他这边在说,那边权鹤一就蹲在张龟寿身侧,老头是第一个被灌,现在知道虚惊一场,但还是吓得不轻,两个眼眶几乎全白,好像随时要昏,这回轮到权鹤一被吓,死守在旁半步也不敢走。

    晏梓人在检看曲肱枕的文解家状,听到武大的话,略略向他瞥了一眼,悻悻道:“方才权郎灌那假毒酒,你武大可不是这么说的。”

    武大一噎,知道晏梓人暗指自己率先将他指认,脸上僵了少顷,很快又朗声笑道:“张老头带歪了风气,我跟着走岔了嘛,晏老弟可切莫计较!天知道,欸,这姓曲的有这手段!说要行酒令,头一个反对的,是他曲肱枕罢?义正言辞,‘不是传义舞弊么?怎又来个枪手由头’,‘白白将我们耽误,这责检举与你御史台,你御史台可受理’——像啊!太像个无辜的了,内行的,会演!”

    韩提子此时回过一口气来,也跟着笑侃:“权郎也是喔,太像了喔——我就想权公一世英名,啷个可能犯这起糊涂事!”

    权鹤一再度欠身歉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这曲肱枕,究竟是受雇哪户人家。”晏梓人皱眉道,“贿赂考官,买题雇枪,放眼整个长安,这副胆魄,也没得几个——说来,这窦主司也是颇欠周全,前面他放心将我们交与三位御史来查,定是以为我等八人都是白丁,决无交通贿赂的可能——谁知当中混了个枪手!这起事一出,他定是要受牵累的。”

    听闻,权鹤一和林羌笛双双变了颜色。他们知道,不是窦尧欠周全,相反,正是为这周全赶来的路上,被李蓬蒿拦住了。

    单单窦尧一人并不能思虑到这个地步。李蓬蒿说,他的这位前岳父,一面精到,一面又很是囫囵,疑心上来,什么都放不过眼,可要是认准了自己稳操胜券,得意之心太溢,两眼登时就迷蒙了。这头他以为御史是为宰相选任而来,心情立时松懈。

    不过他旁边有个裴陡行,这人书读得少,但花肠子多,又素与李蓬蒿不和,前面检举私通韵书没得逞,肯定又要各种钻营,难保会再出状况。因而李蓬蒿决心在门外把守,以防屋里的行动被打断。

    这当时行动已经完结,却还不见屋外的动静。权鹤一往门首外的方向看了一眼,想:不知道当下境况如何。

    这时那卢肝照微微探身,往屏风后爿望去。那是熊浣纱与张树审讯的所在。她一面探,一面问:“现今真相大白,我们可以回去了么?”

    林羌笛答她:“须得再候些时候。诸位且宽心,你们的文章都在这里,我已差人去取笔墨,后续考试可在这中堂完成。”说着,他已经走到权鹤一身侧,手上佯作给张龟寿擦拭襟领,实则压低了声说道:“刚刚出去的,是我们这里最强的人,李郎不会有事的。”

    闻言,权鹤一怔了怔,回道:“我不是担心他有什么危险。窦尧和裴陡行,一个老一个弱,不可能伤到他。”

    “那你是担心?”

    权鹤一顿时不知怎么回话。

    顿了顿,到底还是涩喉说道:“我担心他想起以前的事情。”

    年过二十,恰是少年末尾,究竟是不清楚三十岁人的思想。如果往前十年,权鹤一的猜度倒是能合上李蓬蒿的心情,官家子弟,将婚少郎,一夕之间出京、废婚,不能不说是失意且愤恨的——何况彼时无一人援手甚至是援声。这无一人当中,要全是些看热闹的倒也罢了,偏偏里面有他的岳父,他的忘年交——人情冷暖,只一夜就嚼了个稀透。

    然而到今已经不同。隔了十年的光阴去回望,看见那样一个黑瓦白墙的院落,院子里一棵杏树,树下一个男人要下婚书,迎面立着另一些男男女女,都自调笑着看他。记得脸上都是那个午后树叶的光影。乍一远看,院子和树和人都在云烟里浮动,淡淡的。

    只是淡淡的。

    因此李蓬蒿说“无私怨”,就是真切的无私怨。往前几年,他兴许还会想问,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连当年李家上下,不出一个巴掌数目的人坐车出京,他窦尧在官道上遇见了,也只当错过,一个招呼也不稀得打。可是每每想到,紧跟着又会有一句话冒出:是你们先行断的婚约,要怪窦家也无从怪起——登时就像拳打棉花,着不上半点气力。日子久了,愤恨也跟着淡掉,再想,也只有那八个字:春非我春,冬非我冬。

    他这头是淡泊了,可别人那头还自揪在心上。窦尧久在官场,官话说多了,都不知道哪句是发于心,哪句只停留口舌。但今天他在考场看见李蓬蒿,心里的躲避是假不了的。当众诘问那个乌鸡痣,让裴陡行难堪,一是为避嫌,二是为敲打裴延龄——宰相任选没有举荐他,三就是为李蓬蒿了。他自以为这样能让李蓬蒿舒畅,也能让自己舒畅——好像那裴陡行真不配当他的女婿,只有李蓬蒿可以。足见他这人的好笑。

    当下他要去拦御史的调查,遇到李蓬蒿的阻截,一边是他升任宰相的仕途,一边是他过去十年亏欠的人情,确实是两难。说的那番话,自然也有真有假:怕是真的,写遗书却是胡诌——他那晚是拿出了纸来,写个开头就进行不下去了,一想到会死,他就怕得不行。因此半句话也不敢在今上面前维护——

    李蓬蒿之父是宰相杜参的亲党,朝堂上下百官皆知,那杜参可是被今上亲自安了“交通节度使”的罪名!

    十年可以说是偷安。他一夜夜辗转,也一步步升迁,到了现今的官位,距离那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只有一步之遥。这时李蓬蒿出来,颇有点宿命的意味。

    江两鬓说,人已经审到,他听见了。人落在御史台手里,定是再无回圜可能。他打算认下——副考官坐赃受财,他一个“权知贡举”,大抵也是削官掉阶,不用受那绞刑,命可以保,但宰相是不用再想。可惜今年这进士科考多半是要重来一场,本还想借着主司的名头,给李蓬蒿图个榜首,好当作是稍微偿还。而今是没机会。

    一个前东床,一个前泰山,心思都自安定。李蓬蒿不会因窦尧被削而畅快,窦尧也不会因被他阻拦、错了挽救时机而怨怼,这下算是两平。

    可是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也夹杂在他们这十年的纷纭当中——

    这个人,他平不了。

    无论从过去这十年,还是到将来的十、二十、三十年时间,他都平不了。

    “查出来了是吧。”窦尧笑了笑,顿感周身无比松畅,“稍后监察御史审出贿赂的是哪位副考,劳烦知会我一声——老吕这烂摊子,我终归得收拾一下,做做样子。”

    他这边话落,另一边立即有一个声音抢到,要将他咬住重回深渊:“泰山!我们还有机会!”音未落地,已见一道手脚并用的身影冲到窦尧跟前,“我父亲——泰山忘记我父亲了!咱们终归是一家人,泰山现今有困难,我父亲定不会舍你不顾,他在御史台颇有些门路,做些手腕,一定能护你周全!”

    “一家人”三字出来,窦尧细细咀嚼,顿感一种艰涩的讽刺。他苦笑,想,当年李家落难,自己袖手旁观,李蓬蒿定也是同样的感触。

    “你起来。”窦尧看着脚边的裴陡行说道,“堂堂七尺男儿,伏在地上算怎么回事。”

    裴陡行没有动作。窦尧啧了一声,自俯下身去,捏住裴陡行的两个胳肢窝窝,将他直接搀起。等人起来,又微低身子,去给他拍掉身上的尘土与雪屑。裴陡行懵懵的,不知他此举何意。

    “我们两家联姻,只是互做筹码。从你父亲不举荐我,反去荐那崔损,我就知道,他胃口太大,我满足不了他。”

    说的是最为寒心彻骨的话,然而脸上带着笑意,宛若冬季薄却挣扎的日光。

    “不是这样的泰山——我父亲只是为了避嫌,你想,我们互为亲家,他举荐你,不是要被人说任人唯亲么?泰山万万不可那般思想!”

    “傻小子。”窦尧笑道,“我后半句话还没说完——他胃口大,我胃口也大,他也满足不了我呀!不然,我怎会一直心系那宰相之位,以至权德舆得以趁此间隙,特意举荐来拉拢我,离间我跟你父亲?!”

    见此情景,后方的李蓬蒿和江两鬓不由得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寻到无奈,但也有许多味辛,彼此领会不了:李蓬蒿想到自己的十年前,如今光景轮换,重又在另一番人身上上演;江两鬓想到国与国的互为表面,为了权力倾轧,一夕为友,一夕也可以为敌。

    “你也到年纪了。”窦尧一寸一寸地捏眼前这个女婿的筋骨,目含柔情,像抚摸妻子缝制的衣裳,“肚子坠出来了,往后得多骑马,多射箭,我们娇连可不喜身材太松颓的。”

    裴陡行郁郁的,没有应答。

    窦尧看出了他的心思。话锋一转,目视夜空说道:“我被削职之后,你和连儿的婚事照办——你父亲要敢有二声,让他当面来找我。”

    女儿窦娇连算是有福气,一生遇见的这两个男人,都是深切将她放在心上。窦尧清楚,自己被削,与裴延龄翻脸,最难受的,还是这个女婿。纵使自己不大待见,但不可否认,裴陡行确乎是爱他女儿的。这份爱,与李蓬蒿不同。这个户部尚书兼判度支的儿子,尽管父亲权倾朝野,他自己也一副飞扬跋扈的嘴脸,但打骨子里自卑——尤其在李蓬蒿这样明媚之人的照拂下。

    “打起精神来。”窦尧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会死,活着一天,就是你一天的泰山。”

    然而裴陡行却在这时沉喉应了一句:“泰山,我觉得不公平。”

    听言,窦尧微一发怔,似不知这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要从何说起。

    “你明明什么也没做错。”裴陡行悚地擡起头,凛然厉声道,“副考官坐赃受财,你是‘权知贡举’,与你何干系?!要查,就去查那吕渭,我的线人可明明白白告诉我,是他先知情不报,直接推卸给你!”

    一顿,视线也跟着一擡,直直射向李蓬蒿:“有些人凭什么道貌岸然立在那里阻拦我们?!他有什么立场?查到人,就自以为主持了公道,伸张了正义,令人作呕!”

    这一番话彻底将窦尧震在原地。裴陡行绕过他,一步步向李蓬蒿走去,目瞋张,眉飞扬,简直凶神恶煞,颊角有青筋跳动,显然正死咬牙关。

    “李蓬蒿,你以为你是谁?!端在那里指手画脚,这世间到底是谁亏欠了你!十年前你家受累,那是你们咎由自取,你凭什么一直像个阴影一样缠在别人生活里面?你要辩解,你要说没有,我告诉你!——娇连,娇连这么些年有多想你你知不知道!”

    喝声一落,身子就要猛冲上来,江两鬓横身一站,挡在他们中间,同时手臂向后,将李蓬蒿推出丈余。

    “你个狗獠奴!走便走了,为何不走个干净?!这些年我待在娇连身边,就像在收拾你当年拉下的狗屎!满怀恶臭,但我撒不了手!李蓬蒿,你不知道我多爱她,你也不知道她有多爱你!看你送的画发呆,读你写的信掉眼泪,梦里喊你的名字,就连有时候叫我,她也能叫错——蓬蒿蓬蒿蓬蒿,都是你!到处是你!”

    裴陡行被江两鬓阻住,然而两眼怒火,直穿过一切物障,大喇喇烧到他愤恨的人身上。

    “李蓬蒿啊李蓬蒿,上辈子,上上辈子,我究竟欠你些什么?!——还你三十年了,我还没还够!读书读书被你压,喜欢的人被你娶走,现今我的岳父,也要因为你削职贬官!你还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到死,你也要来抢我的棺材板是不是?!我现在就给你,我跟你一块死——”

    “——够了!”

    一声呼喝划破雪夜。

    这时天地两间分外幽静。雪是仍簌簌地下,然而人在雪中静立,一动一止,像是已经过了千年,星移物换,不动的仍旧在那里,雪却早不是千年前的那一场。

    人不动,只有呼吸。裴陡行声嘶力竭地愤骂,被窦尧一声断喝止住,他于是瘫在江两鬓身上,呼哧呼哧大喘粗气,像吐完最后一根丝线的春蚕,身体转瞬萎缩,一点一点地枯落下去。

    窦尧开始往前迈步。深一脚,浅一脚,又深一脚,又浅一脚。仿佛跋涉了万重山水,终于来到裴陡行身边。

    他将女婿从江两鬓手中接过。

    “骂完了吧,臭小子。”一边说,一边去摸他的后背,“哎哟嘿,瞧瞧,一身臭汗。”

    江两鬓没有应答,只往后退了两步。

    “站起来,站稳了。”说着,捏住裴陡行两边肩膀,将他扶正,而后伸手去他的头顶,将上面皑皑的落雪扫下。

    “急火攻心,吐血怎么办?娇连还在家里头做胡饼,你要她给你守寡啊?”

    裴陡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两弹指过后,突然扑哇一声,直接栽在怀里放声痛哭。

    “好了好了,缓缓缓缓。”窦尧轻拍着身前人的后背,口上叹息。

    “这世间事,要是都分得清对错,就简单喽。”

    目光向上擡去,一点点放远,从当空的雪片穿过,一直到黑天中的一点星,再远去,直达一个茫渺的所在。

    “我们不说八起无头裸尸案,你告诉我们,你穿航到这个时空来,是想做什么?”

    “进去几年了,工资多少?——时研所助理研究员,应该不低。我们组里有个NASA的,跟你差不多大,他工资,这个数。”

    “方先生,能麻烦你,好好配合我们一下么。”

    “——中国有个词,叫‘半老徐娘’,看到你,我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了。”

    “方伯庚!嘴巴干净点!这我们主任!”

    “张树。”

    “小伙子,火气挺旺。我知道了,尊重,尊重——姓什么来着?”

    “熊。”

    “熊主任好。”

    “你好。我这位‘半老徐娘’,很感谢你的赞美,如果你是在赞美的话——你知道,不同的时空有不同的曲率参数,各国对自己国境内的曲率参数拥有主权,你到我们唐朝来,显然违反了国际时空管理法,我们有权将你提交国际法庭。”

    “嗯,江湖人江湖规矩,我懂。”

    “当然,我们国家也可以选择,不把你提交国际法庭——现在各国都在研究一种脑意识成像技术,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

    “······”

    “这个项目风险很高,所以实验对象一直很紧缺。听说目前是在死刑犯当中采取自愿原则招选,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然,你和那些死刑犯不同,你是贵国高级计划研究局的精英,如果脑中的信息成像泄露······”

    “······”

    “方先生是聪明人,二级探员,想来不用我多说。”

    “······你几几年的?”

    “劳您挂念,我是00后,02年出生。”

    “02年······读历史么?”

    “少,不敢班门弄斧。”

    “前苏联怎么没的,知道么?”

    “······关于这个问题,政治学有很多解释,有说是苏联霸权主义扩张过度,1979年入侵阿富汗耗尽了国力,有说是内部民族政策不当,国家组织形式不当,导致加盟国分离······”

    “最直接的。”

    “戈尔巴乔夫改革。”

    “他一个人改革,就成这个后果么?后面有没有什么在推他。”

    “······”

    “斯大林死守意识形态,为什么后面就出来个赫鲁晓夫要搞‘三和路线’,后面领导人一个个命短,扶起来一个年轻的戈尔巴乔夫,为什么就写出了《改革与新思维》?”

    “······”

    “一个词——和平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