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光速叙事行为艺术
祝大娘子跟权鹤一说,吐蕃人挟持科场,内中已做了应对决策,将派出使官到贡院和谈,后视情况发展,有作全场清剿的可能——一席话,引得权鹤一几乎要发疯,焦心乍起,全在那人身上。
但科场中并不独一个他挂念的李蓬蒿。都堂之中,还有许多贵胄子弟,譬如他权鹤一,譬如那裴陡行。他自己没有想到,祝大娘子也没有告诉他——宫里决策进行时,他们的父亲,权德舆、裴延龄就在现场。清剿决意一拍定,他们立即派出各自蓄养的侠刺,火急火燎,暗中赶往科场去营救——自己的儿子在里面,要清剿,他们自然是坐不住的。
权鹤一命好,早由影弄出了贡院回到家中,因此那权家的侠刺是白跑一趟,收到祝大娘子消息后就回去了;裴家没有音信,他们的侠刺就只好仍到贡院来,飞檐走壁、蹑手蹑脚,到了都堂屋顶,揭开一片瓦往下看,没有看到自家的郎君,便继续往前轻功飞步,过去七八条回廊,才望见裴陡行在中堂里面。
前文交代,江两鬓一行要去考场作弊营救,无奈熊浣纱突发病症,方伯庚无毒可灌,只能留下裴陡行兼照看与监视。
这过程中,熊浣纱迷迷瞪瞪、神志模糊,方伯庚则手脚捆了麻绳、口里塞了麻纸,不能动不能语,也十分安静。裴陡行于是倚着凭几坐在那里,脑中想着窦尧先前关于功劳分属的话,渐渐忘了神。
这时裴家的侠刺从屋顶开了一豁口,纵身跃下,这才惊动了裴陡行。转身看到人时,不由得诧异道:“聂晓生——你来作什么?”
那聂晓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左右环顾一圈,确定无其他卫士在场,当即上来拉了裴陡行的臂弯,急促说道:“快走,不然来不及——”
没头没尾的一个举动,裴陡行自不依他,胳膊一甩挣脱出来,疑惑道:“干什么走什么什么来不及?”
聂晓生:“这里很快就要被围剿。”一面说,一面到裴陡行身后,要给他腰间系上皮索。
“围剿?!”裴陡行震愕地回过头,“听谁说的?五百多条人命都不要了?!”
瞬息之间,他又想明白了前后因果,即刻追问:“权鹤一已经通报给他大人了是不是?今上拿了这样的主意?”
“不独独今上,好几个大臣一起商量。”聂晓生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是说先派使官过来和谈,如果和谈失败,再剿灭全场。”
裴陡行沉默了两顷。“派的使官是谁?”他又问。
“据说是礼部侍郎吕渭。”
“吕渭!”裴陡行惊得腰身一颤,引后面的聂晓生也跟着一个哆嗦,“他不是家里有事辞了‘知贡举’么?!”微一反应,立时咬牙切齿,“狗鼠辈,这时候来冒头!”
这一骂来得颇有根据。先时副考官里有人受贿泄题,吕渭发现了,不上报与御史台,反到皇帝那里推给了窦尧。窦尧接了他的烂摊子,这才有前面八仙过海击鼓传花等事。遇坑了便躲,这会儿有立功的由头,反倒是跳出来——
做使官和谈成功,功劳全算在他头上,即或是失败了要清剿全场,也轮不到他来背锅,因那是天家的旨意——好一个如意算盘!
“以前不知道,原这姓吕的是这样一匹老刁狐!这算计,窦尧都得落他下乘!”裴陡行骂道。
聂晓生上好了皮索,拿在手里拽两拽,觉得结实,便作结语准备动身:“‘权知贡举’这差事,窦尚书就不该接。”
裴陡行郁郁回道:“他不知吕渭要害他,还当是权德舆举荐他作宰相,今上特以此来考验——他娘的,一步错步步错。”骂过,忽想起一惊悚结果,猛地按住聂晓生手腕,“只你来救我?其他人呢?”
“权家也派了人,但半路上接到信鸽,说已经回去了。其他家的不像你父亲和权德舆,不敢在家里蓄养侠刺,估计还在找人手,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丫的谁管这些杂碎!我说窦尧!有没有人来救窦尧!”
闻言,聂晓生一愣:“宫里议事没有窦家人在场,估计他们还不知道——”
“去找他!”裴陡行猛地一推聂晓生,“找他过来,我们一起走。”
变故突起,聂晓生顿感为难:“我只能带一个人,多一个,无法保证全身而退。”
“无法保证也得保证!”裴陡行恶声道,“他是谁!他是我岳父你知不知道!我走了,他死在这里,我以后怎么办?我和他女儿的婚事怎么办?我们两家以后在朝堂的地位怎么办!”
声声喝喝下,对面依然面不改色:“裴公给我的命令,是带你一人安全离开科场。”
“现在是我在给你下令,你必须听我的!去找窦尧!去啊!”
聂晓生咬咬牙,登时再顾不上其他,径直放声道:“或许窦尚书,必须死在这里。”
一道晴雷砸落面门。裴陡行倏地擡起眼,瞠目结舌道:“你说什么?”
“我说,窦尚书,必须死在这里。”聂晓生挺直脊背,强硬声气一字一句旋紧,“如果最后决意清剿,窦尚书没有理由活着离开。”
没有理由活着离开——因决意清剿,须得瞻前,但尤其要顾后——这不是一桩好名声。科场被吐蕃人挟持,已见首都皇城防卫的薄弱;和谈不成,到了无视人质、连同自己人一并抹杀的地步,传出去,便是唐廷罔顾读书人性命,不惜犯下血案,以保皇家威严。
所以五百一十七人都得灭口。
考生死了,同场的考官便更没有活路。“别人能走,独他窦尧不行。”聂晓生定定道,“官面上必须有人牺牲,否则死了一大片人,就你一个考官活着出来,朝廷如何向老百姓解释,如何跟天下读书人解释,即便真能把故事编好,窦尚书也难逃世间悠悠众口,科场治安不在他职责范围,但他身作朝廷命官活着出来,本身就是罪行!最后大唐还是免不了要治他,轻则流放重则大辟。”
“所以说,窦尚书——没有理由活着离开。”
裴陡行霎时间里呆了。那当时天旋地转,手颤颤的松开,脚上后跌两步,险些站立不稳。聂晓生伸出手臂作扶,他才堪堪支持住。
“天杀的吕渭!我要把他挫骨扬灰!”骂得眼红,拳头也攥紧,梆梆都是青筋,“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说着,猝然回过身,“聂晓生,想想办法,不能就这么算了——和谈成功,功劳全在吕渭;和谈失败,窦尧,我岳父,我岳父的命就没了——他吕渭,他什么事也没有!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他都会赢,他都会赢你知不知道!”
因此不能让和谈成功,也不能让和谈失败。
聂晓生犹在劝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先活着出去,等到后面,你父亲裴公,自有千百种法子对付他。如今我们落了人家圈套,只能先求自身周全——这一局,我们就认罢!”
然而裴陡行听不进去。脑子里嗡嗡发响,都是一句话:不能让和谈成功,也不能让和谈失败。聂晓生在旁边说,他诺诺回应,眼睛瞪直了,盯着某处,一直嘴唇发抖念念有词,恍然似已癫狂。
见他这副情状,聂晓生暗下决心,就要上前在他肩头劈一个手刀,打晕了扛走,忽听边上一记脆响,回首看时,竟是那角落被束了手脚的方伯庚,左右扎挣,使力踢翻了一盏灯树,发出声音引得他们回顾。
看到两人目光朝转过来,方伯庚更加剧动,口上唔唔直叫,配合眼神,显然是要人拔掉他的口封。
裴陡行于是向他擡步走去。才去一丈,便被聂晓生拉住,但他手臂一甩挣开了,而后便魔怔一般,整个人迅扑到方伯庚跟前,给对方松了口。
“指、指控——”方伯庚猛喘一口,断续说道,“我可以,可以帮你们,指控他——”
聂晓生快走过来:“这人是谁?”
“吐蕃人。”裴陡行头也不回道,“被我们绑来的。”下一句问方伯庚,“指控什么,你在说谁?”
“吕渭。”方伯庚渐渐平定了气息,“和谈成功后,我可以揭发他,跟我们吐蕃人勾结。”
聂晓生见势不妙,赶忙大喝:“裴郎,他——”
“然后呢?!”裴陡行顾也不顾,径直打断,问自己的话,“这样做,有什么用?”
方伯庚低头笑了笑:“你不会以为,在促成和谈,跟全场剿灭之间,我们吐蕃人会选择后者吧?”
“什么意思?”
“吕渭肯定会在和谈的时候,以清剿相逼。”方伯庚悠然说道,“清剿,就是他谈判的杀手锏,一旦抛出来,我们不可能会违抗他的条件,如果违抗,我们手上挟持的人质都没用了,我们会跟他们一起死——几百个吐蕃人,不可能敌得过你们大唐的禁卫军。”
裴陡行微勾起唇,露出意味深长的一个阴笑:“接着说。”
“所以和谈一旦开始,就一定会成功,因为清剿这一个选项,表明大唐根本不在乎我们手上的人质。”方伯庚笑道,“是跟着人质一起死,还是促成和谈、保命离开,我们不傻,不可能选错。”
裴陡行:“和谈如果能成功,就没有清剿,窦尧就不用死了。”
“对,但吕渭就立功了,你不是不甘心么?”方伯庚循循诱道,“所以我可以帮你们指控他,说他跟吐蕃人勾结,刻意经营了这样一场挟持案。”
语落,半晌不见裴陡行回复。背对着看,人半躬着,双手捂脸,面目埋没在阴影里,掩饰住了,只一个背脊和肩膀在轻轻耸动。
聂晓生觉得有异,走过去拍他,这才发觉他是在笑,脸埋在五指缝中,听得是咯咯的,极压抑而极诡谲;后来忍不住了,猛地一仰脖,放声出来,直笑得五官都狰狞,唇齿一寸寸开到耳根底下,最后哐啦一下,竟是整张脸都裂开,眉毛眼睛鼻子已挤得不见,只有一张血盆大口,在那里裂裂笑着蠕动着舌。
“条件!说条件!”嗖的一下,裴陡行又回正了脸,双目紧盯方伯庚,声语疯狂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帮我——告诉我,你的条件,条件是什么!”吐字间,声喉嘶哑,已不像人类。
方伯庚眼神一深,道:“条件不复杂。”微顿,看向另一边正沉睡的熊浣纱,“我要她。”
裴陡行跟着将目光转过。
“把她和我一起带出去,到了外面,给我们找一个空屋子。”方伯庚。
聂晓生打断:“不可能,我只能带一——”
话未毕,裴陡行已经一口应下:“没问题。”应完了,幽幽转过头,看向方伯庚道,“什么时候兑现你的承诺,如何兑现。”
“和谈结束后,你们把我交给御史台,我自会说出该说的话。”方伯庚一语千钧道,“在这个过程,你们要是觉得没有保障,可以随时对我下各种手段,让我听从差遣。”
听完,裴陡行满意地点了点头。须臾,他伸出手,阴赳赳笑道:“合作愉快。”
方伯庚很快回应。
礼毕,裴陡行飒然起身,对聂晓生道:“给他手松绑,把那个御史带上。”话音未落,人已往前走,不听后者任何回复。
不多时,方伯庚双手重获自由。他望向另一侧,看见聂晓生正预备将熊浣纱装进一个随身的布袋,赶忙出声喝唤:“稍等,我从她身上拿个东西。”
聂晓生并不立即放开,举头,望向裴陡行请示;得到后者肯定的眼色后,他恹恹的将麻袋收起,闪身让位。
方伯庚在熊浣纱左侧蹲下,伸手一阵游摸,终于摸出一副视野共享器。那是江两鬓临走时放的,另一副他随手收在自己身上。
开关启动,调出投影键盘,手指在光影间敲打,噼里啪啦一阵机械音后,文字渐次浮现在半空中,变作一大段落。
“
科场里面有人在帮考生作弊。
‘地’字列‘芥’字座李抚琴、‘玄’字列‘尊’字座李蓬蒿、‘地’字列‘璧’字座晏梓人、‘地’字列‘舍’字座武陵源、‘玄’字列‘毁’字座韩提子、‘地’字列‘友’字座张龟寿,还有窦尧和一个叫江两鬓的礼部胥吏。
另外,七个搜身的探员身上中了毒,不过不严重,他们被骗了。”
这是视野共享器的文字传讯功能。
确定发送后,方伯庚一甩手,将光影打散,而后一面将东西收起,一面回身,看见裴陡行和聂晓生正愣愣地看着他。
投影键盘打出的是拓扑文字,需特定角度才能看清,且用的是简体。因此从裴、聂眼里看来,他便只是在那里做一些手舞,恍似吐蕃人神秘的祷祝。
“走罢。”方伯庚走过去说道。
江两鬓被当头一泼冷水生生浇醒。
眼睛进了水,乍睁乍闭间一阵酸痛,耳边嗡嗡,只听得是两个人在讪笑,说着连带生殖器的侮辱话语。
未醒过神,登时左脸一辣,竟是被人一耳光扇过。江两鬓一怒,正要奋身而起,然而发力到半程,整个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讥笑声中回过头,才发觉自己已被捆住手脚。
“妈的叫啊,你小子不是嚣张得很嘛,啊?”一只脚迎面踏来,就踩在他后脖颈上,要将人往地上去碾。
然而江两鬓肌肉绷紧了,那人便仿佛踩在一条石墩上,如何使力,都不见半寸下沉。江两鬓颤颤擡起头,投去轻蔑的一眼,认出眼前人正是先前被灌药的金吾卫之一。
“你妈的还敢看!”语落,便觉脖上一轻,紧接着眼前晃出一个黑影,竟是那脚从后颈擡起,转踢到江两鬓面门上来。
扑通两下闷响,江两鬓翻身倒地。同时鼻子里一股热流,有血漫涌而出。
“喂,你的干粮要不要。”屋子东首传来另一人的声喉,“快点,头儿催我们,要带到中堂,吃完赶紧走。”
踢脚的人暗骂一声,复啐了口唾在江两鬓头上,后便转身,摇摇晃晃着走开。
等人走远,江两鬓猛地将上半身挺起,往后靠在壁上,仰高了头,好让鼻血止住。这时耳边两下振动,竟有人的声音从传译器里发出。
“江两鬓江两鬓——”那人急声喊道,“听得到我说话么?听到快回复!”
江两鬓认出是特案组的曹向东。他向屋子东首瞟了两眼,确定没人注意,便压低了声嘶哑回道:“我在。”
听到他的声音,曹向东几乎要喜极而泣:“我去我的大兄弟!你终于回我了!”
江两鬓微侧过身子,不耐烦道:“说事,时间不多。”
曹向东于是赶忙镇定下声气,短促问道:“你现在在哪?”
江两鬓擡眼,将四下打量过,应:“不知道,应该也是一个廊屋。”顿了顿,又补充,“听他们的话,好像要把我带到中堂。”
“中堂?!”曹向东诧异道,“那边正在谈判啊。”
江两鬓愣了愣,反应过来他的话意,便问:“谈得如何?”
“很不好,那个礼部侍郎说,如果吐蕃人不接受大唐的条件,他们宁可清剿科场,弄得整个气氛很僵硬。”
“你怎么知道的?”江两鬓奇怪地问,他记得曹向东对科场情况的掌握全凭一副军用望远镜,那东西可没有传声功能。
“那李蓬蒿和窦尧也被带到当场,我是通过他们的传译器听到的。”
江两鬓于是呼唤道:“李蓬蒿,李蓬蒿,你听得到么?”
曹向东:“他们现在不能说话,离得太近了,很容易露馅。”
听及此,江两鬓只能作罢。过了两顷,又问:“其他人呢?晏梓人武陵源他们。”
“跟你一样,不知道被带到哪个廊屋去了罢。”曹向东应,“我们望远镜一直盯着中堂的动向,没顾上看每个人。”话竟,微一停顿,忽声调下压,颇带些沉重说道:
“熊主任不见了。”
江两鬓又一发怔,然而心下在意料之中,便只简短应道:“嗯。”
“本来你们不是留她和那个二级探员,还有一个唐朝人在中堂么?你们在科场出事,我调转望远镜往那边看,人已经没了,整个贡院找遍也没找到。”
江两鬓点点头,心中颇感恼火:“不该留那个人。”言下之意,指的是裴陡行。
“现在怎么办?”曹向东问。
五个字,隐透出一种懊丧之感。时至当下,张树、林羌笛、熊浣纱都不知所踪,唯一还有音讯的江两鬓,也已被束了手足,失去行动的自由;他们在唐朝找的帮手,一个个也都受人掣肘,自保尚且难说,更休谈翻覆局面;特案组基站还有人手,但DARPA在科场戒备森严,根本无法潜入,且设备有限,做不到远程支援。
眼下光景,当真是穷途末路。
正静默时,东面声响忽然变大。江两鬓转头去看,发现他们已在收拾物事——时间不多了。
“你听好,熊主任十有八九,是被那个DARPA二级探员带走,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她。”江两鬓赶忙抓紧时间对曹向东沉声道。
“你说。”曹向东声嗓立时肃穆。
“之前在中堂,熊浣纱告诉我,DARPA这次过来,是为了做历史编辑,在中国历史上埋下资本主义的恶种——而这个任务,必须依靠一个人才能完成,没有这个人,整个计划都会瞬间崩溃。”
“你是说,那个戴乌纱的一级探员?”
“不对,乌纱头只是执行统领,他并非计划背后的蓝图设计师。”江两鬓道,“熊浣纱说,整个历史编辑要想进行,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编辑者知道有历史编辑这回事。”
曹向东顿时茫然:“你在说什么?”
然而曹的旁边另有一人抢声道:“对——我也早觉得不对劲,既然历史无时不刻都在变化,那承载历史叙事的史料文献也会在变,既然这样,就不可能有一份记载历史编辑的文件,能从上一段历史里留存下来——前面那个二级探员是不是说,他们有一个档案,叫《太平寓言》,完整记录了‘蒙太奇’计划第一期太平天国的编辑过程——这是不可能的!《太平寓言》不可能存在,不可能在当前时空存在!”
江两鬓听出那是特案组另一个中科院时研所的成员。他回道:“对,熊浣纱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什、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曹向东大感糊涂。
“就是说。”江两鬓往东首看了两看,加快语速道,“就是说,如果历史编辑真的成功,旧的历史和与之相关的文献记载,会以光速被改写,产生新的历史和新的文献。在这个过程里面,人无法超越光速,不会有人记得旧历史的内容,也不可能有人写下关于旧历史的文字记录。”
“历史编辑者也是人,他们一样超越不了光速,编辑成功,他们关于旧历史的记忆会瞬间变成新历史的记忆,所以他们不可能写出一份文件,来记载整个历史编辑过程——当他们要写的时候,他们已经忘记。”
“那那个文件,不能从上一段旧历史,保存到新时空来么?”曹向东道。
“历史编辑记录文件,也属于旧历史文献记载的一部分,旧历史改变,它也会跟着变。”江两鬓答,“换句话说,历史编辑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没人知道这件事情存在过!”
“那难道,这一切都是DARPA的骗局么?”曹向东身边的时研所成员说道,“编故事哄骗我们,其实这次他们穿航过来,另有目的?”
江两鬓摇头道:“熊浣纱认为,这个故事漏洞太明显,DARPA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曹向东:“所以,她的观点是?”
江两鬓咽了咽唾。东首足声已起,看守他的人正逐步向他走来。
“先前我们推测,是‘摆渡人’替DARPA开发了当前时空的参数,而根据方伯庚的说法,DARPA之所以找‘摆渡人’,是因为他是中科院时研所的成员,方便调取中国主权国境内的时空数据。”江两鬓飞速说道,“但我们别忘了,之前‘蒙太奇’计划的历史编辑——比如太平天国,一样在中国境内,一样是中国历史——他们一样得找一个中国工程师,帮他们开发中国主权下的时空参数。”
“既然如此,我们可不可以大胆假设,之前‘蒙太奇’计划找的中国工程师,和当前时空找的,是同一个人。”
这时侧面已传来催促的喝声:“喂,要出发了,自己爬过来!——”未话毕,已紧跟一阵脚步追袭过来。
曹向东:“你意思是,他们找的都是‘摆渡人’——‘摆渡人’一直都在帮DARPA开发时空参数?”
“对,但这是不可能的,历史如果改变,记忆就不再有连续性,他们不可能一直找的是同一个人。”江两鬓。
“除非——”
追袭的足声到了近前。江两鬓一回头,看见一只脚正往他鼻尖踩下。
“除非那人能超越光速——”侧头躲过踩踏的一瞬间,江两鬓说出最后一句话。
“‘摆渡人’,根本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