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宝云替父亲擦掉脸上的污渍,把纸巾扔掉,沉默地转过身,走到那把蓝色椅子跟前,捧起蒋蕾的骨灰盒,在椅子上坐下,把骨灰盒搁在并合的大腿上。在傅长松眼中,这一切都进行得很缓慢,仿佛女儿身在银幕中,随着结尾字幕的隐现,走向远离观众的深处。傅宝云对待骨灰盒之专注、温柔,完全抛下了曾经让傅长松感到怜爱的,属于小姑娘的战战兢兢,而更像正在给幼雏梳理羽毛的雌鸟。傅长松从未见证女儿的成长,但他在此刻不合时宜地想,她真的长大了。
“妈妈肯定没告诉过你,”傅宝云低着头说,“我刚上初中的时候,她想和你离婚,然后嫁给别人。她当时在纺织厂打工,对方是车间主任,前妻去世了,带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小孩。男方当时肯定是以为亲事已经敲定了,到我们家吃饭,特别热情。听妈妈说起不放心我的数学成绩,他说没关系,以后让他儿子给我补一补,说是参加过奥数比赛。我当时没发作,第二天也没发作。第三天晚上,妈妈说好了带我去男方家里吃饭。她催我,我在房里不答话。我知道她会进来,就用美工刀在手腕上划了两下,坐在床边等她。她进门,吓坏了,赶紧拿来纱布在我手上缠了好几圈,哭着求我去医院。我只是像木头人一样坐着,根本不理她。其实我割得不深,血一会儿就不流了。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
傅宝云擡头,眼中有泪。
“当时我很高兴,因为我得手了。我对这个车间主任和他儿子都没什么特殊感觉,只是不想妈妈再婚。这个想法和你无关,我不喜欢她想念你,我也不喜欢她再婚,你明白吗?现在想起来,我迟早都会割腕给她看的,只不过是那个车间主任,给了我一个非常恰当的理由。过了一个星期,她就不去纺织厂上班了。我再也没有听她谈起别的男人。”她擦擦泪,继续说。“我有时候会想,妈妈这辈子,到底有没有为她自己活过。爸,和你结婚之前,她过得怎么样?”
“她是……那时我和她不熟。我们结婚,很草率。”
“我猜也是。”
“宝云,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傅宝云站起来,捧着骨灰盒从父亲身边走过,没有看他一眼。在另一侧桥墩下,搁着一只手提厚纸袋。傅宝云从纸袋里拿出一条灰色毛巾,把骨灰盒包裹好,轻轻放回纸袋里。
“要不,先回家?”傅长松转过身。“时候不早了。”
“然后呢?装模作样地过几天普通日子,再让赵敬义派人把你接走?”
这个问题让傅长松看到了女儿心情平复的可能性。他依然强烈地爱着女儿,不愿她从视线里离开,只是经过了这番波折,他此刻的情绪失去了活力和色泽。他想从这一切中尽早解脱,好好地躺下,休息。
“我不会再帮他们干活了。我们彻底闹崩了。钥匙在你那吧?先帮我把这个打开。”
“你转过去。”
傅长松背对傅宝云,尽量朝外展开双肩,方便她解开手指铐。
“爸,我们俩都有罪过。我们都太自私,把她身上的一切都抢了过来,她只好去死了。”
“你别胡思乱想。”
“别动。”
傅长松站直,说:“你担心得也有道理,我不想干了,不代表赵敬义不会找我麻烦。我们可以搬——”
就在此刻——傅宝云把纸袋里拿出的匕首,顺势刺入父亲后背。
傅长松觉得身体一凉,有一股气息从内脏中被挤出,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在求生欲驱使下,他朝前一冲;刀子扎得不深,从受惊的宝云手中脱落,在碎石地上拍出飞扬的血迹,像一尾折断了翅膀的蝴蝶。
“你疯——”
傅长松把嗓门拉太大了,没法说完这句话。他觉察不出伤得多重,虽然现在不太痛,但凭借经验,他知道此刻的体感不可信任。他面朝女儿,后退好几步,挣扎着说:“你发泄够了吗?”
宝云不应,拾起刀,快步向前。傅长松惊慌中擡起右脚,往前一踢,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傅宝云举起手,拦在胸腹之间。虽然傅长松没用上多少力气,但对宝云来说,这印在手臂上的一脚,还是如铁锤般沉重。她痛苦地弯下腰,整个上半身缩起来,仿佛紧紧抱着看不见的贵重物件。
桥灯微光闪烁,像不甘入眠的眼睛,徒劳地想看清桥下父女俩。除了他们,这世界的一切仿佛都安静自如。傅宝云站直了。她觉得,上次在灵堂动手,是一时头脑发热。但这几天,她想通了,生活以压倒性的荒谬恶毒说服了她,迫使她认同,有的人生不值得珍重。她失去了去爱、去同情、去斥责的愿望,就好像足以冲毁城镇的雨云已经把天空完全抹黑,她却只能跻身母亲遗留的一片小小蛋壳之下,巨大的虚无感替代了仅存的安全感。她以刀刺向父亲,——这次不是出于激情而是清晰的自我意志,——是她的求雨仪式,她急切盼望暴雨冲毁一切,把她的世界归为淤泥。她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无力的小泥人。
傅长松狼狈地借助臀部和脚掌后退,背后湿了一片,是恐惧的汗水混合着无知的鲜血。他挣扎数次,终于爬起来,转身逃跑,但脚尖卡进石缝,扑倒在河床底部。傅宝云能看清父亲背上的血,就在背脊中右侧。她没有丝毫胆怯或者陌生感,因为她决心已定。她的自我意志像煤油灯罩之下一缕摇摆的火光,她越坚决,灯罩之外的世界就越暗淡,她也就越无法逃离。
突然间,有仿佛经过层层过滤的微弱声音,在遮盖住傅宝云的玻璃罩之间回响。声音重复了数次,变得愈加清晰,就叩响在耳边。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有人碰触她的手背,但不是父亲。一种苏醒和觉察同时发生,迷雾朝四面敞开,傅宝云看见自己膝盖压在父亲胸膛上,左手紧捏他的领子,右手中的匕首贴着他的脖颈。刀刃几乎横置,这让傅长松面色惨白的头颅,像是已经永恒凝固在银色盘子之上的首级。有两只手,紧握傅宝云的右腕,把它拉向侧面。
“宝云,”跪在旁边的谭嘉烁说,“你松手,好吗。”
她之前在旁叫了几次住手,宝云毫无反应,就在她眼前,用膝盖压住傅长松。反复呼唤之后,谭嘉烁摇晃宝云的手腕,并未感受到试图挣脱的反作用力,只是手指仍然紧紧攥住刀柄,像肉身和凶器焊接在了一起。
傅宝云把头转向谭嘉烁,却避开其眼神。
“你怎么在这?”
“你忘了吗?是你让我把事情告诉我爸,然后我跟着他来的。”
“谭怀胜也在?”
“他不知道我跟踪他,应该已经走了。先别说这个了,把刀给我。你不是做这种事的人。”
思绪已几乎和现实隔离的傅宝云,确乎是忘了自己和谭嘉烁的约定。为了确保赵敬义和傅长松决裂,在确定和李咏兰合作之后,她做了三件事。她假装绑架李咏兰;把照片一事透露给傅长松,同时隐瞒了是谁拍摄并且把它们送进蒋蕾病房,加深父亲对团伙内部的猜疑,以及让谭怀胜知道她父亲和赵敬义的关系。当初傅长松刚出狱,对外界毫无威胁,谭怀胜就不厌其烦地找他麻烦,而如今更不会容忍傅长松和他生意上的最大敌人合作。
傅宝云明白,只有通过谭嘉烁,才能让谭怀胜相信这条情报。两人的对话,发生在傅宝云把照片交给父亲之前。她俩大致交流了分别之后的经历,且正是结合谭嘉烁的情况,傅宝云确认了谭怀胜对赵敬义的强烈警戒心。谭嘉烁一直觉得自己对傅宝云有所亏欠,所以不加思索就答应加入计划。相谈结束后,她仔细考虑这件事,发觉凭自己和父亲的关系,要传话却又不惹怀疑,只能欠伊璇一个人情了。
上次见面,谭嘉烁就很担心傅宝云的精神状态。她冷漠,声音单调,虽然是来求助,但对进一步的询问充满防御性。哪怕是在最放肆的想象中,谭嘉烁也没料到,这一切竟然会导向她亲眼看见,女儿要杀死父亲。她从傅长松出现时已藏在不远处,如今必须现身。
傅宝云仍未放弃。她右手猛地朝前一拽。谭嘉烁再次拉住了她,这时刀尖离傅长松的脖子,只有指甲月牙一般的距离。谭嘉烁焦急万分,实在不知该怎么劝了,只是摇头。这一切,给牵制着傅宝云的虚无世界之中带去了外界的异常频率,挤开一道让理性和自爱之心足以潜入的豁口。她看清了父亲惊恐扭曲的面容,闻到汗液和血腥气,突然一阵恶心,站了起来。这卸去了傅长松肺部的压力,他咳嗽了几声。谭嘉烁随傅宝云站起,轻轻一抹,就从她松弛的手掌之中夺走了刀子。她拉着傅宝云,后退数米。
“把……把我解开。”傅长松缓缓站起。
谭嘉烁不理会,对宝云说:“我们别留在这了,走吧。”
“你去自首。”傅宝云对父亲说。
“自首?”傅长松说。“为什么?”
“总会有你值得交代的。除了妈妈,你也害过别人。我不知道还有谁,只有你自己才清楚。”
谭嘉烁看出来,傅长松的惊恐正在消散,很有可能转变成愤怒。她对傅宝云耳语:“别刺激他了。”
“宝云,我还在流血,得去治伤。你是怎么看待爸爸的,我总算明白了。快帮我把手铐解开,然后你们就走吧。你们以后不会见到我了。”
傅宝云沉默。
“钥匙还在吧?”谭嘉烁说。“如果不想亲手给他解开,扔在这就行。”
“不行。这手铐锁住了拇指,我自己有钥匙也打不开。”傅长松说。
“那你就等人来帮忙吧。”傅宝云说。
傅宝云回到十余米外,提起放置着骨灰盒的纸袋,走向前方。谭嘉烁发觉刀还在手上,意识到不该拿着它跑步,就把它插进腰带侧面,用上衣下摆遮住,为了不伤及自己而用别扭的小碎步跟上宝云,髋部侧面凉飕飕的。
“把钥匙留下吧。你爸好像真的还在流血,会出事。”
“你干嘛这么关心他死活?”傅宝云急躁地说。在杀人的念头消失后,她只想尽快地逃离刚才这一切。
“我不关心他,我——”
谭嘉烁想说“担心的是你”,但意识到这句话在此刻有多么无力,咽下去了。她只是不希望傅宝云背上一条人命。
“你这么心地好,那你负责吧。”
傅宝云把钥匙掏出来,扔在地上,快步往前走。地面一片漆黑,谭嘉烁连忙蹲下,幸运地一把摸到了钥匙,再度追上去。就当她正要拉住傅宝云手的时候,两人都停下了。
赵敬义和保镖就站在前方。保镖打亮手电筒,晃了晃两人的脸。
“宝云妹妹。”赵敬义说。“太好了,赶上了,我还以为会错过呢。”
“不要动。”保镖举起枪。“你们可能没见过,这不是玩具。这女的是谁?刚才没这个人啊。”
“你别急。”赵敬义说。“你们俩,往前走,回桥下。”
他回来的目的很单纯——杀死傅长松,带走他女儿。傅长松再无利用价值,如果任让他牵扯上谭怀胜或者警方,将是更大隐患。而她女儿,二十出头年纪,试图刺杀父亲、从软禁中设法逃跑之后,还有胆量操控一次绑架,对赵敬义来说,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傅长松仍在桥下。他看着赵敬义和保镖,把两个姑娘押送回来。他没有余力为此感到惊讶。他明白,赵敬义迟早会回来对付他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心中涌起了一股迟到的针对女儿的怒气。
如果不是刚才那一番闹腾,现在他们早就安全了。
“你过去,”保镖对谭嘉烁说,“站在有亮光的地方。”
谭嘉烁上前,离傅长松两米左右,转过身。赵敬义站在傅宝云身边,左手攥着她右臂,不让她动。
“你们……要做什么?”谭嘉烁说。
“别勉强了,”赵敬义说,“看你吓得,说话都听不清。傅伯,这姑娘是谁?”
谭嘉烁看了看傅长松。
“我劝你交代。”傅长松说。“他们知道了你是谁,就肯定不会干掉你。”
谭嘉烁深吸一口气,又看了看傅宝云,说:“我叫谭嘉烁。是谭怀胜的女儿。”
“真的?”保镖上下打量谭嘉烁,歪着嘴笑。“我看你爸啥也没遗传给你啊。”
赵敬义心中一亮。他回来的目的很简单,杀死傅长松,带走他女儿。他听说过谭怀胜有一儿一女,只是不确定详情。谭嘉烁出现在这里,不会是一个巧合。也许谭家人在这件事上,比他想象中牵涉得更深。他充满了疑问,但主要是兴奋。事情真相可以慢慢查,关键是竟然有机会控制谭怀胜的女儿。
回来得太对了。
不过,谭怀胜的女儿在眼前,恐怕不方便当场杀人。
“傅伯说得对,你放心,在我这你绝对安全。你是和宝云一起来的?”
“你把宝云放走,我就告诉你。”
“好吧,爱讨价还价这一点像你爸。”保镖说。
“不好意思,不管放走谁,我都不会放走宝云妹妹。”
赵敬义说完,走到傅宝云左侧,右手搭在她肩上,揽住她的脖子,凑到傅宝云耳后,闻了一下。傅宝云打了个寒战。
“还是像一个乡下姑娘。也难怪,傅伯是上一代人了,照顾你,没办法面面俱到。所以你不该那么急着走,在我那挺好。跟我回去,这次乖乖的啊,保证你很快改头换面。”
他故意刺激傅长松,但是对方神情淡漠,没有让他感受到应有的快意。看来刚才父女之间发生了不愉快。一想到要顺利把宝云带回去,他又起了杀心。司机已经载着奶奶走远了,车里本来也坐不下这么多人,再叫人来接应,需要时间。只有宝云和谭嘉烁对他有用,而且控制两个女生很容易,但再加上一个傅长松,麻烦就大了。
赵敬义对保镖使了个眼神:“把谭小姐带过来。”
在刚才说话的过程中,谭嘉烁小心地挪动到了傅长松身后,像是要躲着。
保镖对谭嘉烁说:“妹子,你别离他太近,过来。”
谭嘉烁不回答,反而又往傅长松背后走了一步。
保镖一脸厌烦地上前,右手中的枪一直对着傅长松,伸出左手,要把谭嘉烁拉过来。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种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是手铐。
谭嘉烁趁赵敬义注意力集中在傅宝云身上,挪到傅长松身后,用刚才拿到的钥匙解开了锁。保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已经晚了。傅长松紧握谭嘉烁递过来的刀,往前一撞,狠狠捅进保镖的腹部,扭转。保镖发出一种尖锐而短促的声音,躯干紧缩,但四肢软下来。一察觉到变故,赵敬义立刻擡起搭在傅宝云胸前的右手,马上就要开枪。傅宝云连忙抓住了赵敬义手臂上曾经被她严重刺伤,尚未痊愈的位置,用力掐下去。赵敬义惨叫,甩开傅宝云。
傅长松任由匕首留在保镖肚子上,夺走手枪,几乎和赵敬义同时朝着对方发射子弹。桥下爆发出三声枪响,桥上有一只灯泡被震碎,岸边树丛随着突如其来的一阵劲风而摇动。
赵敬义朝前倒下了。傅长松上前,把赵敬义手中的枪踢得远远的,再用脚掌探进赵敬义胸膛和地面之间,把他翻过来。赵敬义口中不停涌出鲜血,有一枪击中喉结右侧。他已经活不成了,也没法留下遗言。傅长松对着他的脸,把子弹打空。赵敬义面容尽碎,骨头和血肉嵌进泥土,如同一具无头尸。
傅宝云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幕。赵敬义最后那一下打得非常狠,她跪在地上,弯着腰,用手掌接住不停流淌的鼻血,头晕目眩。听见那仿佛永不完结的枪响,她不敢转身。傅长松看了看女儿的背影,又回头看看桥下。保镖还没死,躺在地上,艰难地深呼吸。谭嘉烁站在稍近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拾起了赵敬义的枪,双手举着,指着傅长松。
“你会用吗?”傅长松说。
“别……别过来。”谭嘉烁说。她其实吓得眼前一片模糊,心跳剧烈得让她听不见自己说话声,双腿抖得不行,快站不住了。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必须和宝云活下来。
傅长松心想,他是可以夺枪的。恐怕谭嘉烁连手指都没有放在扳机上。但他找不到进攻的驱动力。他擡头看看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乌云已经把星空都遮住了。云层较薄之处,透出明暗交替呈现出环状的灰白光泽,让他想起家畜的软骨,随屠夫爽利的刀工而蠕动着。他试图回想自己出狱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竟然就像狱中那二十年,一切已变得模糊,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他扔下枪,踩踏着赵敬义的血,走向左前方的河岸。
谭嘉烁能听见傅长松的脚掌踩踏碎石,没过多久,这声音和他的人影一同消失。她重重出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手中的枪沉重万钧,任由它掉在碎石地上。她慢慢走向傅宝云,半途中不小心瞥了赵敬义尸体一眼,一阵反胃,立刻跪下来,用手撑着身体,开始呕吐。仿佛有一根擀面杖在充满报复心理地碾压谭嘉烁的内脏,她从来没有吐得这么厉害,泪流不止,秽物溅到手背上。不知过了多久,胃部总算不抽动了,她擡起头,只觉得自己臭气熏天。这时,她察觉到有人接近;她又本能性地想站起来逃跑,但没力气。
是傅宝云。她从后面抱住谭嘉烁,脸颊贴在对方背脊上,抽泣着。她们保持这样的别扭姿势,互相之间什么都没说。
“姑娘,……姑娘。”
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保镖说话了。
“救救我。我今天,我,我本来是要去接火车的……”
谭嘉烁转过头,看了保镖一眼。傅宝云松开手。谭嘉烁在石头上蹭了蹭右手,让它稍微干爽一些,掏出手机。
二十分钟后,警方和救护车赶到,封锁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