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表示不会再干涉力成内务,但周岚出于对投资人的尊重,还是会经常向他汇报诸如公司动向、业务进展之类的信息。
有时明诚邀她吃饭,就两个人,周岚也会赴约,她清楚明诚为人,只要自己不愿意,他不会强人所难。
两人如果在公司见面,自然有足够的公事可以聊,但私底下吃饭,话题多半会以生活为主。
明诚对周岚的行踪不可能一无所知,但既然已经分手,他也不便借听来的传闻指责周岚,至多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对周岚的反应稍加观察,便知是真是假。
令明诚欣慰的是,周岚对他始终很信任,在他面前也很少伪装。久而久之,明诚便判断出来,周岚的心还没被人拐跑,她心里依然装着自己。
一月中旬,周岚包下本帮菜餐馆“澜苑”的一个小宴会厅,举办全体员工参与的跨年晚会,少不了请上明诚、程珣、何泰等艾斯的重要人物。
力成的员工目前已扩展至五十多名,除去跑业务和后勤支持部门,周岚还新增了一个设计室团队,从艾斯请来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领队。
设计室就安置在刚刚买下的新厂房内——厂房三分之二出租,三分之一自用。周岚经过精打细算,用最经济的方式添加了一条完整的作业线,所用机器和执行标准都比照了艾斯的最高要求,主要职能是完成量产前的打样工作。
“这样一来,客户再有零星要求就用不着你们改来改去了——程总可没少跟我抱怨!”周岚同时对明诚和程珣解释,“以后样品和小批量生产,力成自己就能搞定。”
程珣对此表示欢迎,他也的确快被制造部的埋怨声给淹没了。
明诚当然不会反对,但对周岚的小算盘同样一清二楚——她的这个设计室绝不只是为了打小样和做小任务成立的,相信等设计室磨合出熟练度后,周岚必定会把做独立品牌的项目提上议程。
力成的员工多为年轻人,加上周岚一直倡导轻松、平等的公司文化,公司上下几乎没有等级感,年轻人的活跃被最大限度释放了出来。晚会办得相当成功,每个部门都上台作了精彩表演。
最后一个节目结束,周岚被主持人强拉上台,众人在底下捶桌子跺脚,要求总经理唱一首歌。
周岚五音不全,唱歌着实难为她,在歌本前翻了好久,故意挑了首多人合唱的曲目。她向台下发出邀请,“谁愿意上台跟我一块儿唱?”
响应者众多。周岚干脆把大家全请上台,独唱变成了大合唱,她不露声色给自己的窘境解了围。
明诚坐在贵宾席上,看周岚与员工和谐相处,内心愉悦而感慨,周岚身上的成熟和进步越来越明显,应对难题游刃有余,和当初那个鲁莽地闯入自己办公室的小姑娘简直不像一个人。
过去经常困扰明诚的那个疑惑再次浮上心头:周岚身上的这些改变,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他从未给过周岚在职业上的机会,是否周岚也不会离开自己?似乎她独立的能力越强,他们之间的未来就越扑朔迷离。
明诚在心里苦笑,现在想这些为时已晚。不过,当他望着台上笑靥如花的周岚时,沮丧终究还是被骄傲的情绪掩盖。说到底,他并不后悔培养了周岚。
晚宴临近结束,周岚接了个客户电话,她去外面走廊谈了约十分钟,回来时,宴会厅里居然只剩下明诚一人。她的脚步在门口微微一滞,随即反应过来,必是鬼精的程珣把员工全支走了。
周岚笑意盎然走进去,“怎么就你一人在呀,大家溜得这么快?”
明诚惬意地仰靠在高背椅里,神色柔和,看一眼腕表说:“九点半,你急着回吗?不回我们聊几句。”
周岚往他旁边的椅子里一坐,“不急,确实有段日子没跟向总汇报了——您想聊什么?”
明诚笑望着她,“别和我打官腔。力成的事,你留着以后在公司讲吧。”
几名服务员进来收拾桌子,动静扰人,明诚蹙眉问:“你们有没有空房间,可以让我们待一两个钟点?”
服务员露出为难的神色,周岚忙说:“我们去隔壁吧,隔壁有星巴克,营业到午夜呢!”
两人很快转战星巴克,一人点一杯咖啡,在角落找了个私密位子,舒舒服服坐着。
明诚随口问周岚近况,周岚便提起菜花巷要拆迁的事,语气中流露出兴奋,“说是要在那里建一个大型的粮油仓库。这回是动真格了,那破地方我算呆够了!”
“你还住阳光花园?”
“嗯。离公司近,租金也便宜,我懒得换了。而且那地方小饭馆特多,一点不用为吃饭问题犯愁。”
明诚听得直摇头,“你现在这样,生活质量有点粗糙啊!”
周岚笑:“可我过得很开心啊!”
明诚垂眸不语。
周岚见状,也想起那些在丁香苑的日子,明诚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心知刚才的无心之语有点刺伤他,忙转移话题说:“我最近发现,真正做老板的人,大多不是为了自己。”
明诚舒缓了神色,似笑非笑问:“不为自己,那是为谁?”
“做老板其实就是一种命——劳碌命,因为挣的钱再多,自己也没时间消费没时间享受,每天只知道盘算怎样挣更多的钱。”
明诚失笑:“那挣钱的意义在哪里?”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呗!证明自己,唔,是一台出色的……印钞机?”周岚说着,不觉也笑起来。
明诚望着她:“自己也知道在胡说八道了?”
周岚朝他做了个鬼脸,和从前一样淘气可爱,明诚差点就要伸手去捏她的脸,到底克制住了。
“徐霜最近怎么样,放假了吗?”
“没呢!要月底才放。”周岚摇头,“就算放寒假,也要时不时回学校补习,跟疯了似的,一刻都不肯放松——照一怎么样?”
“还在宜城待着呢!”明诚顿一下,又说,“他报了高复班,打算今年再考一次。”
明诚本不想说,但想想也没必要瞒住周岚,何况他今晚还另有所求。
周岚被这个消息惊得瞪起了眼睛,“真的假的?他是自己想考还是……”
“他想和徐霜一起进大学,至于原因,我想你应该明白。”
“他对霜霜果然上心……”
明诚说:“我了解照一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要么不做,一旦决定就会比谁都拼。对人也一样,只要是动了真感情,他会全心全意为对方考虑……那时候你怀疑他对徐霜的动机,现在应该相信他没骗人吧?”
周岚呆了半晌才说:“你们父子,倒都是有耐心的人。”
明诚笑笑,试探着问:“等徐霜放了寒假,能不能,让他们见一面?”
周岚神色警觉起来,“不是讲好等高考结束再说吗?”
“两个陷入感情的人,好几个月不能见面,很残忍的。你看我和你,虽然我被你甩了,毕竟想你的时候还能经常找个借口去看看你,照一和徐霜,真的是从开学到现在,一次面都没见过!”
周岚白了他一眼,“霜霜还是个孩子呢!还有啊,你别把我形容得像个大恶人,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他们好?既然决定了参加高考,就专心复习。见面也是有瘾的,见完一次又想见另一次,成天想这些,成绩能好吗?”
明诚虽然被她机关枪似的扫射了一番,却判断出周岚其实已经心软,便笑着没再紧逼下去。他相信,等下次自己再提,周岚十有八九会妥协。
十点半时,周岚坚持要回去,两人便从星巴克出来,步行回澜苑停车场取车。
路上,周岚问明诚:“一晃半年过去了啊,董事长还没给你回音?”
明诚知道她是指以力成交换董事长位子的事,摇头说:“没下文了。董事长最近身体也不太好,在家养病呢!”
“什么病啊?”
“肠胃方面的问题。也是老毛病,治了很多年都没好。元旦我回去看过他一趟,气色不佳,在服中药,方总看上去紧张得不得了。我本想和董事长聊聊的,被她借故挡着,也没了心思,后来早早回三江了。”
周岚想起自己那次去香港,在乔然书房嗅到的那股奇怪异味,隐约觉得不同寻常,但也不便乱猜,只能泛泛道:“年纪大了,身体是会出很多状况的,注意保养就好了。”
明诚也不怎么上心,点点头就不提了。
快十一点了,车库里的车走了大半,灯光幽暗,有几分阴森。
周岚不自觉地靠明诚近一些,嘟哝说:“这种地方应该安排个保安,万一有坏人进来,犯个罪什么的也太容易了。”
明诚看看她,“有监控的,不用怕。”
“那也是案发后方便警察破案的事了,根本不能阻止恶人行凶啊!”
明诚忽然站住,一把抓住周岚的手,周岚紧张不已,四处张望,“怎么了?”
“没怎么。”
周岚的视线转回他脸上,“那你干嘛?”
明诚把她拉进怀里,目光炙热,低声说:“想对你行凶。”
“喂,你别开玩…….”
她话没来得及说完,明诚已俯首,瞬间攥住她的唇。
周岚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蒙,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推了推明诚,他纹丝不动,双手牢牢攥紧她,残余的咖啡气息在彼此唇齿间蔓延,其中一缕,化作一条可见的细线,在周岚脑海中缭绕,随着明诚的劫掠,从她喉间蜿蜒而下,悍然抵达心田。
周岚沉寂已久的欲望突然被唤醒,浑身燥热,她挣扎着,但并不激烈,意识和身体苦苦争斗,最后意识落败,一溃千里。
她不再抗拒,手臂反圈住明诚的脖子,踮起脚,热烈回应,纠缠更加绵密火热。欲望开了禁,气势汹汹涌出来,要弥补过去的损失。
明诚骤然松开她,哑声说:“跟我去丁香苑!”
周岚迷离片刻,忽然清醒,“不,不行!”
她使劲顿住脚,不想被明诚拖走。刚才不顾理智的缠绵让她害怕。她怕再次屈从于明诚,更怕屈从后又心生不平。
“为什么?”明诚宛如被泼了盆冷水,他忍耐太久,到这般田地居然还遭拒绝,如何甘心。
周岚也很痛苦,“一回到你身边,过不了多久,我们又会因为关系太好丢了分寸,继续吵架……我不想老是重复那样的状态,感情真的会磨光的。”
明诚低头审视她:“即使我向你做了保证也没用?”
周岚央求,“再给我点时间行吗?让我,至少让我……”
明诚眉间闪过戾气,不再给她表达的机会,凶狠地吻她,带着很深的怨气和渴望,他已不耐烦再听这些废话。
周岚勉强抵御住了第一股浪潮,却没能抵挡住第二股,潮水汹涌,很快将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