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他们三十一岁或者三十二岁那一年,邓清生下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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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情人节,朋友圈里面热闹起来,晒表的晒包的,晒男友钻戒的,邓清随手刷了刷,忽然刷到一大片荧光黄,实在显眼,忍不住停了下来。
是菠萝小姐王晟熏发布的一张照片,美美地靠在一辆明黄色的兰博基尼旁,手指勾着车钥匙,美腿又白又长,笑得非常灿烂,整张照片的气质肤浅但是非常快乐,配字是:喜提HuracanEVO,加上一大串爱心。
配图下面的评论区,是王小姐美滋滋又做作的群体回复:宝宝们的祝福都收到了,也祝大家早日实现自己的兰博基尼自由哦么么!
邓清当初出于围观的心态加了微信,和菠萝小姐的共同好友并不多,因此她能看见的仅有的几条回复就格外显眼,一条是王瑶,吹了一通夹杂着表情符号的彩虹屁,两个女孩互相么么亲亲回复,友好结束对话,还有一条,是林州行。
林州行说:“很漂亮。”
这让邓清本来已经划走的屏幕暂时停住了,重新往上翻了翻。
真的是林州行。
时间在三分钟以前。
还没等她有下一步反应,王瑶和柳唯的消息同时挤进来,发的是同一张图,附上的文字语气却大不相同——显然是同一张图,是王瑶截的,从界面就看得出来,而且柳唯并没有王小姐的朋友圈。
王瑶说:姐,你看,小林董这样多不好。
柳唯则更简短一些,她发道:男德-50
其实林州行应该在开会,但既然他有留言的时间,想必也很空闲,邓清没有发任何图片任何铺垫,直接发了一个问号过去,然后问:“人漂亮还是车漂亮?”
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五秒钟之后林州行回复:“是陆鸣东送她的。”
下一句竟然有感叹号:“买的我的!!”
林少讲话和发消息都少有感叹号,邓清忍不住笑出声。
“那个时候卖的?”
“嗯。”
他说的是三四年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抗,最后时刻为了筹钱,林州行折价卖掉了自己所有的跑车收藏,居然被陆鸣东收走一辆藏了三年,对男人来说这和老婆被拐跑了有什么区别。
邓清笑问:“你怎么知道是你的。”
“这颜色是我订的。”
“哦。”邓清评价道,“不好看。”
“怎么了?”
“太显眼。”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邓清想了一会儿,其实她对车不怎么感兴趣,林州行当年的那个地下车库她都没有下去过,最多看过一眼,留下的印象的可能就是……
她说:“有一辆淡蓝色的挺好看。”
“宾利欧陆GTV8吗?”
“……是吧。”
“那个颜色停产了。”
“这样啊。”邓清很不走心地感叹,“可惜。”
在情人节终于来到的这一天,邓清收到的礼物是一辆淡蓝色宾利欧陆GTW12Mulliner敞篷跑车,那是一种类似于知更鸟蛋的介于蓝绿之间的颜色,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但又低调柔和。
林州行在钥匙上系了同色的蝴蝶结绸带,放在邓清手里。
“这个颜色不是停产了吗?”
“想想办法就好了。”林州行朝她笑了笑,难免得意地舔了一口虎牙尖,“你不是喜欢这个颜色。”
“是啊,但是……”邓清迟疑下,还是走过去好奇地看了看车身和内饰,并没有把话说话,林州行难得话多,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说,“我给你配的是12缸,更细腻更好推一点,V8太粗犷了,不适合女生,等跑起来你就知道区别了。
什么区别?邓清无语的想,我不知道。
“按钮在这。”林州行眨眨眼,演示了一遍,“软顶敞篷,收起打开都只要七秒钟。”
“但是我……”邓清无奈地说,“我又不会开车。”
“没关系。”他的神情难言兴奋,眼底尽是笑意,“想兜风的时候喊我。”
“林州行,你到底是送我的还是送你自己的?”
“都差不多。”
“哦。”她气笑了,故意用甜声的语调嘲讽说,“真是太感动了,谢谢我贴心的老公。”
装得不像,可能是嘲讽含义太足,邓清被林州行摁在车门上咬了一口,舌尖卷进去,她轻轻喘了喘,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不甘示弱地要咬回去,含着圆润小巧的唇珠,他笑了一声。
“真的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她说了实话,“只是觉得你可恶。”
“我道歉。”
“不想接受。”邓清扬起脸明媚地笑了一下,把手中的车钥匙拍在他肩膀上,“除非你现在就带我去兜风。”
林州行接住钥匙,也笑了起来:“好啊。”
邓清一开始以为他只是随意跑一跑,但渐渐觉出他是有路线的,春天的风扑在脸上有一丝丝凉意,她拉开被风吹乱勾连在唇边的发丝,扭头问道:“你要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他们在湖边的一栋别墅前停下,这是一栋很漂亮的红瓦洋房,树林环抱,房前水面宽阔。车的引擎声一停,四周就静谧起来,林州行又掏出一把新的钥匙,笑了笑说:“这才是真正的礼物。”
邓清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心中颤动,知道大概是和他们前两周吵的那场架有关。
忘了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的事情,好像不是很大的事,但最后还是争执起来,林州行气极时言辞锋利不顾人,她明明告诉自己要忍,却还是忍不下,不过稍微比以前理智了一点,没有试图用更过分的话来压制他,而是说,我出去走走,冷静冷静。
他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了,看得邓清不忍心,明明刚刚吵完,却还是说,我就是走走,会回来的。
晚上十点,她回到家,屋里没有开灯,林州行坐在黑暗里面等,烟灰缸里扎满烟头,邓清冲过去抢下来:“别抽了,再抽就冒烟了。”
他很听话,点点头,邓清又问:“为什么不找我?我手机没有关机。”
林州行哑声笑了笑:“你要散心,我何必催那么急。”
她叹了口气,心中酸软一片。
果然,林州行说:“这房子的钥匙只有一把,密码你也可以自己设,不用告诉我,随时可以来住,多久都行。”他垂了下眼睛,“让我知道你在这里就行。”
邓清有心哄他一下,就开玩笑说:“哪有人情人节送老婆分居别墅的。”
他愣了一下,愣的那个瞬间邓清贴上来亲了亲他的侧脸,然后认真地说:“那我们约定一下,如果我真的需要住在这里的话,只要你来找我,我一定跟你回家。”
“……每一次吗?”
“每一次。”
她望了望四周的环境,慢慢觉得有点熟悉,脸上一热,问:“这是不是那年跨年那天……那个……树林啊。”
“嗯,是在附近。”林州行终于重新起了点兴致,舔了一口虎牙尖,半眯着眼睛笑道,“是不是很有意义?”
有意义个头啊,谁会觉得自己野外车震有意义,邓清恨不得给他一拳,愤怒的怒火燃烧在眼睛里,恨恨地盯着人,林州行偏要火上浇油地说:“节制一点,不要总想那种事,这是新车新房子,还没来得及准备东西,没有安全措施的。”
拳头硬了,是真的打算给他一拳,林州行笑着裹住她的手,牵着她向前走:“进去看看吧。”
装修内饰是邓清喜欢的北欧风,家具都保留了原木色,客厅中央漂浮着胖乎乎的云朵吊灯,邓清一眼就看见侧面的墙壁上挂着装裱好的漫画——郑郑的那幅漫画,画的是还在当便利店店长的她。
邓清满意道:“我们郑郑的画就是好看,多有艺术感。”
被慈善拍卖会拍卖出心理阴影的林董事长凉丝丝地说:“能不好看吗?花了我五百万。”
“那旁边那幅呢?”
“五块。”
也是郑郑的手笔,笔触画风都一样,画的是现在的她,两幅摆在一起,邓清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走到墙边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回神笑道:“应该拜托郑郑再画一幅,加上一个人。”
“嗯,谁?”
“你啊。”邓清走回他身前,仰起脸看他,“我们得在一起啊。”
望见她眼底情意,林州行有一瞬间的失神,继而觉得满足和值得。
他笑了笑,说:“好,再花五块。”
落地窗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她拉着林州行在窗前坐下,把头靠在他肩上,胳膊挽起来,忽然问:“州行,你喜欢什么?”
“嗯?”他警惕起来,“我喜欢你。”
“不是考验你。”邓清笑出声来,“是真的问你。”
他沉默下来,好像认真在想,他以前喜欢机车和篮球,后来喜欢过一阵子桌游和电影,但自从大学毕业之后,这些所谓的爱好也都消失了,他的人生向着纯粹的目标行驶而去,心无旁骛,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每天睡觉前闭上眼,就是跳动的股价、未读比已读还要多的邮件和无穷无尽的待办日程。
跑车、名表、马场或者酒庄,这些东西他确实很多,也买了很多,但他从小物质富足的长大,从来不缺,谈不上多么狂热的喜欢。
所以想了一轮,他也只好说:“不知道。”
“是吧?你也不知道,所以你……不能怪我不用心……”她嘟囔道,“我这次是认真想了好久的。”
按照一般的对话逻辑,这时候应该问“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又或者是“什么想了好久”,但林州行不用问这些,他跳过过程,直接问:“你要送我什么?”
感觉自己又被猜到了,邓清有点沮丧,但还是说:“Wilson说,妈妈以前会在家里弹钢琴。”
“嗯。”
提到母亲,林州行呼吸放缓,轻轻应了一声。
“你知道吗?我整理屋子的时候,发现了她留下来的录影带,是你小时候的,我上网买了一台旧机器,才放出来,居然可以放出来!”邓清说着说着,语气逐渐兴奋起来,“都是她弹琴,你在旁边唱歌的小片段,你居然会唱歌啊,你小时候好可爱啊,长得像小女孩。”
邓清用了居然这个词,是因为认识和在一起这么多年,每每在KTV聚会林州行很少点歌,他不喜欢,也没人去强迫,偶尔开口,一般也是英文歌,和小时候很不同。
画质模糊、音质嘈杂的录像带里,他虽然安静,但是开朗,自己编歌词,大声而且走调,林舒琴望着他笑,摁动琴键,即兴编一些曲调,跟上儿子,她给这些曲子也取了一些名字,用标签纸贴在录像带上,再写上日期。
“我重新录了一遍这些曲子,我自己弹的,录影带的那个版本里面声音太小了。”邓清慢慢说,“州行,你一直是知道她很爱你的,其实不用再去纠结你在她心里是不是第一位。”
“她不是不相信你,是因为太爱你才害怕,怕你斗不过,她并不是选了丈夫没有选你,这不能放在一起比,她是个母亲,可是也是个女人,不冲突的。”
“嗯。”林州行咬了咬牙,慢慢吸了一口气,分几次轻轻吐出来,最后他说,“我知道。”
“这就是我的礼物。”邓清笑了笑说,“妈妈的曲子好难啊,我扒谱练了很久。”
“谢谢。”
“情人节快乐。”
他握紧了她的手。
两个人再没有说话,沉默地待了一会儿,邓清开始讲一些老套的蹩脚笑话,讲到第三个的时候他忍不住笑了。
“清清。”
“啊?”
她视线一侧过来,林州行微微倾身,含住了她的唇,邓清说不出话来,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好闭上眼睛,玻璃上映着两个影影绰绰的浅影。
一吻结束,她意犹未尽,睁开眼眸色微湿:“还来吗?”
“还来啊,真没准备安全措施。”林州行笑着煞风景,偏偏下一句又很温柔,亲昵地蹭了蹭鼻尖,“要生个孩子吗?想吗?”
邓清习惯性顶嘴道:“做好准备了吗?想好要怎么养了吗?谁养呀!”
“我啊,”林州行很自然地说,“难道是你,养花都能养死,照顾人不知道兑凉水,再说……”
邓清恼羞成怒地捂住他的嘴,他就真的不说了,等了好久也没反应,邓清实在好奇,不得不放开手,说:“你还是说完吧。”
“再说身体会很吃亏的,你好好养养自己。”
她不再说话,认真仔细地想了想。
其实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她出身于和睦的家庭,对于婚姻和生育都没有太多恐惧,大概在他们三十一岁或者三十二岁那一年,邓清生下女儿。
林州行说不论男女都叫林风,没什么希冀和要求,自由自在的就好,邓清觉得这个名字太飘了,就在上面加一个山字,压一压,于是最后定下来了,林岚。
岚是山间雾气的意思,所以又取了一个小名霭霭,被柳唯吐槽的不行,柳唯说你们家小孩可能三岁就会写自己大名了但绝对直到四年级都写不明白自己的小名。
邓清反驳说这就是智慧,等上小学了封皮上写自己名字只要五秒钟,小名是用来叫的,你管怎么写呢?
邓清的妈妈也吐槽这个小名,说为什么叫矮矮,怎么取的,小孩长不高怎么办?老邓在旁边毫无作用的打圆场,这个身高是基因里面的,小林那么高,清清也不矮,不用担心。
果然被骂,我是说寓意不好!
人家小夫妻喜欢叫什么叫什么呗,老邓身经百战,怎么会被这种程度的怒吼吓倒,慈眉善目地问小孙女:“你让孩子自己讲,来,喜欢外公叫霭霭吗?”
林岚已经三岁,思维能力语言能力都挺强,当即听懂,脆生生地应:“喜欢!”
你看,老邓对老婆说,你就是王母娘娘管太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