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今天怎么没戴耳钉
晚上聚餐，即将耗费部门一个季度的员工活动经费，束晴不放心，提前下班去场地看看。
凌灵的朋友很靠谱，在束晴来之前已经把帐篷和烧烤架搭完，食材正在准备中，户外活动的道具也分门别类归置在草坪上，还额外送了两个室内休息室，可以玩玩棋牌之类的休闲小游戏。
太阳快要落山，把半枯不枯的草坪照的熠熠生辉。束晴见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便坐在石墩上休息会儿，她低头盯着粘满泥土的鞋跟，心想早知应该带一双户外鞋替换，或者早上干脆穿平底鞋去上班。
束晴记不起自己上回在工作场合穿平底鞋是几年前了，没人要求她必须打扮靓丽进入公司，但她已经习惯职场与生活的各种对抗，人只有在逃离舒适圈时才能保持警惕。
没等多久，下班早的同事也陆续来了，几位女同事先占领位置最好的烧烤架，邀请束晴一起坐。等工作人员点碳的空档，有人说在群里分享个短视频，大家都捧着手机看得津津有味。
束晴知道这几位女同事平时是饭搭子，大概有个私人小群，她作为HR当然被排除在外，因此也不凑热闹，告知自己要去门口接其他同事便起身走了。但束晴已经听到她们分享的视频中传出熟悉的声音，是凌灵昨晚刚发的。
早晨乔温妮在群里提过一嘴，说视频已经破十万点赞，束晴一直没空看，这会儿想起来才翻到凌灵账号点击最新一条动态，没想到一天过去已经接近百万赞，是凌灵所有作品中成绩最好的一条，之后广告费报价肯定更上一层楼。
凌灵的账号ID是天灵灵地灵灵，大学时候她们几人集思广益为凌灵想的，一只沿用至今。最新视频依旧维持凌灵的过往风格，只是言语更犀利。她妆容精致，端正地坐在家中的拍摄布景沙发上，严肃到像在参加面试，嘴里的话却反差极大。
“总有很多爱管闲事的兄弟留言问我为什么长这么漂亮还不找男朋友，是不是我的要求太高了，今天在这里严肃澄清谣言，我对男人要求极低，不颜控，不身高控，不声控，不金钱控，仅以下几项条件。”
“一，本人下巴尖嘴唇薄，克夫长相，希望男方命硬。”
“二，本人情绪不稳定，有家暴倾向，希望男方强壮结实耐揍。”
“三，本人收入不稳定，但花钱如流水，希望男方跑得快，有利于带我躲债。”
“四，本人为女性，平均寿命长于男性，希望男方比我小六岁及以上，我不想孤老终生。”
凌灵一口气列了十几条要求，每条都让人啼笑皆非又精准踩中大众女性的爽点，热评前几也很有趣。
姐妹你不要命啦，要求这么低给男人脸了。
能看出互联网，哦不，世界上已经没有你在乎的男人了。
我宣布你是全网最有种的博主。
束晴看得笑出声，一一点赞，心想凌灵真是天生要吃自媒体这碗饭的人，视频的段子在好久以前几人聊天时她就说过，完全出于吐槽，没想到能整理输出变现。或许很多博主还需维持人设，但束晴认为凌灵完全不用担心，因为她真实性格就是如此，心直口快，视爱情为馊水粪土。
“晴姐，怎么一个人站这，在等我们？”
汤汤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束晴转身看见她笑盈盈地趴在后车窗口，身边坐着几位部门内同事，副驾没人，开车的是冯式东。
束晴熄灭手机，指着入口处说：“是啊，就差你们了，快进去吧，从这边。”
另一位男同事回答：“临时有个bug，耽误了一会儿，还好冯总让我们搭个车，不然周五下班点，车都打不到，直接堵死。”
汤汤说：“打不到车坐地铁嘛，比坐车更快！”说完她才察觉这话得罪人，连忙转身朝冯式东说：“当然还是很感谢冯总让我们蹭车的。”
冯式东戴着墨镜看不出神情，只是挥了下手说：“进去吧。”又问束晴：“车停在哪？”
停车场在露营场地南面，要从另一个入口进，路上贴着标识很容易能找到，束晴指了个方向就带大家先往里走。
天完全黑了，草坪周围点着一圈大灯，明亮到像白天。旁边几桌已经吃得热火朝天，空气中都是油脂的炙烤香和调料的热辣香。劳碌一天的打工人们和森林中的饿狼扑食没区别，刚把浸满酱汁的生肉放在烤架上，还没尝上一口就开始喊着要加菜。
一位和束晴还算熟悉的后端说：“束晴定的这个地方挺好，还是网红露营地。上回我和女朋友想来这吃一顿，排了两小时队都没轮到，白白浪费时间。”
“哎呀，磊哥还有女朋友呢。”汤汤惊讶地说：“整个部门就数你最卷，天天加班到地老天荒，我还以为您是单身贵族呢。”
“口误，前女友。”陈磊赶紧纠正。
这回是旁边另一位男同事调侃他：“哟，又分手了，你这爱情保鲜期够短的。”
“我的爱情保鲜期不得跟随项目进度来嘛，有项目没爱情，有爱情没项目。”
“看这收放自如的，你这是用心谈恋爱还是用…”男同事话没说完，朝陈磊不怀好意地挑眉。
“恋爱是爱，做爱也是爱。”陈磊只往男同事的方向比了比口型，一群人哄堂大笑，还有看热闹的人往他身上丢纸巾团。
束晴和汤汤没看见陈磊说了什么，但也能大致猜出这句话的含颜料程度，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置身事外，没多问一句。
冯式东恰好这时回来，见大家这么开心，随口问了句：“笑什么呢？”
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当然没人跟他复述。陈磊作为始作俑者主动站出来，从烤架上拿了串刚熟的鸡翅递给冯式东，“冯总，你吃这个，味道挺好的。”
“你们先吃。”冯式东摆手拒绝，提了提裤脚坐在唯一的空位，恰好挨着束晴，还似笑非笑地盯了她几秒。
束晴有些莫名其妙，直到汤汤从陈磊手上接过那串被冯式东拒绝的鸡翅，转而递给束晴，她尝了两口，瞬间反应过来。
冯式东对餐食的要求是：不要太油腻，不要太辣。
而她定的是，川味烧烤。
啤酒比食材消耗更快，大家都趁公款吃喝的机会尽兴，束晴不会在工作时间喝酒，但她和谁都能聊几句，包括胡言乱语的醉汉。
趁着酒劲向她抱怨公司制度和内卷的醉汉不在少数，甚至还有打听年中晋升调薪裁员的事，束晴一律不回答，只玩笑着说：“我也在等通知，没准冯总的消息比我灵通。”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们深信不疑，或者他们装糊涂，再或者只是单纯对这两周高强度加班的泄愤，一群人开始统一目标给冯式东灌酒。
冯式东全程没吃什么，酒却照单全收。一轮喝下来，他被翻来覆去问得烦，最后只说：“人员调整是公司发展与个人能力相结合的集中体现，要考虑多方因素，不是你我个人能决定的，在互联网行业工作就要做好被裁员一到两次的职业规划。换个角度想，领大礼包休息几个月也算好事。”
束晴想他这番话大概可以归类为饱汉不知饿汉饥，在场不知多少人会在心里默默批判他的冠冕堂皇和虚情假意。
但表面上，大家纷纷夸冯式东讲的有道理，一群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东倒西歪，素质素养在酒精面前也逃不过丑态尽显的结局。
“冯哥讲几句，今天你是主角，再讲几句！”
冯式东捏着酒罐起身。束晴本以为他没醉，但冯式东的脚步隐约踉跄，扶着靠椅的手背青筋暴起，脸微红，唯有讲话依旧有条有理。
“这半个月，我也对部门内情况有了大致了解。你们很多人想申请调去技术一部是吗？公司主产品运行稳定，盈利情况好，维护当然比孵化容易的多。但所有事都遵循高风险高收益的特点。”
“一个产品，从0-1孵化是最艰难的阶段，但是一旦成功了，这份履历将是你们职业生涯最高光的点缀，哪怕被裁员，手里紧握核心能力，还怕找不到容身之处吗？如果失败了…”
他顿了下，继而改口：“不，在我的世界里没有失败这个词。我会让技术二部在两年内实现扭亏为盈！”
不管有没有人相信他的大放厥词，至少大家纷纷鼓掌。冯式东在认同声中仰头喝完手中那罐酒，把铝罐捏扁随手掷到几米外的垃圾桶内，摇摇晃晃想要重新坐下，却被椅子腿绊住，他条件反射地把胳膊撑在烧烤架上平衡身体，又烫的立刻缩回手。
束晴心想这人是真的醉了，虚虚扶了他一把：“没事吧你。”
冯式东怔了下，侧头看她，眼神不那么清明，像隔了层薄纱，连束晴都发觉两人视线中间雾蒙蒙的，大概是烧烤的油烟。
“束晴，你也挺杠精。”冯式东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今晚我只吃了几颗花生米。”
束晴倒打一耙：“是你太挑食，大家都吃的很开心。”
冯式东嗤笑了声，不再和她说话，闭眼靠在椅子上假寐。
大家起哄完领导后又开始聊各自的八卦，陈磊和几位男同事重操旧话题，借着酒精没了顾忌，直接大声说出口；汤汤继续大谈她的难忘蜜月旅行；邻桌有几位女同事在讨论新买的首饰，纪梵希的耳钉……
冯式东一边百无聊赖听着，一边在心里盘算下周的工作计划。思绪软绵绵的，他想了很久都没理顺，忽然有人推他。
“真喝多了？要不要解酒药？”
束晴不认为冯式东的酒量有那么差，毕竟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在酒吧，就算他不是常客，也该是老手。但空腹喝酒确实容易上头，万一酒精中毒，四舍五入都能算工伤，束晴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冯式东反应迟钝，半晌才睁开眼，视线却偏移，像在往她的方向看，又像在放空。
束晴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不至于醉成这样吧？”
冯式东低声回答：“今天怎么没戴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