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精致，聪明，劲劲的
几乎一夜没休息，到北京后束晴直接去酒店闷头睡了一下午，傍晚被门铃声吵醒，她披了件外套去开门，汤汤拖着行李箱站在走廊里，意外地看着她：“晴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睡觉。”
束晴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摆手说：“没事。怎么了？”
“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吃晚餐，三楼有自助。”
“行，那你等我几分钟，我换件衣服。”束晴的一日两餐中通常不包含晚餐，最多吃些水果和沙拉，但她觉得自己不该再睡下去，作息颠倒会让她陷入失序感中，她不能任由身体放纵，不如陪汤汤下去吃饭，哪怕只吃些蔬菜。
得到答复，汤汤笑着戳了戳对面的房间门，“那我也先去放下东西，拖着大箱子逛一下午真是累死我了。”
原来她不是刚落地，而是早来北京玩去了，束晴佩服她的这份热情，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热情。她想自己只不过比汤汤大四岁，却已经变成全然不同的另一种人。
黄昏透过玻璃窗，落在酒店的白色床单上，束晴一把拉上窗帘，把房间里的所有灯都打开，等周围的全部空间变成暖黄色，她叉腰站在床边发了一分钟呆，又双手插进头发里使劲揉了揉头皮，才打开行李箱挑出一套衣服迅速换上，又飞快化了个淡妆，擦上口红，恢复成精神满面出门。
食宿都是峰会主办方安排的，国贸附近的星级酒店，自助餐厅的每张餐桌上方都挂着水晶灯，还有轻柔的纯音乐，餐品口味也不错。汤汤想要大快朵颐又怕长胖，因此专挑海鲜下手，束晴只喝了一杯无糖酸奶就止住，百无聊赖地帮着剥虾。
吃到中途，汤汤被上海同事夺命连环call，要她紧急处理一项工作，汤汤当场从双肩包里掏出电脑看代码，束晴不敢打扰，去沙拉区转了转。
没想到在餐厅的拐弯处看见冯式东，他和几个人坐在沙拉区不远的一张餐桌谈笑风生。
到北京后束晴和冯式东就各自行动，或者说从出冯式东家门的那刻两人就分道扬镳。特斯拉今天一大早被它的主人开去4s店清洗保养，束晴稍晚自己打车去了虹桥坐高铁。
十几节车厢，束晴不知道冯式东坐在哪个位置，她没问，冯式东也没问，昨天玩笑说的高铁餐早被他们抛之脑后。
束晴背对着那桌人挑选沙拉，却总觉得身后有眼睛在观察自己。盘中的蔬菜堪堪铺满时，束晴终于转身再次望过去，两位打量她的男人收回目光，转头跟冯式东说了几句话，接着冯式东放下餐具朝她招了招手，示意束晴过来。
束晴摸不准这桌人的身份，只能礼貌地端着餐盘走过去，冯式东站起身自然地搭着束晴的肩膀揽了一下，紧接着放手介绍道：“前公司的几位同事，也是来参加这次互联网峰会的。”
又对他们说：“束晴，我的部门HR。”
冯式东的声音带着很浓的鼻音，明明早上起床时还没这么严重。束晴联想到昨晚他满身是汗降下车窗透风的画面。
这样的思绪不该在此刻出现，束晴很快甩开杂念，笑着伸出手，跟餐桌上的男人一位位握过去：“HRBP。各位未来如果有跳槽计划可以考虑我司，Tradewave正在扩张上升阶段，未来人才需求会越来越大。”
大家也都笑着附和了几句，却没人在面对女士时站起身打招呼。束晴心里已经隐约有这几人的画像，大概和冯式东一样，都是随着创业公司发展，快速升职加薪的程序员，哪怕表面和气，举手投足间还是带着理工男和高薪者的傲慢。
冯式东往旁边让了一步，对束晴说：“坐这一起吃？”
束晴不愿久留，也没必要参与他的私人社交活动，用合理的借口拒绝道：“不了，我汤汤一起来的，她在那边等我。”
冯式东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直至听不见高跟鞋的声音才重新坐下。
对面穿着卫衣的男人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的脚说：“你去这公司还没两月吧，效率这么高？”
“什么效率？”冯式东往旁边挪了个位置躲避，漫不经心地反问。
身侧的另一位朋友用胳膊肘顶了顶冯式东的，笑着说：“那你搭人家肩膀干什么？”
冯式东喝水的动作顿住，回忆几分钟前自己的下意识动作，他没在意，束晴也没躲避，他们对彼此的肢体触碰已经不会有陌生反应，甚至都没放在心上，外人看来却是显而易见的答案。
见冯式东没说话，大家全当他默认。对面的卫衣男接着道：“还以为你会找个乖巧的花瓶结婚，没想到喜欢上这种类型。”
另一人评价：“精致，聪明，劲劲的。”
“喜欢？”冯式东自言自语地复述这两个字，轻笑了声：“太多小聪明也没必要。”说完他觉得鼻子有些痒，揉了两下，又侧头打了个喷嚏。
身旁朋友给他甩了包纸巾，嘲笑道：“感冒就多喝热水。”
晚餐主要是叙旧，冯式东胃口不好吃的不多，回房间看了今天的部门日报，修改完明天要用的演讲稿，发觉肚子饿了，他用两分钟选好外卖正打算下单，床头的客房电话响起，是酒店餐厅打来的。
“冯先生，您点的雪梨姜汤已经让机器人送至您的房间门口，请尽快取餐。”
“什么姜汤…”冯式东想起在餐厅碰到束晴的事，心里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一向非常笃定自己的直觉，立刻改口道：“我现在出去取，谢谢。”
汤水被一个精致的白色瓷碗盛着，端住还有些烫手，掀开盖子，一股浓厚的姜味扑面而来，冯式东的脸被热气熏着，他盯着碗底的几块雪梨和红枣思索，片刻后找出手机给束晴发了条没头没尾的信息。
冯式东：谢谢。
束晴：不客气，毕竟我也要负一半责任。
第二天互联网峰会开幕，汤汤以为他们三人都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会议听报告，束晴则以为自己是带着社交任务来结识同行，忙忙碌碌收了一大叠名片，直到看见冯式东西装革履地走入会议厅，她们才发觉不对劲。
“晴姐，冯总穿成这样…”汤汤欲言又止，环视周围一圈，发现除了少数几位坐在最前排的特邀嘉宾外，其余人都穿着常服，最多也就是件衬衫。汤汤擡手挡住半张脸，忍不住悄悄问道：“西装三件套，有必要吗，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束情心里也疑惑，说了句冷笑话：“他感冒了，可能怕冷。”
冯式东站在第一排位置停留片刻，和几位业内熟人寒暄几句，接着往她们的方向走来。汤汤赶紧收回盯了他一路的视线，再次凑到束晴耳边轻声说：“有一说一，冯总这打扮还挺帅的，像个风度翩翩的成功人士。”
束晴笑了笑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喜欢的话让你老公在家天天穿西装给你看。”
汤汤脸皮薄经不起调侃，吐了吐舌头，又开始摆弄桌上的席卡，小声吐槽道：“为什么我们的席卡上只印了公司名字，冯总的席卡却印了他的名字，不公平。”
冯式东走到束晴身边，单手解开外套的扣子坐下，瞥了眼嘀嘀咕咕的两人，吩咐道：“别光顾着玩，一会儿记得拍几张照片发给市场部，他们要写宣传稿。”
还带着鼻音，但比起昨天好许多，不仔细听已经分辨不出感冒的痕迹，只让人觉得他的嗓音更加低沉。他侧头说话，束晴的耳朵离他不足二十公分，像有把低音提琴在耳边拨弦。
汤汤自告奋勇：“拍照我在行。”说着她就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四处拍起来。
冯式东说：“不是现在，拍我上台的时候。”
“冯总你要上台！”汤汤举着手机猛地转向冯式东，他的脸明晃晃地占领住整个手机屏幕，连眉头的褶皱都一清二楚。“你要演讲吗，好厉害，之前怎么没跟我们说。”
束晴心想难怪他穿得这么人模狗样，连领带的颜色都搭配好，系着精致的温莎结。她从桌上的宣传册里抽出一张刚才没来得及看的详细议程安排，果然看见冯式东名列其中。
“数字金融产业合作与发展”——Tradewave冯式东
汤汤十分惊喜，拿起议程表也猛拍了好几张。束晴却很快想明白其中原委。
依照冯式东的身份，原本绝不可能作为汇报者参与此次峰会。这场会议CTO本打算亲自来参加，因此花高价获得这次演讲席位，就当给Tradewave做一场高调宣传。但公司近期在融资阶段，他和几位高层临时飞去国外见一位重要投资商，只能指派冯式东上场，这对他来说肯定是一项巨大挑战，但也是展示的机会。
束晴从事人力工作这些年，见多许多形形色色的职场人，冯式东决对算佼佼者。每个像他这般赤手空拳站上同龄金字塔顶端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质，不是努力，努力是卷生卷死的人才竞争中最微不足道的优势，而是机遇，以及他们会预先做好牢牢抓紧机会并发挥最大作用的绝佳准备。
冯式东演讲完下台时，会场发出热烈掌声，甚至有一位前排特邀嘉宾起身与他握手拥抱，束晴认出那人是冯式东第一份工作所在企业的CEO。当年冯式东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员工，却能让全球大厂的高管记住这么多年，足以证明他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取得这样的成绩不是偶然。
束晴听见前后左右都有人在讨论冯式东的来头，她趁势往周围递公司名片，从容地与他们寒暄。
汤汤迅速整理完所有照片发给束晴，请她帮忙转给市场部同事。照片太多，束晴一张张翻下去，想要筛出一部分再转。没想到汤汤把刚才意外拍下的脸部特写也发给她了。
半秒钟的动图，冯式东只是皱着眉头眨了半下眼，画面停留在他垂眸的那刻，睫毛的阴影落在鼻侧，嘴唇抿成薄薄一条线。
“盯着我看什么？”
束晴下意识地按灭手机擡起头，冯式东从前方走回到后排，双手插着西裤口袋，微微弯着腰靠近她，满脸笑意。
主持人播报下一位演讲人上台，周围再次响起轰鸣的鼓掌声。
束晴愣愣地看着平面俊脸变成3D画面。冯式东在吵杂而热烈的会场中，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下午的报告没意思，出去逛逛？”